《深宫缭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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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缭乱-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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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她摸了他,这点是铁一般的事实,她现在抵赖了,让皇帝觉得很不是滋味儿。
  “你是要当皇后的人,皇后之尊,与朕同体,你也应当有点儿担当才是。”皇帝拧着眉心说,“别学得你阿玛似的,整天和稀泥,你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是朕对你唯一的要求。”
  好好说两人之间的事儿,牵扯上她阿玛做什么?纳公爷虽然极其不着调,但这不失为一种自保的手段。先帝爷时期他可是一等王大臣,也为先帝爷平定过喀尔喀。朝廷之中一山难容二虎,后来薛尚章和多增夺权,多增本来是辅政大臣之首,还不是被薛公爷挤兑得没活路了么。纳公爷作为机灵人儿,一面依附薛派,一面尽可能不办事实儿,这是保命的良方。嘤鸣曾经也不理解纳公爷的做法,到后来才明白,得罪皇帝,皇帝权衡利弊还能容他浑水摸鱼;得罪了薛尚章,薛公爷可不是吃素的,今天作对,明天就会被整治死,死得太快,他还留恋这大好人间呢。
  嘤鸣把两道眉毛拧成了麻花,“万岁爷说这话,奴才就不爱听了。我是我阿玛的闺女,您在我跟前说我阿玛不好,我也会不高兴的。”
  皇帝啧地一声,“你还犟嘴?朕是督促你学好,你是要当皇后的,现在敢做不敢当,将来后宫不得被你搅成浆锅吗?”
  她闷着头不说话了,在皇帝以为她终于屈服时,她开始不解地嘟囔:“我怎么成了小青呢,里头肯定有诈……”
  皇帝心头又蹦跶了下,觉得再继续下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不耐烦地叫了声德禄,“膳齐了没有?”
  德禄忙从外面跑进来,呵着腰说:“回主子爷,膳都齐备了,摆在西边儿花厅里了。”又冲嘤姑娘赔笑脸,“主子娘娘,您一块儿移驾吧!园子里的御厨和宫里的还不一样,园子里爱做时令小菜,还拿花儿做果子呢,您不尝尝吗?”
  嘤鸣听了有点犹豫,拿花儿做的果子究竟是什么样的,她也想见识见识。可光是德禄奉承没用,得皇帝发话才行。她瞅了瞅那位爷,那爷闲闲调开了视线,连瞧都不瞧她。她着急上火,说:“万岁爷,您不能拿熬鹰的方式对我,您得给我吃的。”
  这人,还好意思开口要吃的呢!皇帝心说你又不是我养的鹰,鹰还好训点儿,你简直是块石头!
  可是有什么法子,谁叫他喜欢她。皇帝叹了口气,“走吧,赏你边上搭桌子。”
  边上搭桌子,就是另准备一张小桌,从皇帝的桌上分点儿膳食共享。皇帝是真龙天子,不与人同桌,像上回半夜进小食还能一张桌旁坐着,正经排膳的时候,就得讲一讲规矩了。
  因为有吃的,这个摸与没摸的话题就暂且搁置下来,嘤鸣很恭敬地请万岁爷先行,自己老老实实在后边跟着。进花厅前见了小富,说:“谙达,松格还没进吃的呢,劳您驾,替她准备一份吧。”
  前面的皇帝听着,心里熬克,暗忖对待下人都这么尽意思,到了他跟前只会装傻充愣,真叫人不顺心!可是这种不顺心只能憋着,天下大事只在他一勾一画间,面对这个姑娘,他却不敢吐露自己心里的想法。饶是如此,她在身后,他也暗暗地欢喜。
  皇帝很愿意向她展示宫廷膳单上品种的多样性,一个人的胃口能有多大呢,但是一箪食一瓢饮不符合煌煌天家做派,得往豪华了安排。他坐在了填漆花膳桌前,各色的膳食摆了满满一大桌,光是汤膳碗菜就有二十品。
  何为早膳,何谓晚膳,横竖就是大鱼大肉。嘤鸣在边上的小膳桌旁坐下,皇帝就开始命太监往她桌上匀菜,挑漂亮精美的,全运到了她面前。像竹节卷小馒首啊,牡丹包子豆尔馒首,还有珐琅葵花盒装的小菜,以及各种奶子饽饽,把她的膳桌铺排得满满当当。
  “回头别去太皇太后跟前告黑状,朕把吃的都分你了,这回不是熬鹰了。”皇帝慢且优雅地由侍膳太监伺候进膳,面无表情地说。
  嘤鸣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端起了五福金盏子,那庄重的模样,简直像在做学问。
  多好,这样的时光!外面松风阵阵,日光透过支窗,在金砖上洒下一地菱花。面前有美食,身旁有她,往后一直这样下去,就算过上三五十年也不会腻味。
  早膳用得差不多的时候,照例应该给底下嫔妃们分赏菜,皇帝指了指冰糖炖燕窝,说这个赏恭妃,又指指火熏鸭丝,这个赏顺妃。能得赏菜的,大多位分比较高,嫔以下的几乎从来没有这个荣幸。嘤鸣看了良久,说:“万岁爷,您赏一样给贞贵人吧。”
  皇帝不解地看她,“贞贵人?”
  她说是,笑了笑道:“贞贵人这些年过得不容易,您赏了她福菜,她往后就有脸面了。”
  皇帝明白过来,这是皇后开始平衡后宫了。他一向对妃嫔们不怎么上心,连贞贵人长什么模样都不大有印象了,但既然她发了话,他也愿意和她一道做一回好人。
  “这个给贞贵人送过去吧。”皇帝点了一叠奶酥饽饽,吩咐三庆。
  三庆道嗻,拿食盒装上,往贞贵人的处所去了。
  底下人来伺候他们盥手漱口,一切收拾停当了,皇帝打算出去散散,想让她作陪,高高在上扔了一句话:“赐你同行。”
  嘤鸣心说鬼才要和你同行,说句软乎话会死吗?她揉了揉额角,“奴才今儿闹头疼。”
  皇帝哂笑:“那朕传太医来,给你扎上两针,你就不疼了。”
  那就算了吧,嘤鸣立刻说这会子又好了,跟在他身后,一同出了云崖馆。
  从西路一直往北,后宫女眷们大多在东路,基本不会遇上。皇帝愿意两个人多多独处,有了后宫的掺合,味儿就不醇了。
  在开满蔷薇和玉簪的长堤上缓缓前行,皇帝负着手,意气风发的模样,眼梢能看见她的衣角,知道她就在不远,不必特特儿张望,心里也很安定。
  一只蝴蝶飞过来了,白色的翅膀,黑色的膀花。皇帝想让她看,她却还在琢磨:“昨晚……”
  怎么又说昨晚呢,再说下去要穿帮了。虽然她对他做了很多不可言说的事儿,他也动了想幸她的心思,但毕竟各打五十大板嘛,就不必深究了。
  “昨晚的事,朕恕你无罪,别再费思量了。”皇帝摆了摆手,“你看那个……”
  嘤鸣抬起眼,就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扑棱蛾子?”
  皇帝蹙眉,“不是扑棱蛾子,是菜蝶。”
  “奴才知道,它和扑棱蛾子长得像,所以咱们家里爱管它叫扑棱蛾子。”她眯眼看着,慢慢笑起来,“这种菜蝶儿傻得很,人家糊弄它,它也上套。我们小时候招蝴蝶,剪一个圆片儿,拿线栓在小棍儿上摇动,一会儿工夫能招一群。”
  “骗人。”皇帝不相信,“它们没长脑子,也知道认亲戚?”
  嘤鸣觉得和一个谈惯军国大事的人聊蝴蝶,简直是对牛弹琴,“它没长脑子,可它长眼睛了呀,看见自己人多了,它以为那儿有好花蜜,不得过来瞧瞧嘛。人爱扎堆儿,蝴蝶也爱扎堆儿,您要是不信,下回我试给您瞧。”
  说完了想想,其实皇帝一个人孤零零长大也不容易,他是个没有童年的人,同龄的孩子在打弹子,捉蛤蟆骨朵的时候,他正趴在比他人高的案上奋笔疾书,所以他不知道招蝴蝶的法门,觉得一切不可思议。嘤鸣叹了口气,小时候玩儿剩下的,在他看来挺稀奇,其实这样的人,过起日子来远没有处理朝政时老辣狠戾,至少她从有限的犄角旮旯里,常有不一样的发现。
  然而皇帝呢,绝不是个愿意示弱的人。虽然他真的很想看她招蝴蝶,可他是皇帝,绝不能对这样的事儿心存好奇。于是他呲之以鼻,“小孩子的玩意儿,也配拿到朕跟前来显摆。”
  谁听了这样的话都会不高兴,嘤鸣耷拉下眼皮,不搭理他了。
  就算她不言声,皇帝也知道她不痛快,但她不能发作,这就是男人作为帝王的好处。
  前面不远就是雅玩斋了,那里装了很多从民间搜集来的小玩意儿,皇帝像个怀揣了宝贝的孩子,想带她去见识见识他的藏品。不过这长堤确实很长,并且有几处装了涵洞还没来得及填土,他是爷们儿,人高腿长,轻轻一迈就过去了。接着往前,才走了几步就听见她在后头喊:“嗳……嗳……我怎么过去!”
  他回头看,发现她站在另一边愁眉苦脸。皇帝作为男人很不明白,才三尺来宽的小沟壑,怎么就过不来?
  “使点力气,一迈就过来了。”
  可是三尺的缺口,对嘤鸣来说像天堑似的,就算花了力气也未必迈得过去,“我的袍子不开叉!”
  皇帝觉得太麻烦了,“撩起来啊,横竖这儿又没旁人。”
  嘤鸣回头看了眼,明明十丈开外跟着御前的人,不戳在眼窝子里就叫没有旁人吗?再往下看看,泥被开垦得七零八落,虽然不深,平地往下也有两尺,她实在不愿意掉下去。
  怎么办呢,她很着急,皇帝站在另一边鼓励式的望着她,一再怂恿:“往后倒两步,跑起来,一跳就过来了。”
  嘤鸣对他站干岸的做法十分不齿,可是万岁爷在那边等着呢,她不得不跳。好在宫装袍子底下都穿着裤子,就算露出来,至多不雅些,也没有大妨碍。她咬了咬牙,说您让开,然后带着鱼死网破般的决绝迈出了腿。可惜最后人是过去了,鞋却掉了下去,顺便因收势不住,扑倒在了皇帝面前。
  皇帝大笑起来,“看吧,朕说了能过来的,不过你的腿,怎么这么短啊!”


第71章 白露(5)
  这个人; 不会说话就少说点; 什么叫腿短,她是姑娘,又不是他们练家子!
  扑倒在地很懊恼; 她可是公府小姐出身; 如今跟着皇帝就成了这样,她气得直想哭。她趴下了; 他还幸灾乐祸,说不必多礼; 伊立吧。她仰起脸; 含着泪; 狠狠瞪了他一眼。
  皇帝被她一瞪,笑不出来了; 惴惴地反省自己是不是哪里又做错了。远处的德禄痛心疾首,“唉”地一声,叹出了山河同哭的味道。
  “咱们万岁爷,得亏是万岁爷啊!”这种迂回又无奈的感叹,无法直击痛处,难免有隔靴搔痒的苍白。德禄看着三庆,露出咧嘴欲哭的表情。
  三庆抱着拂尘,脸上一片荒寒; “投胎是门儿大学问。”这话要是换了平常; 德禄作为管事一定狠狠骂他; 乃至皮笊篱伺候他; 可这趟却丝毫没有这种想法,甚至十分认同他的话。
  多少回了,天时地利的好机会,全这么平白错过了。嘤姑娘迈不过去,正是他老人家展示男子汉气概的好机会,他应该把姑娘抱过去,如此既能感受一把软玉温香在怀的旖旎,也和姑娘的心大大拉近了距离,这样不好吗?可万岁爷偏不,他就袖手旁观着,姑娘摔倒了也不扶人家一把。他们是离得远,没听见,八成还会冒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话来。就这模样,还想让姑娘喜欢上吗?
  脑瓜子疼,主子这样的刚直,神仙也难撮合这二位。想想人家海大人,再瞧瞧这位爷……要不是皇权压人,姑娘进了宫插翅难飞,这会子早就一脚把他踹到十万八千里开外了。
  那厢的嘤鸣也确实有这个冲动,她没站起来,干脆席地而坐,因为觉得自尊受到了践踏,脊梁也挺不起来了。
  “你坐着干什么?”皇帝道,“哪里摔疼了么?”
  嘤鸣的满腔愤怒揉圆了搓扁了,最后化作一蓬烟,装进了一贯的轻声细语里,“奴才脸疼啊,起不来了。”
  皇帝听了她的话,目光仔细在她脸上巡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哪里受了伤,才知道她是有意呲打他。细想想,自己好像是有不足之处,见她一只脚上只剩罗袜了,便走到缺口处看了一眼,“你的鞋掉了……”
  然后呢?还让她蹬着袜子下去捡鞋么?她笑了笑,“万岁爷,我不是您的皇后吗?”
  皇帝愣了一下,脸上隐隐发烫,明白她的意思,是让他下去把鞋捡上来。
  垂治天下的帝王,这辈子还没给女人捡过鞋呢,往常要是有谁敢这么暗示他,早被他五马分尸了。可如今这人是他的皇后,帝后再高贵也是寻常夫妻,况且边上没有外人,他屈尊一下应该也没什么吧!
  于是皇帝弯下腰,把那只绣鞋捡了起来,白洁的缎子上绣着翠色的柳叶,鞋也像人一样干净爽利。拿到她跟前,别扭地递了递,“给你。”
  嘤鸣穿上鞋,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二话不说抹头就走。
  皇帝嗳了一声,“你上哪儿去?”
  这哪里是突然,面子都丢尽了还跟他一块儿上雅玩斋,真当她是二皮脸呢!其实她的气生得没什么道理,自己迈坎儿失败了,也不该把气撒在他身上,她在恼什么呢?就恼他站干岸看笑话,还一句一句捅人心窝子。这样的爷们儿,放到民间该打一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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