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女提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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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女提刑- 第1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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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董渭直接从床上叫醒的武国公武维国和三儿子武任明一头雾水地赶了过来。
  要说太子殿下出了什么大事,那怎么也不会除了武维国之外,只叫了武任明。两人一进内间,见燕恒脸色发沉地端坐在主座上并不起身,武维国一个激灵,半点岳丈的气势都没有,拉了武任明就叩拜行礼:“臣,带三子任明叩见殿下。”
  燕恒看了武任明几眼,略停了小半刻才叫了起:“国公请起,孤大半夜的让董渭请了你们过来,是有一件事要问问任明。”也不跟武维国多解释,回头看了易长安一眼,“长安,你来代我问!”
  刚刚在椅子上落下半边屁股的武维国心里不由一提。
  在女儿的生辰宴上,他见过这位易长安,大概是因为是这位新任燕京府衙推官破了寿王府的案子,太子殿下对他似乎颇为青眼。
  只是这大半夜的,殿下让董渭直接把他和任明带了过来,让这易长安代他向任明问话……难不成是任明惹了什么事?
  武维国心里正七上八下,易长安已经对他拱了拱手:“国公爷,得罪了,有些事易某想跟武三爷求证一二。”她既然是代燕恒问话,就没有自称“下官”了,这样也免得气势太低。
  武维国连忙点了点头,有些担心地看了三儿子一眼。
  武任明心里却有些老大不痛快。他虽然排行第三,却也是武国公的嫡子,太子妃的嫡兄,在外哪个不高看他一眼,这大冷的天正在热被窝里抱着娇妾睡得正舒服呢,突然被父亲叫了过去,没想到竟是被拖到这里来接受问讯……
  瞥了一眼坐在上首脸色不怎么好看的太子殿下,武任明勉强开了口:“易大人有什么就问吧,武某自认可没有做过什么杀人放火的事!”
  易长安淡淡笑了笑:“易某问的也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事,而是想知道武三爷插手这燕京的赋税,这几年得了多少赃银?”
  他的三子插手燕京赋税,还从中牟利?!武维国脸色不由一变,手边的茶盏被他一下子撞翻,磕在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茶水淅淅沥沥从桌面上流下来,淌湿了他的衣袖,他却顾不得这些,只紧紧盯着武任明刚要开口,瞧见武任明眼光虚闪,面色有些发白,心里已经知道不妙。
  武任明犹自想犟嘴:“易大人凭什么说我……”
  易长安面色笃定地打断了武任明的话:“武三爷可知道,府衙司户主事姚伟义已经招供出了武三爷,司户参军娄四德临死前也留下了一匣证据,如今这证据就在易某手里。难不成武三爷以为,这没凭没据的,易某会大半夜里把你请来吗?”
  不仅是把他请来,更重要的是,首先惊动了太子殿下!
  武维国觑着燕恒坐在上首眼中发冷,根本没有往自己这边看上一眼,一颗心不由“嗖”地沉了下去,咬着腮帮子一字一字迸出话来:“孽子!当着殿下的面,你还不快点把事情交待清楚!非要把整个武家都拖进去吗!”
  燕京城里多少双眼睛在眼睁睁地盯着,而皇粮国税又是国之根本,这样的事也敢堂而皇之从中沾手,这是要拖着整个家族一起灭族不成!


第278章 五万两银子能买什么
  武任明虽然文不成武不就的,只在国子监萌荫了个监生的名头,后来搭帮着他爹武国公的关系,在户部任了个不入品的吏目,不过还是有几分小聪明的,他既是嫡子,平常又经常投他爹所好送些小玩意儿,因此在武维国面前也有几分得脸。
  这会儿瞧着他爹脸色已经一片铁青,嘴里只呼嗤呼嗤喷着粗气,武任明心里也唬了一跳,着实有些害怕起来,膝盖一软,不由从椅子上跌跪下来:“爹,我、我——”
  知子莫如父。武维国瞧着儿子这模样,就知道易长安说的是确有其事,起身一脚就踹在了武任明肩窝:“孽子!孽子!你还不快说!”
  武维国虽然没有他父亲那般神勇,也是有几分武艺在身,这一暴怒起来,脸色竟是黑得吓人。武任明倒跌在地上,只觉得肩膀骨头似乎都断了,刚刚痛得哭喊了一声,被武维国脸色一吓,抽抽泣泣地连忙重新跪好:“这事真不是儿子主使的,儿子只是循了旧例而已……”
  一个大男人,一边哭得打嗝儿,一边抹着鼻涕眼泪把事情交待了。易长安听着事情始末,盯着眼前毫无形象的武任明,自忖这武任明要是自己的儿子,估计自己现在活吃了他的心都有了。
  到底是武国公的嫡子,武任明进户部当差,虽然因为没有功名在身,不能当官,只能当个吏目,却是在油水最厚的度支司任的职。
  大燕户部分四司,户元司管鱼鳞册、黄册及人口,度支司管各类赋税,市金司管库藏出纳,仓储司管军储、禄粮、仓廪。武任明能进四司中的度支司,这寻常的小油水是断不了的。
  但是就在当年他进了度支司不久,度支司一名与向家交好的老吏目就拉着他一起出去喝酒,在向二老爷向庸佐的说和下,那名老吏目在席间言传身教了一些在度支司揩油水的小窍门……
  “当时张胜元说,在度支司当吏目,谁要是不会在赋税上拔点毛,谁就是个傻的,这就跟那些县衙的差役下乡收粮要踢斛一样,收上来的东西,我们只是轻轻踢一脚而已……”
  听着武任明的话,武维国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响;这该杀的蠢才,莫说身在户部度支司,在赋税上动手脚根本无法跟那些差役收皇粮的踢斛相比,就是那踢斛,太祖当年立国之时,也是多次严词申斥过的,要是被举报出来,那也是要当场开革的!
  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儿子,蠢得只会听人教唆?
  武维国怒目举张,正要大骂出口,燕恒却冷冷一眼扫来,将武维国的怒斥生生止在了喉咙里。
  武任明已经跪得膝头生痛,悄悄挪了挪身子,把屁股搁在了小腿上坐着,这才继续抹了把眼泪说了下去:“张胜元说,这些都是有成例的,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
  燕京府衙当时上报黄册时就少报了人丁户口,虽然每年人丁户口都有新增,可这赋税还是照着实际的户数收取,而且税册上的数目也没有多大变动,有时还会往下降一点;这多收的赋税,就是拿给大家分润的……”
  “有成例?”易长安打断了武任明的话,插问了一句,“你问过度支司其他的吏目?”
  武任明呆了呆,摇了摇头:“没、没有,就是、就是听张胜元说的,他说这是私底下的事,谁都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说,如果不是看到向庸佐跟我交情过硬,他还不会把里面的关窍告诉我。”
  易长安轻轻点了点头:“也就是说,你并不知道度支司其他的人是否在收上来的赋税中伸了手,只知道张胜元一人;那张胜元拉你进来,可让你做些什么?每年又给你分润多少?”
  “张胜元只是让我交接燕京府衙司户主事交上来的账目,每年给我分润、分润……”武任明只了一下,偷眼瞧了坐在上首的燕恒一眼,就垂下头老实答了,“给我分润一万两银子。”
  “每年分润一万两,你在度支司这五年来,分润了五万两,只要你在燕京府衙司户主事上交的税册上签个字、画个押——”易长安轻轻吐了一口气,“想来你是觉得这银钱来得甚是轻巧!”
  可不是?武任明就是这么想的,所以对于在中间给他说和的向庸佐,他心里甚是感激,第一年银子到手时,还请了向庸佐好几餐花酒呢。
  易长安这话,就像几个耳光,狠狠甩在了武维国脸上,让他只觉得脸皮火辣辣的,一颗心也跟下在油锅里煎一样;他这三儿子只想着这样来钱轻巧,却根本没想到,那交接的税册上可是他画押签的字!
  燕京是一国之都,人丁户口不断增长,商业也繁华,每年的田赋、商税等税收拢起来不是个小数字,这截留下来的税银——
  武维国眼前一阵阵发黑,心里火烧火燎的,一开口舌头却是发涩:“孽障,我问你,燕京府衙每年本该上缴多少锐银,实际缴了多少?”
  武任明不由发了愣:“爹,这黄册都是不准的,该缴多少儿子怎么知道?这几年实际缴的,差不多每年也就是二十万两上下……”
  每年缴税二十万两,武任明就能从中分润一万两,只怕这里面瞒下来的虚头更大!可这个罪名,却是武任明,不,是整个武国公府担了!
  有武任明的签字画押,任谁都想着是武国公府在里面插的手,这实收和实缴中的差距,怎么可能不栽到武国公府上?就算抄了他这个国公府查不出那么多银两,顺着这根藤牵出来的可是太子……
  这五万两银子,不仅买的是武家阖府的性命,还能买下一个大燕储君的位置和前程!真是便宜到极致的价钱!
  武维国整个人似乎一下子被吸走了精气神,虚脱着几乎瘫倒在椅子上,颤抖着手指着跪在地上的武任明:“孽障!当初你才生下来,我就该溺死你才对,也省得现在让你给家族惹下大祸!”
  “爹,我也不知道啊!儿子只想着向庸佐对我们武家一直忠心耿耿,怎么也不可能害儿子,儿子才、才……”武任明还没有想到其中的利害关系,还想着给自己出脱几句。
  只是他一句话没说完,就被武维国一个大耳括子扇得斜跌了出去,半边脸飞快地肿了起来,一口血吐出,竟然还带了一颗断牙,当即吓得傻愣住了;武维国却趺足捶胸跪在燕恒面前,大哭着“咚咚”磕起头来:“殿下,求殿下救救武家阖族二百三十口余口性命吧!”


第279章 安然
  子不教,父之过,武任明每年一万两银子拿回来花天酒地地花用,手头上自然放得松,武国公府却对此并没有警觉,坐任祸事上门,易长安此时根本对武国公这父子俩不报任何同情。
  只是按武任明刚才说的,这其中的关键人物是张胜元和向庸佐……易长安对武维国捣蒜般的磕头视若无睹,直接看向武任明:“武三爷,那张胜元现在何在?”
  直到易长安问了两遍,武任明才懵懵回过神来:“还、还在度支司任职……”
  易长安垂头想了片刻,抬眼看向燕恒:“殿下——”
  燕恒轻轻点了点头:“明天上午,孤会带着武三先去面圣!”
  面、面圣?!武任明惊讶地睁大了眼,嘴唇哆嗦起来,这、这不是户部的陈例吗,怎么、怎么就要拉着他去面圣?
  武维国这时也停了磕头,沉默片刻,掩面擦掉了眼泪:“老臣,明日背负荆条,跟殿下同往皇上面前请罪!”
  太子带着他这三儿前去面圣,肯定会有一番说辞,不管如何,只要能让太子殿下脱身,能尽量保全武家,他这儿子,就当从来没生过也罢!
  燕恒要带了武任明去面圣,只怕剩下的事就不是燕京府衙能够管的了,重大案件大理寺会接手——明天她所要做的,就是请宁玉堂全面核查司户司的各项数据,为大理寺的调查尽量准备好充分的证据。
  易长安想明白了自己的事,起身就跟燕恒告辞:“臣天明之后还有诸多差事,就不再打扰殿下了,臣告辞!”
  燕恒要掌握主动权,估计要教武任明对好口供,还有些后续之事都要准备好,如今时间紧迫,易长安自然不想那么没眼色地留在这里。
  燕恒亲自起身送了易长安出来,用力握了握她的手:“长安,今日的事,多亏你了!你放心,等以后——”
  燕恒的目光中隐有些异样的情绪,易长安虽然看不懂,却还是飞快地抽了手出来,郑重一揖:“殿下,如果可能,还请殿下帮忙圆转一二,从轻追究府尹宁玉堂宁大人的失察之罪。”
  凭心而论,如果不是专学课税算赋的,下有司户司瞒天过海,上有户部度支司帮忙遮掩,宁玉堂身为半路接任才得两年的燕京府尹,平日里又跟夹缝里的老鼠似的忙公事,确实很难发现其中的猫腻。
  宁玉堂为人虽然圆滑,做事却不失公允,易长安希望能帮就帮上他一把。
  燕恒立即应下了,召了庆吉过来:“庆吉,叫辆马车过来,你亲自送长安回去!”
  易长安本想直接去陈岳府上,张了张嘴,又重新闭上了,只是坚辞不肯让庆吉相送:“殿下身边正要人服侍,庆公公还是留下来吧,让马车送我一程就是了!”
  燕恒无法,只得允了。他不便被人瞧见,只站在内院目送易长安离开,瞧着那抹纤瘦的身影渐渐隐没在黑暗里,这才收回目光转身回去。
  坐着庆吉府上的马车,易长安自然不好让车去陈岳那边,只能回了自己府里,没想到一进府,墨竹就忍着哈欠急急向她禀报:“爷,陈大人又来了,在您书房等您。”
  不是让他回去先好好休息吗,怎么又来了?易长安停下脚步看向墨竹:“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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