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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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娘子-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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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啊,我完全没听出来呢。很棒,简直就像……就……”小夏词穷,挠挠头蹦出一句,“皇上都听不着这么好听的曲子。”
  恭维得过于夸张,然而看得出小夏是真心实意,丘成笑得开怀。
  即便开怀,他笑起来也矜持有度,带着一股清婉味道,宛如独绽于夜池的睡莲,风姿雅致却不常为人所见。
  小夏暗暗掐了下大腿,对着一个大男人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呀!
  一定是音乐太美今晚太困的缘故。嗯,一定是。
  这一窑十分成功,出窑那日,连洗土活泥工都能看出瓷质润泽,青色纯正,废品率前所未有地低。工人看丘成的眼光一下就变了。
  没过几日瓷枕便卖出七七八八,所赚不多,却是吕家窑厂半年来卖得最快最多的一窑。
  玲珑喜出望外,抱着账本反反复复地看,“寄虹,吕家窑厂可算翻身了。”
  寄虹笑着拽过账本,“这算什么,咱们要把瓷枕卖遍青坪,打场真正的翻身仗!”
  卖遍青坪?玲珑叹气,“咱们的水平进陶瓷街都难。”陶瓷街便是霍记所在的那条街,乃是精品云集之地。
  “事在人为。咱们火工有丘成,雕工有大东,画工有你,水平不差到哪去。我是从陶瓷街出来的,时兴的货品我最清楚。咱们占据地利人和,怎么不能成呢?”有句话她说在了心里:还有严冰当顾问。
  说干就干,两人先到陶瓷街走访一圈,了解市面卖得最好的式样图案,与丘成大东共同设计出几款新品,立刻开工。
  销路意外得好。自从玲珑说动第一家商户寄放十只瓷枕试卖数日,便陆续有人上门订货,借小商户站稳脚跟之后,寄虹成功将瓷枕卖入陶瓷街的大瓷商。
  吕家首次扭亏为盈了。寄虹与玲珑约好五五分成,看着账本翻跟头上涨的数字,寄虹十分欣慰,照此下去,不出一年便能赎回霍家窑厂了。
  重回霍家,是她从未放弃的梦想。
  玲珑不再设计无人问津的人物画,跟从市面潮流绘制花鸟鱼虫,一连几日足不出户,伏案绘图。
  这日寄虹来寻她,见桌上摞了一叠画稿,逐个翻看,皆是花卉,一纸一花,种类繁多。寄虹笑道:“你这是给瓷枕绘的新样子还是做花草集子呢?”
  “画着玩的。”玲珑神秘一笑,拿着画稿出了门。
  她在厂里寻到大东,他正把石头上晾好的瓷泥铲进盆中。“左大哥,我画了些花样想请你出出主意。”
  大东蹲下扶着盆沿,老老实实地说:“花样我不懂。”
  一片阴影落在头顶,“你不是嫌我画的不入眼吧?”
  大东抬起头,她站在日光里,金色夕阳从背后投下来,耀得她一身杏黄衫桃红裙明丽胜火。
  他微微愣神,随即垂眸。
  玲珑当他默认了,把画稿一页页翻给他看,“你觉得哪个好看?这个牡丹怎么样?……唔……芍药呢……”
  大东只是默不作声。玲珑全凭观察眼神做出判断,直到画有兰花的那页,他停留在画上的眼神稍稍久了一点,她立刻喜上眉梢,“左大哥喜欢兰花吗?”
  大东不知如何回答,搬起木盆走了几步,想想不回答显得不礼貌,又僵硬地点了半下头。
  玲珑喜滋滋跟在后头走到木棚,“左大哥,我一直想学制坯来着,你能不能教教我呀?”
  “我做不了。”大东放下木盆转身要走。
  “那我做你看,有不对的地方指点指点好吧?”
  大东迟疑半晌,慢吞吞坐在模具前。
  玲珑欢欣雀跃,挨着他坐下,把瓷泥按在模具里,这是制作瓷枕坯胎的第一步,模印成型的各个部分最终拼接成完整的瓷枕。
  然而第一步她便错漏百出。大东看着凸凹不平的泥面,厚薄不均的坯胎,倒模时总不成形的坯片,不时生出为她替手只求别再祸害瓷泥的冲动。
  虽然他不断用言语纠正,她却总不得要领,不禁气馁,“怎么总是不对呢?左大哥,你示范一次吧。“
  大东犹豫片刻,仍是摇头。
  玲珑继续与坯片奋斗,好不容易粘结成枕,用竹刀修整表面时一个不慎戳到了手指。这对工人来说是家常便饭,可大东看着她一个姑娘家蹙眉揉手的模样,想是很痛。
  玲珑却又拿起竹刀,似乎坚持要完成作品。大东终于忍不住,“我来吧!”
  她立刻递过竹刀。他目光正集中在刀上,未觉察她眼角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他出神地望着竹刀,似在回忆,又似评估。她不催促,也不放弃。
  许久,他抬起右手,将要触到竹刀时,猛地颤抖一下,仿佛从梦中惊醒,突然换用左手。
  大东的左手比起右手毫不逊色,至少在玲珑眼中是如此。他的动作敏捷、准确、干净利落,竹刀过处,泥坯光滑如镜,接痕无踪。眨眼间瓷枕便完工了,连玲珑做坏的坑洼之处都被他修补平整。
  玲珑骄傲地笑,将半成品放在最高的架上。
  大东看看瓷枕,再看看自己的左手,目中有风涌过。
  第二天寄虹一大早到窑厂时,只见袁掌柜与一名淑雅女子正清点板车上的瓷枕数目。那女子素白衣衫湖绿长裙,裙上点缀一捧兰花,远望背影清婉可人。
  这是谁家的小美人?
  清点完毕,袁掌柜道别,那女子转过身来,寄虹失笑,原来是玲珑哇。
  “新风尚?”寄虹走近。
  玲珑俏皮地旋了个身,心情格外好,“袁掌柜买走五十个瓷枕,现货现款。像他这种有自家窑厂的都愿意代销我们的货,卖遍青坪小菜一碟!”
  “何止青坪,咱们要让吕家瓷枕摆上州府的每一张床!”
  两人笑成一团。
  不远处木棚中的大东收回目光,认真地继续手中修坯的活计,眼角的暖意久久未褪。
  袁掌柜去吕家进货是经同行介绍,听闻吕家的瓷枕销路不错,正可以弥补自家不出瓷枕的短处。归家时天色已晚,袁夫人一见他进门,慌忙迎上,“刚才有人送来这个,”她手心里托着一锭银子,“我不认识他,可他说认识你,说你看到银子就懂了。”
  袁掌柜诧异道:“他说了别的话没有?”
  “别的话……哦,说请你把东西送回小吕去。什么东西呀?小吕又是哪里?”
  袁掌柜手里的茶便喝不下去,皱眉寻思,他连吕家这样的豆大窑厂都不肯放过?
  

  ☆、逐利入歧途

  
  一夜之间来吕家退货的人排成长队,问原因只说货不好,至于怎么不好却说不出所以然。
  连平时不管事的玲珑母亲吕氏都被惊动了,“这可如何是好,他们要把吕家挤垮吗?”
  “不给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有回娘家找补的道理!”玲珑烦躁地说。
  这话把吕氏和寄红都逗笑了。寄虹说:“当初说好是试销,承诺卖得不好可以退货,不能食言呀!”
  两三日的功夫就把一个多月的利润赔进去了,还搭上了寄虹的私房银子。
  玲珑愧疚地说:“我对不起你,没能帮你赚到钱不说,还让你赔了不少。”
  寄虹用力搂住她,“不许说见外的话,好姐妹能同甘也能共苦。”
  大规模集体退货的同时,新出的瓷枕更无人问津,几个人在堆成小山的库房里把瓷枕翻来覆去看了几十遍,恨不能用眼神戳出洞洞了,也看不出问题究竟在哪。
  丘成小声说:“是不是我火候掌握得不好,色不正?”
  “我看他们是故意挤兑吕家吧!”玲珑只是随口一说,谁也没当真。
  大东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可笨嘴拙舌的他却不知该说什么。
  寄虹扫视身边的瓷枕,图案都是市面常见的花鸟鱼虫,造型也脱不出方圆扁平。她思索着说:“咱们的瓷枕说是跟从潮流,实则谈不上什么创新。得做出真正花样翻新的好东西,叫他们哭着喊着求着来买货,棍子都打不走!”
  这可难了。几个人都想不出好主意,玲珑颓丧地站起身,“我先回房了,还有活没干完。”
  玲珑铺纸研墨准备干活,忽然眼睛一亮。
  当天就跑去跟寄虹说了,寄虹笑得直不起腰来。笑罢,果决地一拍桌子,“就这么干,出事我担着!”
  严冰被胡主簿派去茂城公干,回来才听说有这么一档子事。然而寄虹玲珑应对神速,飞快推出新品,不仅遏制住退货的势头,而且新品迅速席卷青坪,甚至有外地商家慕名而来。
  他立刻放下公务赶去吕家,想要一探究竟。
  吕家窑厂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寄虹刚送走一名商家,转头看见严冰,“严文书,莅临指导吗?”
  “参观一下如今在青坪大红大紫的吕家瓷枕。”他也不见外,迈步就往里走。
  寄虹有意无意地挡住他,“正好,有几个新样子想找人试试舒不舒服。”
  “你说的‘人’不会是我吧?”
  “你不是说过要帮我吗?”
  严冰无言以对,自己挖的坑摔断腿也要跳哇。
  寄虹随手抱起两个瓷枕,带他进了里屋。屋里纱帐轻垂,绣花被褥,一看就知是女子的闺房。
  严冰踌躇不前,“这是……谁的房间?”
  “这是玲珑给我准备的客房,有时晚了我就住在这。”寄虹推他进门,把瓷枕摆在床上。
  床褥上残留着浅浅的睡过的痕迹,他有点尴尬,“这个,一定要躺在这吗?”
  寄虹奇怪地瞟他一眼,“你想在地上试?”老实不客气地把他推倒在床上。
  香气清幽,缭绕在他的身周。严冰有些头晕目眩,听见她问感觉如何,他迷迷糊糊地回答:“唔……很好。”
  至于好的是瓷枕,还是其它,只有他自己知道。
  “还有一个矮点的,你再试试。”
  尽管严冰以前生活豪奢,躺在女子闺床上却是首次。南方的冬天虽然不冷,也从未像现在浑身汗湿了。寄虹问哪个好些,他根本无暇感觉瓷枕的高矮了,昏昏然不知想些什么。
  寄虹见他不说话,问:“不舒服吗?”
  严冰目光避开她,“还、还好。”坐起身子。
  “别急着走啊,还有呢!”寄虹拉开门,好几个人抱着瓷枕进来,足有十几个之多。
  严冰哀号一声倒在床上。
  被寄虹折腾得头昏脑胀,出了窑厂凉风一吹,方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哈,原来这鬼精灵跟他耍花招呢!
  他本来并不是一定要看,这会却非看不可了。既然她不给看,他还不会自己买吗?
  青坪凡是卖瓷器的店,不论大小都有吕家瓷枕。严冰不喜人多,避开门庭若市的大店,进了一家偏僻少人光顾的小店,“有吕家瓷枕吗?”
  掌柜露出一种神秘且心领神会的笑容,“要红的还是绿的?”把一红一绿两只包着纸筒的瓷枕放在柜台上。
  纸筒大小材质都一样,严冰不知红色和绿色有何区别。但看掌柜奇怪的笑容,直觉上他又觉不便多问。正犹豫间又有一人进店,帽子拉得极低,几乎遮住眼睛,低着头压着嗓子说:“拿一个吕家瓷枕。”
  严冰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有点猥琐。
  掌柜照例问:“要红的还是绿的?”
  那人愣了,显然也不知其中区别。
  掌柜转向严冰,“想好了吗?要不各来一个?各有各的妙处。”
  严冰在伙计贼兮兮的目光下莫名感觉自己也猥琐起来,随手一指,“就来个红的吧。”
  旁边那人也跟着严冰的话说:“我也来个红的吧。”
  “二两银子。”
  “这么贵!”严冰惊讶。这价钱购买十个普通瓷枕了。
  “别嫌贵,这还供不应求呢,您要是明天来就没有了。要包一下吗?”掌柜熟门熟路地问。
  都有纸筒了还包什么,严冰也没多想抱着瓷枕出了门。
  转眼就卖了四两银子净赚二两,掌柜心里乐开了花,吕家瓷枕简直是财神爷。低头拨拉着算盘,一锭十两银子放在他面前,掌柜抬头,“哟,又是你!”
  那人是普通家丁打扮,低声说:“老规矩。”
  掌柜把银子推开,“这次不行了。光吕家瓷枕一个月我至少赚二百两往上,你给我十两就想让我退货,那我岂不是做赔本买卖!”
  “没得商量?钱还可以加。”
  “我劝你们呀,趁早打消这个主意。现在全青坪谁不知道吕家瓷枕好卖,你们一家想压,压得住吗?”
  那人也不多话,收起银子走了。
  严冰走在街上,觉得众人眼光都往他身上瞟,有人还带着一种颇有深意的笑容。虽说他对自己的容貌有自信,但平时的注目率也没有这么高。
  转过街,经过宝来当铺,伍薇正好从外头回来,迎面看见严冰抱着瓷枕走近,戏谑道:“看不出啊!你平时闷不吭的,这时候倒大摇大摆地张扬出来。”
  严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到底怎么啦?”
  “行了,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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