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掌心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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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掌心娇-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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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颂年这棵独苗苗有了出路,周氏心里头的大石头便也就放下了,不过半旬时日,精神便好了许多,也能下床能走路了。
  路氏便也没同她耽搁,又呆了三五日功夫,只说老爷那头还在浩水县里等着她们娘俩,既然婆母身上大好了,她们这做妻子做女儿的,还要回头去侍奉任豪。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周氏也不能留着路氏再多磋磨几日,不情不愿明里暗里戳上几句话,便放行了。
  任丰年撩起帘子,看着任家大院的砖瓦一点点从眼前掠过,心里也松了口气。
  每次回任家,她总觉得十分憋屈难受,又想起路氏这段日子对周氏的温顺恭谨不由对她娘道:“娘,这段日子祖母总是明里暗里挤兑您,你为何都不还口?咱们都已经分出去了,再者爹爹如今的成就,早就不用再看他们脸色过活了。”
  任丰年也不是不在意名声,只是名声能值几分钱?周氏待大房如何,甭说是自家人,想必外人也是知晓的,便是路氏稍稍有不恭,寻常人又谁会指责?
  路氏微微一笑,拍拍任丰年的手,答非所问道:“阿辞,你觉得怎样能让你憎恶的人得到报应?”
  任丰年想了想,又想起被贬的张姑娘,吸一口气道:“若能保全自己,还有家人,我会让我憎恶的人付出代价。若是不能,那便只能心宽些了。”
  路氏看着车上的绸布的纹路,揽着女儿轻声道:“娘也有憎恶的人啊。但阿辞,你记着,娘不会让你遇着危险。”丁点也不能。
  任丰年有些明白路氏在说什么。路氏对周氏的恭谨,也许只是为了她。任丰年一个小姑娘可以脾气古怪些,可以顶撞旁人,周氏即便厌恶也不会多想。只路氏不能,她的态度便是任豪的态度,她需要当一个温顺的媳妇,这样能牢牢的稳住周氏。
  车轮轱辘轱辘颠簸,任丰年有些吃力地眯起眼,在路氏怀里打瞌睡。路氏却仍旧很清醒,脊背挺直坐在车里。
  她又想起十多年前闷热的夏日,那是她不敢回想的噩梦,也是她痛苦的根源。所以为了深深剜下那块腐臭化脓的血肉,她费尽了心机。但愿一切不要白费。
  浩水县在长安周遭,不过一日多的功夫便到了。此时已是初春时节,任豪也将将上任。
  浩水县临水,是名副其实的鱼米之乡。同临长安,西近远江,乡民们有以捕鱼为业的,也有种地织丝的,虽不比长安繁华,却是个富庶美丽的地方。亦有着“小水乡”之称,虽比不得江南那大块儿自成体统的富饶,却也因着临近长安,气候又因临水而湿润绵软,故而极吸引达官贵人。
  任丰年她们到时,已是黄昏时候,月上柳梢,岸边人家挂的红灯笼朦胧的映照起远江的湖水,几艘乌篷船悠悠从远处飘来,带来江火点点,原是渔娘在四角上点起了油灯。
  任丰年下了车,有些被眼前的景象所迷惑。她一直晓得任家是很多年前从江南迁移过来的,她自己的长相上,便带有几分江南味儿,却从来无幸见水乡繁华柔婉之景,如今得见,不由微微翘起唇边。
  任豪这个点已经下了衙,正在新家里头等着任丰年母女。任丰年一下车,便见到父亲同一众管事在门口等她们。她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傍晚,她初至平遥时的彷徨不平,皆随着她此时见到面容苍老的父亲时而烟消云散。
  任豪瞧着老了许多,一双眼睛却愈发有神,他抱起如今唯一的女儿,闭上眼睛:“回来,回来就好。”
  任丰年有些难过,她晓得父亲是想起任想容了。她低下头,红了眼睛:“爹爹,是阿辞不曾照看好妹妹。”
  任豪拍拍她的肩膀,并没有去责怪,望着黄昏的天边叹气:“不关阿辞的事,人各有命,谁也没法去左右旁人的命数。想容和葛氏二人,或许能在地下,母女团圆了。”
  任丰年有些震惊,迟迟不能言语,半晌才道:“父亲您说,葛氏如何了?”
  任豪苦笑:“她随你妹妹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任玉年:我果真是个标准的任家女儿,准备好好报答祖母和母亲的养育之恩~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葛氏的出身并不好,她被卖到平遥任家当丫鬟时也不过十六岁。她本叫葛小花; 在平遥边上的小村落里长大; 自小爹娘吃喝也不曾少了她的,竭尽所能把女儿养的细细嫩嫩的; 这算盘打的响亮着,一心盘算着把她嫁给同村的富庶人家当妾; 能赚上一笔银子; 到时候女儿还能月月给他们花销银子。
  临了了,却叫葛氏跪在地上磕头; 哭着拒绝了,她边哭边劝着爷娘; 莫要把她嫁给村里那个老头子。她对自己一副媚气横生的样貌极有自信,伺候谁不是伺候?听说城里的老爷更有钱; 样貌吃穿皆比村里那老头精细数十倍; 她既自小便是给爹娘养来卖的,便想着把自个儿卖个好价。
  葛氏被卖给了牙婆,因着她细白的肌肤和婷袅的身段; 她爹娘赚了个瓢盆钵满。葛氏走前把自己几年来存的碎银子皆缝在衣裳里; 几次三番拿银子求牙婆; 叫这婆子给她选个好人家。
  她进了任府,遇见了血气方刚; 独自一人在平遥打拼的任豪。男人生的高大魁梧,比村里那个老头好看不知多少,葛氏心满意足。她一步步; 慢慢从三等丫鬟,爬到通房,好生侍候着任豪起居,一副柔媚的身段叫任豪日日瞧的口干舌燥,每日夜里都要与她快乐一回。
  后头葛氏有了身孕,任豪一气儿把她纳成了姨娘。她晓得任豪在长安还有妻女的,可那又怎样呢?任豪鲜少提起长安的亲人,葛氏便晓得,任豪对她们的感情不算很深。她生了想容,虽是个闺女,也叫任豪百般疼爱。那段日子是葛氏最美妙的梦境,她就像个正经人家的夫人,府里的事体皆过她的手,丫鬟婆子皆待她敬畏有加,任豪也仿佛拿她当正经老婆敬爱着。
  路氏的出现是她的噩梦。那个女人满身皆是书香贵气,举手投足间行云流水,像个真正的长安官小姐。任豪也不像葛氏预料之中那般冷淡,倒是待路氏很敬重,甚至毫不犹豫的抛下了她,转而把路氏揽在怀里,说着甜言蜜语。葛氏心中羞耻,愤怒,可她哪怕在心里告诉自己一万遍,要知足,仍旧忍不住胸中酸意。
  后来她才发现,路氏不仅仅是出身高于她,地位高于她。路氏的心肠是黑的,她笑起来这么温婉动人,眼里仿佛随时闪着盈盈水光,一双手却是黑的,带着剧毒毫不犹豫的扼死她。路氏面上的笑也像极了吃人的鬼怪,嘴角微微上扬,一直咧到耳旁,露出沾血的獠牙。她斗不过路氏,她的争风吃醋皆是最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她服输。可是发觉任豪完全不信她的鄙夷厌恶样子,她心里仍旧有些痛楚。
  那日傍晚,葛氏在农庄里端着一碗粥,坐在板凳上吃“晚膳”。周妈妈和阿菊是任想容指了来侍候的。这两人皆是任想容身边得力的下人,更是多年前葛氏亲选来给女儿侍候的。不成想十年转眼过去,这两人却被女儿指回来照顾自己。
  葛氏瞧着已经很老了,面色蜡黄,额上眼下皆是岁月带来的纹路,她的头发绾成一个简单的妇人发髻,干瘪的身材全没了当年的丰盈娇娆。不过她看上去很平静,不再像刚刚被赶进院子那样疯癫痴狂。只有阿菊晓得,葛氏每晚都要在油灯下织补东西。
  像葛氏这样犯了大错的妾室,本是该死,即便活着也生不如死。不过上头大小姐慈悲,不仅不曾磋磨她,反倒还给了条生路。葛氏每月都能领一匹布料,虽不及原先府里的,却到底不用再穿破旧的衣裳。只她却拿这些布匹给女儿缝衣裳,做鞋面儿。
  阿菊曾要制止她,只因即便葛氏做了,任想容也收不到她的东西,大抵也用不着。可周妈妈却止住了她。周妈妈在屋外择菜,身上过了层泥腥味,不过她已经习惯了,在袖子管上擦擦手心道:“你不懂。姨娘做这些不过是给自己留个念想,到底她唯一记挂的便是二小姐。你做了母亲便知晓了,姨娘这是要想着二小姐,活下去。”
  可是说这话的周妈妈,却抖着一双手推了门进来,有些不知所措地瞧着院前瘦弱憔悴的葛氏。
  葛氏吃了半碗粥,便用不下了,瞧见周妈妈来倒是皱了眉:“周妈妈,这是怎么了?”几样可能在心里绕了绕,她觉着最有可能的便是上头老爷夫人对她又有旁的安排了,才叫周妈妈这样惶恐。
  葛氏擦擦嘴,平静道:“我什么不曾经历过?到底已经认了命了,有甚么事体你说便是,藏着掖着叫人不爽利。”
  周妈妈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目眦欲裂地瞪着黄土地,半晌才沙哑着声音道:“二小姐……没了。”
  “哐当”一声,瓷碗掉在了地上,碎裂成几瓣,坑坑洼洼的泥地上溅上粥印。半晌,葛氏干涩笑了笑,抖着手指把枯黄的发丝别在脑后,有些木然的站着,直到天空微暗,才蹒跚转身进了屋。
  阿菊怕她出事,抓抓裤管便要随她进去劝上两句,却给周妈妈止住了。
  周妈妈从地上起来,裤管上蒙了灰,她走几步,坐在葛氏门外头守着,挥下掌给阿菊比了个手势,叫她莫多话。农家小土房外院说的甚么话,里头听得刷刷清,阿菊若是再多话,岂不是要了葛氏的命?
  没想到葛氏还是出了事,油灯一晚上没熄,葛氏一个人坐在里头缝缝补补。外头阿菊和周妈妈也瞧着她的影子面面相觑,却到底没想出声打扰。葛氏熬了一天一夜,终究是病倒了。阿菊为她请来庄子里的大夫,却说她有灯尽油枯之势,自己有无有求生之志了。
  晚上阿菊进门侍候,才见葛氏手里拿了剪子。她吓得扑过去,拉着葛氏的手哭,她说姨娘啊你不能这样啊,活着我和周妈妈侍候你一辈子,二小姐也盼着您好好的。
  葛氏虚弱地笑了笑,拿剪子裁了布匹:“我这身子本也活不长,何需自我了断?何况我还盼着……来世能找到我的想容,怎敢自裁触怒牛头马面,叫我们母女不得再相见。”
  葛氏死在半个多月后的傍晚,她没什么可留恋的,也没什么可争的。她这一辈子也自以为风光过,却被打落到泥里去,再也没起来过。如果女儿不在了,她也就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至于那个她陪了十多年的男人,到死也没再想起过。
  千里之外,浩水县。
  任丰年裹着冷风,披上斗篷去了河岸边。任豪将将上任,路氏又忙着交际各个属官夫人,并任越年这个奶娃娃也要母亲带着,故而任丰年倒是掌起家来,出入都轻松许多。
  吕于站在岸边对她温润一笑:“任大小姐,许久不见。”
  任丰年蹙眉看着他,简略问道:“吕大公子有何事?你如此贸然唐突,实非君子所为。”
  吕于负手一笑,侧脸露出俊雅的轮廓:“不出在下所料,只要用与殿下手头类似的帖子写信函,再送到姑娘手中,您定然会来。”
  任丰年心里有些羞恼,却强自镇定下来,冷声道:“我可不晓得甚么帖子甚么殿下的,您若爱信口雌黄,便自由论道,反正我是要回去了。”
  吕于蹙眉想拉她,她却像条滑不溜手的小鱼,两下便摆脱了。
  吕于无奈叹气道:“任姑娘,吕某此次来浩水是为了来游乐的,并不是为了旁的事体。此番也不过是想见见你,过得怎么样了。”
  任丰年有些惊诧,随即才面无表情道:“那我便祝您前程似锦,就此别过罢。”
  吕于并没有再阻拦,在灯火下看着她的背影离去,神色晦暗不明。
  任丰年回到房里,便脱下斗篷,有些难过的捂住脸。说到底她仍旧是放不下他,忍不住犯傻,以为他追到了浩水县。实则,他已经成为了整个王朝最尊贵的男人,再多如花美眷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唾手可得的东西。
  她又有何脸面能自以为是到这般田地,以为自己还是那个被他捧在手心的小姑娘?任丰年纠结了半日,面无表情地吃下半盘糕点,心情终是好了许多,洗漱完倒头便睡着了。
  隔了几日,任豪这头又是愁上加愁起来。原他刚刚来浩水县,民俗风情七窍只通了六窍,当地乡绅官员也皆一点点交往起来,虽说仍旧不算太进,却彼此不算冷淡。他这些日子始终提防着那些人要做些大事,压压他这新官上任的威风,只等了半日,那一只鞋子始终落不下来,倒是叫任老爹愁眉苦脸的。
  路氏心态好,各个夫人皆交际着,赏花赏景的愉悦身心,旁人说再多明里暗里的小话她全不在意,日子过得倒是舒心。可日日见着枕边人愁眉苦脸的,路氏也有些奇怪,不由问道:“老爷这是怎么了?妾身瞧着这地方富庶的很,也没有特特不好交际的同僚,您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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