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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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长歌- 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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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领旨!”
  三人齐声躬身回道。
  :“退朝!”司马安一甩衣袖,脚步轻快的走了,将众臣三呼万岁的声音抛在脑后。
  竹林七贤,阿不,是竹林八贤。走走停停,一边欣赏着不同于南方山林的景色,一边谈经诵典,其乐融融。
  杨毓娇笑一声,慢条斯理的道:“向夫子此话有失偏颇,孟子孟子妻独居,踞,孟子人户视之,向母其曰:“妇无礼,请去之。”母曰:“何也?”曰:“踞。”其母曰:“何知之?”孟子曰:“我亲见之。”母曰:“乃汝无礼也,非妇无礼。《礼》不云乎?将入门,问孰存。将上堂,声必扬。。。。。。”
  杨毓说的是关于孟子的一段轶事,讲的是孟子之妻叉着腿坐在内室,被孟子看到了,孟子对其母言,要休妻,理由是孟妻行坐失仪,他认为妻子失礼了。孟母问他,你怎么知道?
  孟子回答,亲眼所见。
  孟母回道,那是你无礼,而不是她无礼。《礼经》上不是这样说吗,将要进门的时候,必须先问屋里谁在里面;
  将要进入厅堂的时候,必须先高声传扬,让里面的人知道;
  将进屋的时候,必须眼往下看。《礼经》这样讲,为的是不让人措手不及,无所防备。
  而今你到妻子闲居休息的地方去,进屋没有声响人家不知道,因而让你看到了她叉腿而坐的样子。这是你不讲礼仪,而不是你的妻子不讲礼仪。
  孟子听了孟母的教导后,认识到自己错了,再也不敢讲休妻的事了。
  向期面红耳赤,气恼的捋着斑白胡须道:“圣人有错自改之。”
  杨毓偏偏头,却没有让让向期的意思,娇声一笑道:“正是此理,圣人尚且会犯错,难为我等升斗小民,如何能做到所行不错呢?”
  用孟子去辩驳孟子,向期摇头道:“小女善诡辩,我不与你谈!”
  刘伦适时的将酒壶递给向期道:“向兄但饮一杯再与阿毓辩。”
  向期刚要接过酒壶,狐疑的看向刘伦道:“可是千日醉?”
  上次在金陵城门前,刘伦就是递上千日醉,才让向期醉倒的,这一次他可不上当。
  刘伦眯眯眼,笑着收回酒壶,递上另一个酒壶道:“这个才是千日醉。”说罢,他摆出无辜的神情,又往前递了递道:“向兄可要饮一杯?”
  向期面色顿红,也只一瞬间,他发出轻笑,接过来道:“你当我还会上当?”他灌了一大口酒,朗声对杨毓道:“阿毓也来!”
  杨毓笑意盈盈的接了过来,饮了一大口,笑着道:“向兄经常假怒,真叫阿毓难以辨别。”
  向期一挑眉,有些得意的捋捋斑白的胡须,他是不会说的,每次生气,都是真的生气,只不过,他就是喜欢激烈的辩驳,而非疏淡的方式。
  :“行之!”嵇夜笑着起身。
  众人歇息够了,再次登山。
  王冲看着身侧的林影,朗声道:“山林之壮,古来共谈,置酒言咏,经久不倦。”
  阮容快走了两步,到王冲身侧道:“猿啼鸟鸣,今人共赏。朗道乾坤,谁人愿返?”说着,他目光看向杨毓。
  杨毓思索一瞬,眼角瞥到清泉,接着道:“清流叮咚,往复人间。幽论玄儒,往辄忘归。”杨毓一挑眉,目光瞧向阮宗。
  阮宗朗笑一声:“松竹萦香,天地辽旷。谈辩名理,付歌长留!”
  几人心灵相通,随口吟诵也是自成山水名句。
  耳边逐渐传来若有似无的水声,刘伦步子不知不觉的快了一分,他本就不常着裤,今日亦然,行走之间,外袍不自觉的翩飞半空,两条光溜溜的大腿露在外面,却依旧浑然未觉。
  杨毓轻笑一声,低声对身侧的阮容道:“该把刘兄灌醉的。”
  阮容低声笑了笑道:“我从未见刘兄真醉过,便是千日醉,他也能喝下几壶而面不改色。”
  :“便是一口将向夫子醉倒的千日醉?”
  阮容摇头道:“真怕他哪日将自己醉死了。”
  刘伦猛然转身,笑意盈盈的道:“死便埋我。”
  杨毓哑然失笑,对于这人的旷达,真是不敢想象。
  她想了想,刘伦的说法并没有错,既然都醉死了,也就只有埋了。
  :“狂兮,摇山撼海。怒兮,浮生过眼。桀兮,宿命一程。叹兮,一切成空。”刘伦口中念念有词,一边走,一边讲酒灌进口中。
  至此,杨毓似乎懂了他们为何不曾入朝为官。
  那个阴诡莫测的朝堂,的确容不下他们这样的人。
  耳边的水声愈发的大了,杨毓一时间也有些兴奋,她疾步而行,步履自然风流。
  王冲低声一笑,调侃道:“仙子等我一等!”那语气,就似乎金陵城中的纨绔子弟一般。
  杨毓“吭哧”一声,笑了出来。
  极为不雅,极为失礼。
  向期本想出言说教,他手刚刚抚上了胡须:“子。”曰字还未出口。
  嵇夜拍拍向期的肩膀道:“阿毓以天地为屋舍,向兄入屋可曾高语提醒?”
  向期一口气憋住下面的话,转而一笑道:“这般护着新妹,吾这老兄也该多多包容才是。”他无奈的摇摇头。
  穿过重重树影,杨毓呆立在那,看着眼前壮丽的美景。
  她置身高地,身前,数十大小不一的瀑布此起彼伏绵延不绝,一眼望去竟望不到尽头。
  恢弘的水流自高处垂直砸落,又依靠着这股力量冲上下一个斜坡,再次砸落。杨毓走近瀑布边沿,激昂涌进的水流清澈,因激烈的相互对流而泛白。
  目光移到山下,只见碧蓝的河,沿着着边沿蜿蜒流向远方。
  :“大好河山啊!”杨毓叹了一句,再没有下文。
  大好河山啊,都让与胡人矣。
  她的低喃,因着身侧的水声,并没有人听清。
  犯强汉者,虽远必诛,杨毓想起先贤的这句话,却没有勇气说出口。
  她只是个出身低微的女郎,仅此而已啊。
  :“阿毓!来饮酒!”
  杨毓转眸看去,只见那几位已经席地坐下。

  ☆、第二百二十六章 付歌长留

  嵇夜膝上放着一架焦尾琴,眸光看向杨毓,扬唇而笑。
  不知为什么,杨毓觉得被眼前这人看穿了心思。
  她回以微笑,脚步略有些沉重的走到几人身边。
  一侧的下仆给杨毓送上七弦琴。
  杨毓接了过来,手指抚上琴弦,她转眸看向阮容道:“劳兄长为我记下琴谱。”
  阮容微微点头,侧目看向一侧。
  下仆送来笔墨。
  :“贤妹请。”
  杨毓目光看向壮美的瀑布,眉心微微一蹙。
  手指轻揉琴弦,嘴唇微微颤抖道:“曲名:悬涧入林歌,序:杨门有女阿毓,世人莫能悦之。凄清断爱,与七贤游历至潭山。观潭山悬涧,寄情于此,情远曲淡,聊表寸心。”
  琴音袅袅升起,洒脱而疏淡,杨毓接着道:“引:止行潭山,观潭山悬涧奔涌,譬如千军万马而去。愿与良朋兄长共进退,奏此悬涧入林歌。”
  嵇夜眸光看向杨毓,指尖撩拨上瑟弦,眉心微微蹙起,为杨毓伴奏。
  阮容乘机将笔递给身侧的刘伦,急忙取来直颈琵琶,以音和之。
  王冲朗声而笑,道:“我这俗物也定要应和此曲。”他取来琴箫,放在唇边,待了两个节拍,加入此曲。
  刘伦无奈之下,唯有睁开醉眼,以笔记音与辞。
  杨毓指下悠然恰似几人方才入林之时的轻松快意,缓缓流泻的曲调合着杨毓疏懒的声音吟唱道:“山林之壮,古来共谈,置酒言咏,经久不倦。猿啼鸟鸣,今人共赏。朗道乾坤,谁人愿返?清流叮咚,往复人间。幽论玄儒,往辄忘归。松竹萦香,天地辽旷。谈辩名理,付歌长留!”
  唱着几人方才在林间偶作之句,杨毓指尖一挑,或吟或注,曲调一时急转,奔腾大气连绵不休的瀑布立现眼前!
  山源随手捡起一块圆润的石头,合着节拍以石击石,声音虽不醒目高昂,却让这曲的节奏更加鲜明。
  阮宗应曲作辞:“徐徐清风,邈邈仙姑。漫漫山野,烂烂如虹。丘致高茂,幽峻不绝。”
  向期接着吟道:“清流见底,山石奇异。谓之长叹,不敢相绝!”
  刘伦一边奋笔疾书,一边迎合道:“席天枕地,任其自然。结做相伴,永为挚友。”
  杨毓眉心放松,感受着周围的自然之美,良朋之情,感情深致,指尖的琴音更加旷达奔放。古朴的琴音犹如林风,悠然的瑟弦譬如裂帛,清脆的琵琶犹似碎玉,典雅的琴箫仿若凤鸣。圆润的山石有如击缶。
  太过融合,太过美妙,周围的几个下仆纷纷呆滞着。
  一老叟哭道:“若再不能听八贤奏曲,不如死去。”却没等来回应,他微微侧目看去,只见身侧的青年下仆脸上神情松散,已经无法自拔。
  悬涧入林歌,回荡在山野天地之间。
  绵长、悠远、声声动人。
  。。。。。。
  从金陵意满而归的郗氏几人终于返回兰亭,郗道霁满怀的闺情却在此时变为惴惴,她一生也忘不了,那日清晨,那一袭红衣,心烦意乱之际,手上的绣花针再次扎在纤细的手指。
  她眉心微微一蹙,将嫁衣扔在一边,看着自己纤细的手指满是针刺之伤,心中的烦闷更加多了几分。
  :“道霁!”
  长嫂谢乔自门外喊了一声,郗道霁赶紧将嫁衣重新折好,嘤嘤的回了一声:“长嫂请进。”
  谢乔的肚子又大了几圈,她满面柔情,一身孔雀蓝褙子,内衬着雪白的素锦,因是在家,头发随意的挽着,丰腴的脸颊更显风韵。
  :“道霁,嫁衣收拾的如何了?”她说着话,由婢女扶着,费力的坐在软榻上,因肚子太大,无法跪坐,便用外衫当着下身,外观看不出,其实她是盘腿而坐的。
  郗道霁眉心愁云不减,虚扶了谢乔一下,怯怯的道:“绣不好。”
  谢乔微蹙眉心,想起方才自金陵传来的消息,心下对杨毓的敬佩,在看到自家夫妹的样子消散了,她微微摇摇头,这个胆怯的士族之女,如何比得上清傲果决的杨氏阿毓?
  心里这么想着,口中安慰道:“与琅琊王氏再次结亲,府中近期免不得迎来送往,甚是繁杂,若阿霁心中烦闷,不如去城外的女道观小住几日?”
  郗道霁的确心神不宁,想着在家憋闷着,倒真不如去山上住几日静心清神。她缓缓的点点头,低声道:“阿翁阿母能同意?”
  谢乔笑着抚上郗道霁的小手道:“你收拾好行装,待我禀过翁母,便差人送你去。”
  :“谢长嫂。”
  :“你歇息,长嫂走了。”
  郗道霁将谢乔送到门外,看着满院日光,只觉得这阳光照不到心中,哀哀怨怨的回了房间。
  次日一早,三、五驾华贵的朱轮宝盖马车,将郗道霁送到城外道观。
  转天一早,王靖之、谢元清、桓迨凡三人,领着五百兵士立在金陵渡口等待。
  听闻今日被生擒的前秦文昌帝就要到达金陵,金陵庶民士族来观看的人,反倒比押送的兵士更多。
  无数的百姓立在江畔,翘首以待。
  大家都想看看,那食人的胡人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接近晌午,江面毫无波澜。
  桓七郎有些急躁了,他汗水顺着发间滴落在脖颈上,面色微微泛白,眼看着就要中暑,却只能强撑着。
  这是威耀晋人雄威之时,怎能晕倒?
  王靖之微微侧目,自怀中不着痕迹的取出一个青色瓷瓶:“用两粒,可消暑热。”
  桓七郎侧目看向王靖之,心里不想接受,却已经头晕目眩,眼前发黑,权衡之下,他微微点头。
  王靖之随手一扔,药瓶落在桓七郎手中。
  桓七郎匆匆吞了两粒,只觉得清香扑鼻,清凉之气冲上头顶,瞬间神智清明。
  :“多谢。”桓七郎面色微红,拱了拱手,将药瓶递回给王靖之。
  :“有舟来!”
  不远处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众人纷纷抬眼眺望,果然!江面上影影绰绰,出现几个黑点顺流而来。
  陈叔矫站在舟头,看着远处岸边密密麻麻绵延数里的人,心中暗暗咂舌。
  他理了理心绪,微微仰起头。
  :“老叟。”
  羽弗慕被困的鸟笼整个放在一辆马车上,兵士将马车直接赶到舟上。
  经过多日被囚,衣食上也没得到照顾,他发丝凌乱着还沾着灰尘和米粒,一张俊美的脸庞消瘦许多,原本就有些凹陷的双眼,此刻眼底一片青色,显得更加狼狈。略微走近,就能闻到,他身上又酸又臭的味道,下身的衣裤已经肮脏不已。
  陈叔矫转眸看向羽弗慕,微微一笑道:“前燕小儿有何见教?”

  ☆、第二百二十七章 纨绔之名

  羽弗慕虽光彩不再,那双阴翳似毒蛇的眼,却没有一丝的损毁,他一如往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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