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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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长歌- 第1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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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靖之痴痴的坐在营帐中,四肢百骸仿佛被抽去了全部力气。
  她,竟敢跑了!
  没有只字片语,就那么乘夜而逃!
  三日以后,杨毓进了金陵城,直奔着桓府而去。
  桓府尚在丧期中,处处挂着黑白麻布。
  桓秋容无怒无喜的看着杨毓,平静的如同古井一般,俯身行礼后,缓缓的道:“阿姐,你回来了。”
  杨毓看着桓秋容消瘦苍白的脸,道:“秋容,七郎是为我而死,若有一****需要我,我愿舍命相报。”
  桓秋容微微摇摇头,笑着道:“你走吧,不必自责。七兄,他是愿意的。”说着,她缓缓的转过身子,离开了灵堂。
  杨毓看着桓秋容略有些跛的步履,久久,转眸看向灵堂上的白布。
  她缓缓转身,出了桓府。
  回到杨府,给杨秀留下了一封信,王叟的后事早已经安排妥当,祺砚、刘叟,两人驾着马车,来到了太学院。
  天气逐渐转暖,这一日的金陵,天色少有的和暖,杨毓轻快的跳下马车,径直走进太学书院。
  :“那,那是乐宣君?”
  几个士子大惊失色。
  许久不见的乐宣君,竟然突然出现了。
  周围的目光纷纷看向杨毓,她没有丝毫的迟疑,踏进了向期的院子。
  竹林七贤,正聚在一处谈天纵酒。
  :“七位兄长!”
  :“阿毓?”
  嵇夜几人笑着站起身来。
  :“你回来了?”
  杨毓笑着点点头道:“我要去竹山县,现在就去,诸兄是否要与我同去?”
  :“好啊!”刘伦笑着点头,一边走到杨毓身边,将酒壶递给她:“带我们去看看蜀地风光吧!”
  :“善!”
  下仆套车,整理箱笼,转眼之间,杨毓身后跟上一大队车马。
  :“师父!你要去哪?”葛奉身后跟着谢元渊,二人除了惊讶杨毓突然出现,又整装待发的模样,葛奉一手拉扯上她的衣袖:“师父你又要云游去了?不能带我去吗?”
  杨毓侧目看看两人,笑着道:“师父要去竹山县,此去少则三年。你二人已然拜我为师,为师对你们有教授之责。如此,我在城门处等你们,若是你们家中同意,便来与我汇合。”
  :“好!”二人不由分说,赶紧上车回家,请示家中。
  一队马车悠然候在城门。
  杨毓抬眼看着金陵城三个大字,眸光闪了闪。
  三刻不到,葛家、谢家便派来车马相送。
  谢家的老妪笑着道:“乐宣君高义,府中愿意将小郎君托付给贵人,奴奉家主之命,随行伺候,乐宣君有何事,尽管与老奴言语就是。”
  葛家的婢女也不落人后,上前行了个礼道:“乐宣君,家主有命,一路以乐宣君为尊,我家小郎君归你管教!”
  对于这两家的信任,杨毓只微微点头,笑着道:“难为两家如此信任,我们这便上路。”
  马车驶向郊外官道,路边的景色逐渐萧条,车轮压过枯枝,发出“咯吱”的脆响。
  桓七郎坟边,马车停了下来。
  杨毓站在马车上,遥遥望着那座新坟,目光带着温柔。
  :“女郎。”祺砚站在车下,蹙眉望着杨毓,充满了担忧。
  杨毓垂头看着祺砚,笑着道:“祺砚,别离开我。”

  ☆、第二百八十五章 踏马而去

  桓七郎坟边,马车停了下来。
  杨毓站在马车上,遥遥望着那座新坟,目光带着温柔。
  :“女郎。”祺砚站在车下,蹙眉望着杨毓,充满了担忧。
  杨毓垂头看着祺砚,笑着道:“祺砚,别离开我。”
  祺砚鼻尖一酸,重重的点头:“祺砚不离开女郎,只要女郎愿意,奴情愿一生陪着你。”
  杨毓垂着头若有所思,沉吟着,缓缓抬头看向天边,长舒了一口气,将眸中的酸涩强压下去。
  七贤等人下了马车才看见杨毓独自一人,枯站在桓七坟前,众人相视一眼,嗟叹不已。
  :“七郎,我亲手杀了羽弗慕,却还是不能释怀。我想,蜀地原属楚国,强楚当年也曾凌驾秦国之上,那里的兵将一定能打败胡人,那里的宝马良驹,一定能解决南方少马的困难。我去练一支所向披靡的骑兵,再为你多杀几个胡人可好?”
  她就像站在桓七郎对面一样,双眸含着酸涩,泪珠滚滚滑落,却笑得清艳灼人。
  祺砚站在不远处,清楚的看见杨毓的神情,听见她每一句话语,不由得捂住双唇,却已经哭得失声。
  :“别蹙眉,我行此一遭,不仅是为你一人。胡人肆虐,阿翁、你、王叟,皆是死于胡人刀下。我不敢想象,每日有多少似你我这般的至亲好友永世相隔。”
  说到此处,她扬唇而笑,如释重负般的道:“我再也不愿看见这样的事。”
  :“七郎,我走了。”
  她无声的摇了摇头。
  :“别怒。”她的声音愈发的软糯,尾音绵长绵长的,像是撒娇一般。:“你知道我本就打算离开金陵一段时日,只不过现下离去,更加势在必行。”
  :“还记得当日聊城初见吗?若非我刻意放出消息,引你前来,或许你现在还能一如从前,无忧无虑的畅游山水,拜访名士。我本存好心,想要引你走上仕途,到最后,你辞官,丧命,却都是因为我。”
  :“你的性子,原本就志不在此,从前我不懂,一味的一意孤行,现在懂了,却来不及了。”
  她沉吟了片刻,阳光下,她的肤若芙蓉,眸光流转,比星子更亮几分。
  :“七郎,下辈子,不要再相识,可好?”
  说着这句话,她也分明是笑着的,却让人心碎。
  远处,响起悠悠琴声,杨毓笑着转眸看去,是嵇夜,将那日未奏完的半阙曲徐徐奏来。
  春寒料峭的季节,树梢上的枝叶发出嫩黄的新芽。
  杨毓就那么一身青蓝色素锦杂裾裙,一头如云青丝挽在头顶作姑子髻,清风徐来,带来林下之风,吹得额角碎发扑面,广袖翩飞之间,她慎重的跪在他的坟前,重重的叩头。
  最后,凝眸看着桓七郎的坟,解下腰间的短剑,挂在了他坟前的树枝上,转身,离去。
  七郎,就让这柄伴我生死的短剑,替我,护你长眠。
  :“阿毓,生死有命。”王冲深叹了一口气道。
  杨毓抬眸看着天边云卷,缓缓的道:“《阴符经》说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难道人观天之道,执天之行,世间万物就真的都不离天?即便付出足够的勤奋,事事究竟能否朝向心念之处,最终还要看天?”
  半晌的静默一片。
  她微微摇摇头道:“否。”登上马车。
  杨毓跪坐在马车中,马车前往之处未可知,她的心念,却坚定不移。目光看向车外,与此同时一封书信已经被送到宫中。
  :“陛下,乐宣君送来红本。”阿福垂着头,送上红本。
  阿桐怔了一怔,接了过来。
  《北伐表》
  臣,乐宣君,上奏吾皇。
  汉胡本可相安无事,和平共处。自高祖时,严苛治胡,胡族不忿反击,数年之间,竟占据洛阳。北地难以保全。
  然,胜败乃兵家常事。自知不足之处,若不及时修补,岂非愚蠢之极。
  值此战乱纷飞之年,臣有四谏上奏。
  其一,兵在庶手,权在士族,皇族掌控人心,可巩固。
  其二,固城墙,深挖池。广积粮,藏富民。多繁衍,尚征兵。
  其三,以夷治夷,以胡伐胡。
  其四,胡擅骑射,重甲骑胡常胜,蜀地恰盛产精兵良驹,奏请陛下,臣愿只身前去为陛下练兵。
  妇人之见,多有不足,望陛下多加思量。
  北伐之事,刻不容缓。
  南方之地,多平原丘陵,不宜作战。
  微臣庆幸,蜀地尚在。
  信到了此处,竟然就没有了下文。
  阿桐狐疑的看着最后那句话,微臣庆幸,蜀地尚在?
  :“将版图铺开!”阿桐高喊一声。
  宫中的道大晋版图,已经尘封了许久许久,甚至积上了些许尘埃。
  内监手忙脚乱的找到它,平铺在地面上。
  阿桐站在高处,就那么看着版图。
  天啊,这土地竟这般辽阔?
  王靖之蹙着眉,看着阿桐。
  又看了看版图,笑着道:“她说的很对。”
  :“何事很对?”阿桐犹疑不定的看着地图。
  王靖之笑着道:“陛下去悟。”
  他终于知道,她到底去做甚么了。
  她说,庆幸,蜀地尚存之意,内涵两层。
  一、北地失守,胡人擅骑,蜀地却是自古以来盛产宝马之地,她去练兵了。
  二、蜀地可作为攻回北地的重要缺口。
  以夷制夷,以胡伐胡吗?
  若是可行,的确是个好办法。
  :“杨秀。”王靖之不禁念出了声。
  阿桐抬眼看向王靖之:“阿秀怎么了?”
  王靖之微微蹙眉道:“这孩子,恐怕要劳累一番了。”
  :“什么?”
  王靖之转眸看着他,笑着道:“陛下,杨秀随孔老太傅出游一载许,期间多在胡部,与弱小胡族关系不浅。要想收复失地,恐怕要借杨秀之手了。”
  阿桐微微蹙蹙眉道:“你这般信任他?”
  :“是。”
  阿桐眯了眯眼,笑道:“是否要朕派人追回阿毓?”
  王靖之垂着眸,微微扬起唇角:“臣早有练骑兵之念,却无合适人选,若是阿毓想做,陛下不妨准奏。”
  :“你费尽心思救回了她,甚至不惜向羽弗慕下跪,若非朕下令封口,此刻你二人的名望皆已败落!你竟还风轻云淡放她离开?”
  他眸光闪着难以言喻的柔情,缓缓的道:“我的妇人,我愿意。”这话说的任性有甜腻,却齁的人满口泛酸。
  阿桐低低的笑了笑:“善。”

  ☆、第二百八十六章 吾心所向

  杨秀看着手中的小笺,想象着杨毓温柔笑容的模样,心中微微颤抖着,独坐了许久,他缓缓的道:“备车马,进宫。”
  小笺上仅寥寥数语,写着端丽的小字。
  吾心所向之处,是为家。
  勿念。
  吾弟,
  若有向死而生之勇,方可所向披靡。
  同月初五,前燕鲜卑人推举,鲜卑王慕容喾接手前燕五城,却迟迟没有称帝。
  初十,前秦发书前燕结盟,前燕以新帝不稳之说迟迟没有回应。
  十五,前秦三秦王苻洪称帝,史称建南帝,前秦正式向大晋南方进发。
  三个月后。
  一行不起眼的车马,悄然行进了蜀地。
  成都城中街市上聚集着许多庶民,纷纷向城中邢台方向而去。
  :“这是怎么了?”祺砚有些好奇,眺出帘外。
  杨毓放下手中的笔墨,松了松筋骨,笑着道:“我们也去看看吧。”
  :“是。”祺砚欢快的应了一声,忙招呼刘叟道:“叟,往人多的地方去。”
  :“好嘞!”
  刘叟笑了笑,赶着马车往邢台方向而去。
  高高的邢台上,一男一女被捆绑在两头。
  女郎豆蔻年华,惊恐的流着泪,紧紧咬着下唇,眼睛与旁边的男子深情对视着。
  :“劲郎,今日你我能共死一处,也算是求仁得仁了,你后悔吗?”
  男子一身青色单衣,清秀的面容没有一丝苦楚,反而笑着道:“阿晗,莫怕,莫怕。闭上眼,想想我们初识那日,你坐在秋千上,我骑在马上,隔着院墙,你的笑声那么悦耳,一见到你的笑容,我便认定,今生非你不娶。”
  他的声音和暖,杨毓在远处,静静的听着,不自觉的,心中一颤。
  :“去问问,怎么回事。”
  祺砚心知杨毓有了恻隐之心,赶紧下车去询问,不肖一刻,惊慌的赶了回来。
  :“女郎!这女郎出身颍川陈氏名唤阿晗,已与同宗郎君订婚,却与这郎君私奔被擒,今日是要将这二人烈焰焚身呢!”
  杨毓蹙着眉,低低的道:“如此,倒是这一对的不是了?”
  祺砚赶紧道:“女郎曾言,情之所钟正是我辈。这一对,难道不是情深入骨才会行这险招?”
  杨毓低低的笑了笑:“无论如何,此事确是有违纲常。”
  :“将这么一对有情人活活烧死,女郎,这便是所谓的纲常么?”
  :“是啊。”
  祺砚看着杨毓饶有兴致的眸光,哑然失笑。
  :“可惜,我家女郎是风雅名士,最是看不得这些要人命的纲常。”
  杨毓扬唇而笑道:“祺砚,我发现你愈发伶俐了呢。”
  :“谢女郎夸赞。”祺砚笑着颔首行礼道:“听闻这郎君是我弘农杨氏之子呢。”
  :“甚?”杨毓有些诧异,眉心蹙了起来。
  :“听闻杨氏没落,在蜀地亦是如庶般的存在。”
  这话说的,杨毓冷哼一声,悠然的,清欢的道:“是么?我弘农杨氏竟然没落至此,区区陈氏也敢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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