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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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长歌- 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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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常人又岂敢以此人为名呢?
  慕容喾年纪三十上下,比不上羽弗慕俊美,他身高中庸,容貌中庸,甚至嗓音也并无不同,若是将此人放在常人中,却无法对他视而不见。
  若说他与普通人不同之处,那便是与生俱来的气度吧?
  他扬唇笑道:“羽弗慕是我亲封的异姓王,却想不到,他会叛出族中,自立为王。”
  杨毓微微眯了眯眼,眉心舒展,笑着道:“借了汉人手除去心腹大患,羽弗慕邛城被俘之时,你便已经将他的前燕纳入麾下了?”
  慕容喾笑着道:“乐宣君无须如此针锋相对,我只是好奇,是什么样的女郎,取了他的首级。”
  杨毓笑道:“如今见了,也让我知晓了你的身份,今日便是你我其中一人的死期。”
  慕容喾抿抿唇似乎有些犹疑,缓缓的道:“怎么会?我欣赏你,不会让你死的,至少今日不会。”
  这人说话也太过自信了,他分明半点也不惧杨毓的。
  谢元渊脸色惨白的伏在舟身上,嘴唇微微颤抖,他凝眸看着云淡风轻的二人,道:“师父,不必担忧我。”
  想要打消杨毓的后顾之忧,又知道,自己已然拖累了杨毓。
  杨毓微微扬起头道:“元渊,莫惧。”
  :“不惧!”
  说着不惧,谢元渊脸色有了一丝血色。颇有些视死如归的模样。
  慕容喾道:“我只是先与你谈谈,若是能让出竹山,我可破例对你这女郎封侯拜相。”
  :“让出竹山,以此为据,蜀地唾手可得。郎君这盘算未免太好,你却应知晓我的答案。”
  慕容喾不解的道:“我自小羡慕汉人文化,也潜心学习孔孟老庄,若是天下为我所取,我自信能治理的好,汉胡一视同仁。这天下在谁手中,又有何分别?至少庶民不必疾苦,难道这非你所愿?”
  杨毓莞尔一笑:“慕容瞿,仿佛是你亲人。”
  慕容瞿死在王靖之手中,那一战,杨毓却是插了手,方才一见,就觉得此人似乎见过,想了半晌,终于想起这个人的名字。
  慕容喾微微一怔,缓缓的笑了:“阿瞿是我大兄,但行事向来阴毒,他的死,乃是自作自受,我不会怨怪任何人。”
  杨毓蹙起眉头咬着牙道:“相比慕容瞿的计谋,羽弗慕的阴狠,你的假慈巧舌,更加让我厌恶。”她抿着唇道:“让出竹山一事绝无可能,郎君是自行回转,还是我送你上路?”
  慕容喾微微一笑,仿佛没有听见杨毓的恶言,淡然的点点头:“我懂了。至于送我上路。”他无声的笑着摇头懂道:“恕我直言,你这小姑子还不够资格。然而我这人向来恩怨分明,你替我除了心腹大患,今日我也饶你一命报答,再见之日,我却容不下你。”
  :“静候郎君取某之命。”
  慕容喾一翻身,下了水,水面奔腾之间,如同游鱼一般,消失了。
  杨毓身子略微晃了晃,手拄着船身坐了下来。
  谢元渊送上温茶:“师父。”
  杨毓身子已经汗湿,她静了半晌,缓缓的道:“此人不除,难以溃胡。”
  :“以师父的风骨,我以为师父会与他殊死一拼,真真吓的我心胆俱裂。”
  杨毓转眸看向谢元渊:“元渊,我只是个俗人,正如我方才所言,我有放不下,所以不想死。就算死,也决不能无声无息的死在这一叶舲船之上。”
  :“师父没有胜算?”
  杨毓笑着道:“此人被羽弗慕叛离,不声不张,只静静蛰伏,一举收回羽弗慕辛苦建立的前燕,却聪明的很,迟迟不再称帝。他大兄间接死于我手,他却毫不在意。如此多智,心狠之人,你认为这种人,会毫无准备的来见我?”
  谢元渊点点头道:“如此,方才他那句句狂言,恐怕在他看来是自然而然的,所以才能说的那么自信。”他顿了顿道:“封侯拜相?”她唇边漾起嗤笑。
  他抬眸看向杨毓,笑着道:“原来,称帝并非好事。”
  杨毓微微点头道:“过早称帝,只会引起各方不满与征讨,我今日才想透,羽弗慕不是败在我手中,而是他的心急与自负。”
  :“师父,怎么办?”
  杨毓蹙着眉道:“还是先将竹山的眼线拔除,再从长计议吧。”
  谢元渊怔怔的看着杨毓,微微点点头,再抬眼看,杨毓已经走到船头撑船。
  他笑着道:“师父,我今日才彻底明白,为何你能名冠大晋。师父风雅无匹,风流入骨,是学也学不会的。像师父这般懂得审时度势,心思透彻之人,何谓男女之分?”
  杨毓微微扬起头,笑着吟唱:“驾青虬骖白螭,吾与重华游兮瑶之圃。登昆仑兮食美玉,与天地兮比寿,与日月兮齐光。”
  她的神采飞扬,半点不见哀愁,若是平常人此刻该是庆幸劫后余生,亦或深思今后该如何行之的吧?谢元渊笑了笑,这样的人若是俗人?他无声摇摇头。
  返回岸边,二人策马回转。
  邱永难得闲适,正侍弄花田。
  杨毓站在门口看了看,转身离去。

  ☆、第三百一十二章 鲜卑细作

  :“师父不寻邱公论事?”
  杨毓笑道:“邱公为我奔波劳心,这点小事,便不劳烦他了。”
  :“是。”谢元渊转眸看了看邱永,紧跟着杨毓离去。
  杨毓微微蹙眉,心中有踌躇,却没有疑虑。
  :“祺砚,送消息给李里正,让他来见我。”
  :“是。”
  谢元渊笑着问:“师父,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人了?”
  杨毓笑着道:“是。”
  谢元渊狐疑道:“今日师父出行只有乔将军知晓,难道不该怀疑他?”
  :“不怀疑。”
  :“哦。”谢元渊微微低下头,有些困惑。
  杨毓笑着看着他,道:“若是乔将军,慕容喾何必来找我?”
  小童点头:“的确。”
  关于这个眼线,首先他地位不高,无力与慕容喾里应外合,所以才有今日这次见面。其次,能够引慕容喾自由进出,又不引起怀疑,说明此人对竹山地形极为了解。第三,此人与杨毓认识,甚至相交,否则不能如此精准的算出杨毓的出行。
  李里正赶来琴仙亭公主府之时,已经是迟暮之时。
  七贤与杨毓用过昏食去了黄家酒庐小酌,府中静谧一片。
  杨毓在正厅会见李里正还是第一次,杨劲跪坐在杨毓身后,看着这端庄曼妙的背影,恍然有种云泥之感,不自觉的往后又退了一些。
  李里正进门,身上的冷汗被满室清华之气吹的更甚,恭敬的拱手道:“见过乐宣君。”
  :“请。”
  杨毓指着对面的软榻。
  李里正却后退一步道:“君身高贵,我站着就好。”
  杨毓抬起头看向李里正道:“你是何时来竹山县的?”
  李里正道:“十五年前,家乡闹水灾,阴差阳错来到竹山。”
  她泯然而笑:“原来是通敌卖国。”
  李里正心中一凛,身子颤了颤,忽的扑倒在地:“乐宣君明察!我虽出身低微,但却精忠于大晋,何来的通敌卖国啊!”
  杨毓灿然而笑道:“里正,你还是不了解我,否则,绝不会这般回答。”
  李里正面容僵了僵,以头触地:“乐宣君不能诬陷于我啊!”
  杨毓努努嘴道:“与你明说,我已认定是你将慕容喾引入城中,今日你在我眼中已是个死人,你若是聪明,就回答我的问题,或可保你一家老小性命。”
  李里正缓缓抬起头,凄然的看着杨毓:“乐宣君!甚么慕容喾,我从不识得啊!”
  杨毓有些烦了,她微微蹙起眉头道:“既然如此,你便去泉下等他,好问问他究竟是谁吧。”
  :“放开我,我要见乐宣君!”
  门口一声喊叫,杨毓微微侧头看去。
  李里正面色复杂,嘴唇微微张了张道:“乐宣君,我认罪!我认罪!是我引慕容喾进城,是我,是我!”
  :“乐宣君岂是你说见就见的,你这妇人还不退去!”门外的下仆冷声道。
  妇人忽的跪下,双手抓着下仆的衣角道:“求你,让我进去,我有事与乐宣君说啊!”
  杨毓微微蹙蹙眉看向李里正,道:“让她进来。”
  :“是。”祺砚出门传话。
  李里正张皇失措的道:“乐宣君,我已然认罪,你放我家妇人离开吧!与她无关啊!我保证,她不会妨碍你,不会的!求你饶了她,饶了她!”
  说着话,妇人已经被带了进来,她侧目看向李里正满脸的泪痕,挺直了腰背,再没看李里正一眼,缓缓的跪了下来:“乐宣君。”
  杨毓微微歪歪头道:“你来求我放了你家郎主?”
  妇人抿着唇道:“能否让我家郎主出去?小妇人有事与乐宣君言说。”
  :“好。”
  :“阿欣!你做什么!你来这做什么!”
  李里正被两个下仆架了起来,拖出门外,李氏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目光追随着他离去,外面的呼声慢慢的变小,李氏转眸看向杨毓道:“我是鲜卑人,效命王座下,十五年前来到竹山县,嫁入李家,若非王传讯而来,我几乎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本未怀疑你,你又何必来此一遭?”
  李氏笑了。
  :“今日之事乃是我安排的,郎主忽然被带走,我就知道你们怀疑郎主,我怎能让我的孩子没了阿翁呢?”她笑的那么自然,几乎让杨毓动摇了。
  她想,若是放了他们一马,让他们离开此地,他们一家还能亲热平静的生活下去?
  杨毓缓缓闭上双目,沉吟了。
  李氏笑着道:“乐宣君,郎主对我的身世一无所知,只当我是流民之女收留,他人憨厚心善,虽无大志,却是个至情至善之人,能与他生活这十五年,我已赚了。”她絮絮的说着话,唇间流下鲜红的血,滴落在衣襟上,一片片的,晃红了杨毓的眼。
  杨毓眸光闪了闪,凝眸看着这个小小的妇人。
  :“若是,若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远远离开竹山,若是能这么生活下去,该多好。”
  她的身子晃了晃,目光看着杨毓,却又似乎没有在看她。
  :“为了他,值得?”
  李氏身子软了下来,侧躺在地上,气若游丝,唇角却带着笑意,缓缓的轻轻的道:“这世间的情(爱),哪儿来的值不值得。”
  杨劲不忍,暗自叹了一口气,上前查看:“君,她死了。”
  杨毓咬着牙,没有让眼中的泪滑落,她猛然抓起手边的瓷盏,摔在地上,“咔啦”一声,瓷盏应声碎了一地。
  :“给我带李里正进来!”
  随着胸口不停的起伏,杨毓缓缓的呼着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李里正再次进门,看见地上的碎瓷,恩爱妻子倒在地上,他诧异的看向杨毓,接着,扶起李氏的身子:“阿欣!阿欣!”
  他不停的摇晃着李氏的身子。
  李氏只是闭着眼,没有一丝动静。
  杨毓慢条斯理的起身,缓缓的踱步到李里正身侧:“你,有没有话同我说?”
  李里正扑在李氏胸前,隐忍数刻,终于,“啊!”的狂叫一声,哭了出来。
  :“阿欣!你怎么这么傻啊!你这瓜婆娘!”
  :“瓜婆娘啊!”
  :“我骂了你,你怎么不拧我的耳朵?”
  李里正抓着李氏的手,放在自己耳畔,素手却滑落。
  他再次,三次,四次,五次,将那素白却有些薄茧的小手放在自己耳边,那只手也一次次的滑落下去,了无生息。
  他不停的哭着,双手紧紧搂着李氏的身子。

  ☆、第三百一十三章 鸿雁托书

  突然,一道寒光闪过眼前,李里正不知从何处抽出了一柄匕首,直冲着杨毓胸口而来。
  杨毓一脚踢在他手臂外侧酥麻之处,匕首霎时间脱手,杨毓腾空一抓夺下了匕首,左手拉着他的手臂,右手反手戳向他的眼睛。
  一股温热的鲜血溅了出来,他捂着眼睛大声嚎叫着,杨毓手一收拔出了匕首,狠狠的扔了出去。
  别说屋子里的一众下仆,就连杨劲也状若痴呆。
  杨毓眼神看向一边颤抖的下仆,下仆呆怔一瞬,赶紧送上了手帕。
  洁白的帕子被杨毓擦的满是鲜血后,扔下。
  她转眸看着李里正,无不讥讽的笑了:“可怜你这妇人为保你,想出了这么个故事给我听,又自绝在我眼前,若非我这人一向小人心肠,恐怕就信了。”
  李里正强撑着身子,忍着疼,问道:“她说了什么?”
  杨毓道:“她说他是鲜卑人,被你收留,是她安排了慕容喾进城。”
  李里正笑了。他转眸看着已经死去的妇人,神情凄苦的道:“她说反了,我才是鲜卑人,被她家收留,认了她的阿翁阿母为义父义母,还娶了她。”
  杨毓从未见过一个男人会有这种表情,悔恨与悲伤,溢着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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