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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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长歌- 第1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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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航身为工匠,师承卢荥,万事以工为先,不敢怠慢分毫。”他双手抱拳道。
  杨毓笑着点点头,拱手,下一瞬,众人惊呆了。
  她弯下腰背,行了个大礼。
  :“乐宣君,你这是作甚!小人不敢,不敢受啊!”戴航不知所措,想要扶起杨毓,却又不敢用自己的手碰那不染纤尘的衣袍,双手堪堪停在半空,求救似的看着远处的邱永等人。
  杨毓停顿半晌,扬声道:“一切重托尽在戴君一身,请戴君以民为先,莫要懈怠。”
  戴航再次跪了下来,抱拳道:“乐宣君心系天下,是小人心窄,先前差点踏错,得乐宣君如此厚待,定竭尽毕生所学,朝暮不怠。”
  杨毓缓缓的直起腰身,笑着点头,再次扶起了戴航道:“往后上午戴君便监视南村兵工署,下晌便去北村,自有军中车马来接,辛苦戴君了。”
  :“不敢不敢。”戴航连连弯腰:“比起乐宣君为国为民,身先士卒的大义,戴某实在连尘埃也算不得,一切交给戴某,请君安心。”
  杨毓目光炯炯的看着他,眼中点点闪光:“善。”她微微意动,笑着道:“若是将百骸弩的箭矢前端抹上火油再射出去,是否更有威势?”
  樊明等人正是怔怔之时,只见她转眸笑着道:“好吗?”
  乔巫很认真的思索一瞬,肯定的道:“有用,威吓又不损威力。”
  樊明点头同意道:“那我们囤些火油?”
  :“好。”杨毓转身上车。
  初一初五赶着车驾,耳边听闻车中传来略带低哑充满磁性的低声吟唱,初五侧眸看了看身后的车帘,低声道:“乐宣君今日很是开怀啊。”
  初一不自觉的抿唇而笑:“收服了戴航,百骸弩也能大批制造,欣喜也是应该的。”
  踏着欢欣的歌声,迎着垂暮的夕阳,青帷帐小车,缓缓驶向前方。
  谢元清带兵来到成都之时,兵工署第一批,三十架“百骸弩”已经踏上前往南方的路途,沿途经天水、梓潼、广陵、金陵、庐江、江陵、江州,各三架,剩余九架铁焰军留五架守江,四架随杨秀和王靖之前往琅琊。
  杨毓与谢元清可算得上是两看两相厌,他不来拜见她,她自然也不会送上门去找不自在,倒是王谬之传书来问了安好。
  杨毓想了一想,道:“去备五十车粮,走大路,挂上族徽,送去剑门关。”
  祺砚已经习惯了杨毓的豪爽,倒是近前伺候的蓝芍忍不住小声嘟囔着:“女郎一餐俩菜一汤,省下钱财就这么白白送出去,连春装也是去年带来的,真是。。。”
  祺砚眯着眼,眼唇而笑:“你啊,未看到,当年女郎将先帝赏赐的十斛珍珠,眼也不眨的送给庶民呢,这算什么。”

  ☆、第三百五十五章 除了祸害

  :“十斛珍珠!”蓝芍眼睛一翻,险些没晕过去。
  祺砚略有些不满道:“钱财身外物,小小年纪,莫要如此庸俗。”
  杨毓与低低的笑了笑道:“快去吧,早些送去,让剑门关的将士们也乐一乐。”
  琴仙亭公主府门外车马停占了整整一条主街,路边的商贩行人不禁纷纷驻足观瞧。
  一袋袋的米粮被装载在车上,一货郎低低的有些不忿道:“这亭主真是家财万贯啊,真是贵人!这么些米粮,是要做什么啊?”
  一旁的刘叟刚好听见,也不张扬,只低声道:“剑门关。”
  三个字,只有三个字。
  一瞬间,众人想起了,这位亭主往常出行那一顶青帷帐小车,一袭蟹青道服或青蓝素袍。
  :“啊,亭主是将钱财都散给了边关将士了。”货郎怅然道,为自己方才有些眼红的行为感到脸红。
  五十车米粮在赤甲轻骑的护送下,不声不响的,缓缓的去往剑门关。
  一士人老叟撩开华贵的马车帘幕,缓缓的点头道:“乐宣君大贤。”
  一时间,巴蜀之地无论士族庶民纷纷津津乐道。
  谢元清知晓此事先是一怔,接着蹙起眉头,一旁的先锋官吕长悌轻哼一声道:“乐宣君竟敢不将谢家放在眼中,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谢元清略一啧舌,却是笑了,道:“你是未见过这位竹林第八贤才会这般。”他望着了无生机的山林垂暮,夕阳照亮他的侧颜,许是觉得有趣,又是一笑。
  吕长悌年约而立,一把山羊胡须虽身着盔甲,文人姿态却是不减,看起来有些扭捏。他眸光精光一闪,拱手道:“倒是末将孤陋寡闻了。”
  谢元清笑道:“吕兄之弟吕公兆与嵇公为挚友,吕公竟不甚了解竹林八贤,倒也怪哉。”
  吕长悌略有些不适,面颊一红道:“我这俗人,自是不入竹林青眼的。”
  谢元清恍然点点头:“既在朝堂效力,这是俗是雅便也不需谈了。”
  得到谢元清的安慰,吕长悌面色略微好转,却是尴尬不减。
  远在金陵的嵇康蹙着眉大喝一声:“竟有此事!”
  孤凄的灵堂之上,吕兆泪涕俱下,一边任由眼泪横流一边点头。
  嵇康紧咬银牙,悲憾的看着帷幕后的棺椁,再看往日桀骜不驯的朋友悲痛的模样,恨从心底升起:“吕悌欺人太甚,**弟媳,致使贤妇人自缢而亡,竟敢就这么逃去巴蜀!”
  吕兆怔怔的看着棺椁,突然,站起身来,直冲着外面跑去。
  :“阿兆!”嵇夜猛然扯住他的衣袖:“你要去何处!”
  吕兆悲愤的道:“如此深仇大恨,我要告上公堂,决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阿兆!”嵇夜又扯住他的衣袖,声音却平缓了些:“贤妇人冤屈,我明白你难过,但,人已不再,你难道要家丑外扬,割断兄弟情义?”
  :“兄弟情义?”吕兆挺拔的身姿倚靠着门框,颓废的哭着笑:“早知他是如此小人,我倒宁愿无此兄弟。”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忆起往日与妻子琴瑟和鸣的日子,吕兆心中挣扎着,痛苦不堪。
  :“阿兆,这口气,我助你出了它!”
  嵇夜蹙起眉心,又安慰许久才离开吕家。
  回到雁栖山,嵇夜彻夜未眠,直至天明,洋洋洒洒,写下《与吕长悌绝交书》。
  嵇夜这位世外名士一书一言皆是名理,甚至于与他有些许交往的士人也被人艳羡,此文一出,影响可想而知。
  不论士族或庶民,鄙视厌恶吕长悌不义之举,背信弃义,消息很快传遍了金陵,就连远在竹山的杨毓也得到了一份誊稿。
  杨毓脸上浮现出轻松快意的笑容,道:“嵇兄往日如同春水,性情让人亲近,遇事竟如烈火一般。”
  她笑着眯起眼睛道:“既然我兄如此痛恨此人,他便是躲来巴蜀也是无用的。”
  :“女郎,你要做什么?”祺砚问。
  杨毓抿着唇,沉思了好一会儿。
  吕长悌。
  吕长悌。
  她想起来了!
  前世。
  吕兆被长兄吕长悌状告不孝,嵇夜为挚友仗义执言,却被朝官千夫所指。
  这件事,便是一切的起源。
  饶是她被困在后院之中,却也听闻竹林名士嵇公夜被处死刑。
  他死那日,太学院三千学子相送。
  他却是一如往昔的清朗自在,绝世一曲《广陵散》,慷慨赴死。
  嵇夜死后,王冲、山源入世为官,阮宗、刘伦、阮容、向期各奔东西,竹林七贤,名存实亡。
  她心中一凛,这,究竟是为什么?
  然而,无论如何,她不能坐以待毙。
  这一世,决不能,不能让这事发生。
  她心知肚明,嵇夜前世之死定然还有其他缘由,她微微蹙紧眉头道:“告诉外面备下马车。”
  祺砚有些诧异:“女郎好容易得闲又要出门?”
  杨毓抿唇道:“反正我做小人之事也习惯了,这便去会一会这位吕长悌。”
  祺砚微微点头,冲外面道:“准备车驾。”
  当日下晌,初一初五驾着马车,祺砚陪同着杨毓往成都去。
  自竹山到成都要十日的车程,昼夜兼程,堪堪六日。
  杨毓端庄的坐在马车中,笔墨一刻不停的书写着。她不知道怎样才能解了嵇夜以及其他几人的危机,只能让他们远离金陵,避开祸端。
  而她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驾马车到达连绵不断的营地时,若非看见初一和初五驾车,谢元清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杨毓轻快的跳下马车,手上握紧短剑,先是冲着谢元清拱手道:“见过谢将军。”
  谢元清一见杨毓冷面持剑而来,心道奇怪,却迎上前去,行礼道:“乐宣君来成都,该通告我一声,好让我准备一番。”
  杨毓抿着唇,看向他身后一身青衫的中年士人:“今日来此不为寻将军,而是寻吕长悌。”
  那士人往后缩了缩,谢元清侧目看看他,回道:“乐宣君有话慢讲,莫要冲动。”
  杨毓冷哼一声道:“将军要护这小人?”
  谢元清同杨毓一样听闻了嵇夜不惜笔墨痛骂吕长悌之事,只是,那绝交书中却未写明事由,他微微蹙眉,看向吕长悌的目光也顿了顿。

  ☆、第三百五十六章 扭曲事实

  吕长悌一见杨毓持剑而来心道不好,赶紧拱手道:“将军,家弟不孝,我本欲状告与他,却匆匆来到巴蜀,定是家弟心中害怕,才向嵇公扭曲事实,嵇公不明真相,将军救我啊!”
  活砍了前燕先帝头颅的女子,他哪能不怕啊,双腿止不住的颤抖着。
  杨毓唇间含着冰冷的笑意,看,来了。
  吕兆会不孝?
  虽未见过此人,但耳闻总是不少的。
  吕公兆为人简傲,自视甚高,桀骜不驯,是不出世的名士。
  能与至仁至孝的嵇夜结成挚友之人,会不孝吗?
  谢元清微微点头,道:“乐宣君,事实如何你我未可知,是否等战事结束,再言此事?”
  杨毓冷哼一声道:“我家嵇兄嫉恶如仇,目光独具,绝不会冤枉他,这一点,你我心知肚明。”她缓缓拔出短剑,指着吕长悌道:“这般小人在军中,我心有不安。”
  那双清亮双眸看向谢元清道:“今日是我闯了你成都北府军大营,将他杀死,你尽管上奏陛下,有何后果,我一力承担。”目光再看向吕长悌,已经冰寒无比,连吕长悌也觉得,这目光,是看着死人的。
  话音刚落,她一跃而起,手上没有丝毫停顿,一剑刺进吕长悌的咽喉。
  吕长悌往后一躲,却是喉间一凉,跌坐在地上,喉间源源不断的流出鲜红的血液。
  :“杨毓!”
  谢元清眸光慌乱,刚才那一瞬,他是有机会救吕长悌的,却没有出手。
  可见吕长悌死不瞑目,又升起怒意,这毕竟是朝廷命官啊!
  她怎么敢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他!
  谢元清眸光一闪,声音冷淡中带着颤抖,道:“吕长悌与本将比剑,不敌,悲愤自刎,去将吕长悌好生埋葬。”
  这是打算毁尸灭迹,扭曲事实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说出这么一番话,只是不想让杨毓受到陛下的责罚,他的心只是这么想的而已。
  杨毓诧异的看着谢元清:“你这是何必。”
  谢元清轻哼一声道:“我是谢氏嫡长子,死了个把人不算什么,我只是不愿找麻烦,你走吧。”
  杨毓心中隐隐的有些触动,想起初见谢元清时,他多番给自己难堪,与今日这人,几乎不能重合。
  :“此事我既然做下了,便从未打算遮掩,你不必如此。”
  谢元清蹙起眉心道:“再多话,我就把你扭送地牢军法治罪。”
  对于杀了吕长悌,杨毓是没有一丝悔意的,嵇夜不似阮宗性情刚烈,平素是不会轻易与人不快的,吕长悌定是做下世间不容的极恶之事,嵇夜才会如此痛骂与他绝交。
  这是她给谢元清的解释,心中知晓此事后续的她更是毫无悔意。
  然而,她已经写好的罪罚册,似乎不用递交给司马桐了。
  平白承受谢元清的好意,真是让她不自在。
  别扭归别扭,若是她还一头撞上去,那便是愚蠢了。
  :“多谢你。”
  转眼之间,杨毓的车驾去往归途,谢元清坚毅的眸光淡淡的看着远去的马车,闭目一瞬道:“去给金陵吕家报丧吧。”
  :“郎君。”惯常伺候谢元清的月清有些迟疑:“吕家也是名门世族,恐怕不好交代。”
  方才与众人说的那话,若是讲给吕家听,哪有那么容易?
  谢元清轻哼一声,一如既往的不屑道:“告诉吕家,吕长悌心窄,自刎而死,若是有人不信,尽管来问我谢元清!”
  仗势欺人?
  呃。。。
  好吧,吕家并无胆量来问谢元清。
  杨毓坐在马车上,却是有些坐立不安。
  谢元清这人,若是不落井下石一番,让她如何能安心?
  :“初一,若你你家郎君会如何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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