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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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长歌-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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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毓太阳穴不禁跳了跳,眸光看向马车后面聒噪不止的田鸡,眉头深锁道:“原本祈祷无事,过几日便放生它们。现下看来是定能派上用场了。”
  阿九赞同的点点头,笑着道:“阿毓有未卜先知之能,若生于乱世,可为谋士。”
  杨毓笑道:“不过是妇人心肠,好钻个牛角尖儿罢了。”
  阿九英挺的身姿坐正,端的是器宇轩昂的模样,他灿然笑道:“妇人?哪个妇人知晓有旱必有蝗的道理?”他挑着唇道:“此乃治国之道,阿毓过谦矣。”
  杨毓报以微笑,收回素手。帘幕复又将二人之间遮挡住一层朦胧。

  ☆、第九十八章 蝗虫果腹

  杨毓闭上双眼,安歇在车中。
  隐约中,思绪回到金陵卢府偏门处的小院。
  :“女郎,主母言近年大旱,金陵城米粮价贵,遂。。。”静墨迟疑又为难的将手中空空如也的米口袋攥的紧紧的。
  杨毓哭着搂过静墨的身子道:“一个月,一个月只给了三十粒米,杨姝是想逼死我么!”
  祺砚口快,虽脸上也是哭着的,却不服气道:“他卢家的富贵是如何得来的!有事就来又是求又是吓的,无事时连米粮也不给!”祺砚说的更加生气,身子虽然虚弱,却走到院子门口,叉着腰喊道:“世上哪里有这般狼心狗肺之人!”
  :“祺砚!”杨毓喊了一声,她脸色发白,嘴唇微微颤抖,惊惧至极的模样,压低声音道:“阿秀在杨家手中!若惹杨姝不悦,阿秀性命堪忧!”
  祺砚一听这话,脚下不禁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上。
  祺砚眸光一转,看向院子角落那块荒田,眸光一喜道:“女郎,奴不会叫你饿着!”她快步走出卢府偏门。
  静墨将杨毓安顿好,也形色匆匆出了府门。
  整整一天祺砚与静墨没有回来,第二日下午,祺砚手中提着装的满满的麻布口袋进了门。
  不一会满满一盘的水煮蝗虫端了出来。杨毓隐隐作呕,脸色更加苍白。
  :“女郎,奴曾听农人所言,有旱必有蝗,这蝗虫虽长相可恶,却是能补身之物,奴在郊外捉了许多,求农户家煮好带了回来。”祺砚将满盘子的蝗虫再次推到杨毓面前。
  这副情景,杨毓深深的记在心中,她手指颤抖着,伸向破烂的盘子,脸色难掩厌恶,她咬着唇,眸中眼泪滚落下来,猛地抓了一只蝗虫扔到嘴里,她嚼也不敢,直接吞了下去,口中呕着,她双拳紧握:“卢柬!杨姝!我不会死的,我要看着阿秀成才!我不死!不死!”蝗虫的硬壳刺的她喉咙如同咽下钢针,心中恶心,为了保命又不得不咽下去,这蝗虫卡在喉咙处,不上不下,憋的杨毓满脸通红,口中不住的呕着,又狠狠的往下咽。
  :“女郎!”静墨脸色苍白无比,手中捧着热腾腾的包子进了门。
  杨毓满面泪痕,面色青白。
  静墨将怀里的包子递给杨毓:“女郎快吃。”她微笑着拿了一个递给祺砚:“你也吃!”
  :“你哪来的钱买包子?”杨毓有些犹疑,不肯碰。
  静墨面色一僵,接着若无其事的笑道:“讨的。”
  杨毓微微沉下脸,讷讷的道:“是我连累你二人。”
  :“女郎快吃!”静墨拿起一个白白胖胖玉雪可爱的包子塞到杨毓手中。杨毓忍者喉间的酸涩,狠狠的咬了一口包子,仿似那就是卢柬与杨姝的肉。
  :“静墨,你也吃!”杨毓晃过神,将包子递给静墨,只见她笑着拍拍肚子道:“我早已吃了个饱,你们吃吧。”
  杨毓的眉心越来越紧,她紧咬银牙,恨恨的张开双眼,心中的恨意似乎要冲破心胸,破体而出。在再普通不过的包子,嚼在口中,却让杨毓觉得仿佛吃了人间最美味的东西,香甜松软的她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也咽下去,狼吞虎咽的模样,看的静墨与祺砚眼泪汪汪。
  耳边是车轱辘压过土道的声音,鼻间萦绕着上品熏香清甜的气味。已摆脱了,此生再不会与他们相交,再不会了。
  杨毓转眸看向车外,日头逐渐落下,夕阳的余晖照着乡间的路途,将世间万物笼罩在灿烂的晚霞之中。
  :“止行!”
  窗外传来一声高呼,马车又前行几步才稳稳的停了下来。
  下仆们照例在空地上忙活着搭建帷帐,杨毓缓缓出了马车。
  :“为何不能沐浴?”一个尖利娇嫩的女声自她身后响起。
  杨毓转眸看去,是陈氏的小姑子,她不满的叫着。
  陈氏家主红着脸,不悦道:“就是你迷恋的王靖之不许车队中人沐浴,你若不满尽管离开车队。”
  陈氏小姑双目含泪,身子不自觉的往后躲了躲,喃喃的道:“阿翁将大车送回聊城,现是连我也要弃了么?”
  陈氏家主身形一顿,眸光微闪,看向正看着他的小姑,声音软了几分道:“总归是向前走,过不几日,出了旱区,届时你想如何戏水阿翁皆不拦着。”
  小姑软糯的点点头,唇间全是委屈。
  下仆铺好了素缎与软榻,士族们踏上软榻,又开始了每日的饮酒高歌。
  杨毓再无兴致看下去,转身回到自己的青帷帐中。
  帐外是超脱于世的高歌长啸,杨毓缓缓闭上双目。
  次日一早马车再次上路,整整行了四、五日,车队路过的地面也不再似前几日般干涸可怖,众人终于将心微微放下。而原本纤尘不染,高贵雍容的世家郎君与小姑,经过这几日的赶路又无法洗漱,而个个狼狈不堪,终于走出了旱地,车队中的气氛也空前的热烈高涨。
  杨毓收回素手,复又拾起手边磨得光滑泛黄的书简。
  幸亏此次旱情范围小,不然。。。
  杨毓缓缓的摇摇头,既然旱情范围不大,那么蝗灾想来也不会太重,她唇角微微扬起释然的笑容。
  :“阿毓!”马车歇息着,阿桐手中拿着一个绿油油的稻枝,飞跑到杨毓车前。
  杨毓挑开帘幕,微笑道:“如何?”
  阿桐举着稻枝,递给杨毓道:“本欲采朵鲜花,却处处稻田,只能掐一支稻枝送与你。”
  杨毓笑着摸摸阿桐的发丝,接过了稻枝道:“再不可糟蹋稻枝。”
  阿桐见杨毓笑着说,也并未难过,脸上因飞跑而更加红润,笑着道:“我知晓的,再不敢矣。”
  杨毓看着手中翠绿的稻枝,笑着道:“终于,终于出了旱区。”她转身将翠绿的稻枝插在马车角落处凋零的“白鸥逐波”的盆土里。
  她眸光有些兴奋与欢欣,拿起手边的帷帽,轻快的跳下马车。
  阿桐歪歪头看着杨毓,目光有些不解。
  她身后的阿九远远的坐在路边,看着杨毓的一举一动,笑得开怀。
  祺砚笑道:“阿九目光有异。”
  阿九抿唇笑道:“天下见你家女郎目光如常之人,不是目不识珠,便是高贵无双。我既非权贵,也非凡人,正能欣赏阿毓的美好。”阿九唇间叼着一根绿油油的小草,面色满足的道。
  祺砚黠蹙的道:“女郎自有心悦之人,阿九莫要肖想。”
  阿九惊奇的转过头看向祺砚,自唇间将青草拿了下来,面色严正的道:“你这小娘子,年纪小小,何以心中全是儿女私情?我对阿毓是欣赏敬佩,并无男女之情!”
  祺砚抿唇而笑,满意的道:“那便好。”
  阿九微微低下头,眼神不自觉的看向杨毓那抹宁静中带着清傲的身影。

  ☆、第九十九章 清茶一碗

  杨毓行于田边,看着满目清脆,帷帽下的脸笑的开怀,那双流光溢彩的双眸显得更加熠熠生辉。
  忽然,不知是什么跳到杨毓脚背上,杨毓微微低头看去,赫然是一只肥大丑陋的蝗虫,杨毓惊了一下,用力一甩,那蝗虫被甩掉。杨毓低下头,仔细看去,只见绿油油的庄稼上,趴着许多蝗虫,杨毓不禁一阵恶心,口中低低的呕了两声,倒退两步。
  杨毓转身离去,正走着,看见一庄稼老叟,正扛着锄头往田里走去。
  :“老叟!”杨毓清脆的叫了一声。
  老叟转头看去,一见杨毓身着清贵气度高贵风雅,赶紧低下头,哆嗦的道:“贵人女郎,您唤我?”
  杨毓顾不得什么其他,几步上前道:“老叟,请问最近田里是否多了许多蝗虫?”杨毓的声音清脆中带着绵软亲和,又无其他世家女郎一般的骄傲轻狂,让老叟不禁偷偷的抬眼看向杨毓,声音也没那般紧张,老叟想了想,道:“前些日子还好,近日确实多了些。”
  杨毓低下头微微的思索一刻,老叟就站在那里,静静的等着。接着,杨毓抬起头,轻笑一声道:“老叟,你家里住哪?我想讨碗水喝。”
  老叟一听贵人要到家里去,先是一惊,接着欢笑道:“好好好!就在前头不远处,女郎请随我来!”
  :“好。”杨毓展颜一笑,微风拂过,脸前的帷帽被风吹起一角,却正好露出那右脸的骇人伤疤。
  老叟惊了一下,迟疑道:“女郎。。。”
  杨毓遮遮帷帽,笑道:“家中遭了火灾,老叟莫怕。”
  老叟叹口气,心中惋惜这年纪轻轻的女郎竟遭此横祸。老叟走在前头,杨毓跟着他行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便到了一座静谧的小山村。
  老叟热情的笑道:“这便是俺村,脚下泥泞,女郎慢行。”
  :“是。”杨毓眉眼弯弯的扫视着四处的风景,心间快活。
  不一会便走到一座小院,院子不大,院子中种着一棵两人高的槐树,几只鸡鸭在院子中溜达着,正面四间平整明亮的大瓦房。
  :“老叟在村中地位很高?”杨毓笑着偏头问道。
  老叟一听这话,挺直了胸口,洋洋得意之色溢于言表,笑着道:“吾儿乃是村中保长。”说着,老叟转头对屋里喊道:“婆娘!有贵客来家了!”
  :“来啦!”里面一个和蔼的女声响起,杨毓站在院子中,笑着看,只见一个身着粗绢衣,发丝斑白的老妪自屋里出来,她面带着笑容,手里端着茶碗,一见杨毓一身华贵不凡,脚下的步子也快了几分,迎上杨毓先是将茶碗递到她手中,接着退到一边道:“这是仙女来家了啊!”
  杨毓双手接过茶碗,笑道:“蒙妪夸奖了。”说着她抿了一口粗碗里的淡茶,笑道:“好清新的茶。”
  老叟有些不好意思的抿抿唇,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笑道:“家中无好茶,贵人委屈了。”
  :“老叟这话见外,分明是我上门讨茶喝,我还没谢过您。”杨毓眼睛闪着清亮的光芒,她一瞬不瞬的扫视着静谧温暖的小院,叹道:“若能寻一处这般小院,安稳度日,也是人生美事。”
  老妪笑着看着杨毓,接着道:“女郎性情真好。”
  饶是杨毓已经听过数不尽的赞美,其中何等高华之句皆有,此刻却觉得格外的温暖,她微微低下头:“多谢。”
  杨毓抬起头,神色慎之又重道:“老叟,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答应我。”
  老叟摆摆手,爽快的道:“女郎请言,若是老汉能做到,定不推辞。”
  杨毓轻笑笑道:“我此行要去往南方,离家时购置了许多田鸡,不知能否请老叟帮我养着。”
  :“许多。。。”老妪看看老叟,拿不定主意。
  杨毓又道:“也不是让您一家养活,便平均分给村里各户,谁家若是想吃荤腥,也可宰来吃。”
  老叟张大眼睛,不可置信道:“这不是白白送给我们的意思吗!”
  杨毓又笑了,笑声如同碎玉般轻灵道:“我只有一个要求。”
  :“女郎请说!”老妪笑着道。
  杨毓看着老妪道:“定要将它们养在田中,若要宰杀,需等到田里的蝗虫控制住了才行。”
  老妪与老叟二人面面相觑,老叟试探的道:“女郎是观田中蝗虫见多,恐怕出现蝗灾,特意将田鸡送与我们?”
  杨毓颔首,微笑道:“无,断无。”
  老叟跟着杨毓回了马车聚集的路上,接着,老叟看着那十几车的瞪着大眼朝外看,口中聒噪不止的田鸡,目瞪口呆,笑道:“蝗虫定能赶走,多谢女郎,多谢女郎!”说着不住的对着杨毓作揖。
  杨毓侧侧身子,让开半礼,双手扶着老叟道:“我喝了你家的清茶,你又不欠我的!”
  老叟看着杨毓的目光全是感激,还有些说不清楚的敬佩。十几车田鸡换清茶一碗,这样的买卖,天下谁人会做!
  樊明立于王靖之身边,对旁观的众士人道:“看到了吗,杨氏阿毓又在散财了。”
  另一白面长髯公,缕着胡须道:“阿毓这女郎对百姓这般亲厚,大善!”
  徐茂笑着指着田地中的蝗虫道:“我却觉得不仅是亲厚,她真的是无意中购置那十几车田鸡的?这女郎心细如发,才智双全,真教我汗颜。”
  王靖之一袭素袍,颀长的身姿带着淡淡的光晕,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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