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门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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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门歌- 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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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留下那本古怪的书; 果然大有来历。
  若未身临其境,平日研究那书时; 根本无法联想到画面上暗示了古庙藏匿之处。
  只有比对着真正的托托木尔山; 才知书上所画的人和物均被不动声色作了手脚。
  山脉的走形有微妙的偏移; 小人投在地上的影子亦扭曲得厉害; 不像平时肉眼所见之景象; 反倒像在水中投射出的影子。
  换言之,用来祭祀的古庙并非在陆地上,而是有可能藏在水中。
  她默然; 来时路上; 平煜一心想要找寻到古庙的藏匿处; 没想到绕来绕去; 最终还需借助那本小书的指引。
  怔忪间,林嬷嬷声音从后头传来。
  先是迷迷糊糊,“小姐; 为何不睡。”
  旋即倒抽了口气,“那……那是何物?”
  不等傅兰芽回答,远处人影涌动,有人朝帐篷处走来。
  傅兰芽不及辨认对方是谁,忙放下帐帘; 往后退了一步。
  就听外头有人道:“傅小姐,平大人让我过来请你过去,稍后一道进庙察看。”
  是李珉的声音,有些振奋。
  傅兰芽微讶地拢了拢外裳,暂未作答。
  万没想到平煜不肯让她独自留在河畔,竟要带她一道进入庙中。
  沉吟了一会,想着王令已率大军奔赴北元,也许就在这一两日,对方随时会杀至此处,种种顾虑之下,平煜不肯将她交给旁人看护,倒也不算奇怪。
  便应了一声,“李大人稍等片刻,我和嬷嬷穿上衣裳便来。”
  经过这一路的惊心动魄,林嬷嬷倒也养成了见怪不怪的性子,错愕了片刻,也就不再一味盯着外头那黑糊糊的巨物细瞧。
  回到帐中,从包袱中找出那件织锦镶毛银鼠皮大氅,给傅兰芽披上。
  自己则翻出另一件石青色刻丝灰鼠厚褂子,窸窸窣窣穿好。
  本就已是深秋,鞑靼境内的风,又劲又硬,若是没有御寒之物,主仆二人早已被冻出一场大病。
  想着这两件衣裳统统都是平煜在金陵时所置办的,不止暗中照顾了小姐,连她这老婆子也未落下。
  她抿抿嘴角,心底藏了好几日的对平煜的不满消散不少。
  替傅兰芽挽好髻,系好大氅,两人出了帐篷,由着李珉和陈尔升引着往河畔走。
  出来后,视野开阔,两人远眺,果见原本阔辽的旋翰河河面所截断,从东往西奔流不息的水流仿佛被看不见的沟渠引至了旁处。
  河床上只剩一座孤零零的高耸的屋宇。
  傅兰芽边走边打量那轮廓模糊的古庙,暗忖,这周围的阵法太过庞大复杂,需得无数人力物力方能建成,以常人之力绝难达成,可见当年建阵之人必定地位超然。
  但自从百年前那位著名的大汗横空出世,蒙古鞑子东征西伐,漠南诸部乃至西夏、金国、中原,俱被征服。
  自那之后,元始得建,此后兴盛了近两百年。
  依照当时元的国力,无论哪位元朝贵族想要寻块无人相扰之处建造一座庙宇,并非难以做到。
  只是不知庙宇中供着何物,光只一个坦儿珠,竟值得百年前那位建庙之人如此费尽心机么。
  思忖着走到河旁,就见荣将军和平焃等人正在庙门口做安排。
  洪震霆、秦勇姐弟都在其列。
  一干人中,唯独未看见平煜。
  见她过来,众人回头,空气有片刻的凝滞。
  其中两道目光分外幽沉复杂,含些缱绻意味,傅兰芽迎过去一看,见是陆子谦。
  她淡淡垂下眸子,缓缓在李珉的引领下走到河边,立住。
  秦晏殊站在不远处,见傅兰芽走近,情不自禁想要跟她打声招呼,谁知身形刚一动,就被秦勇不动声色拦在前面。
  随后,秦勇温煦一笑,唤道:“傅小姐。”
  傅兰芽弯了弯唇,回以一个善意的笑容。
  秦勇目光微凝,想起刚才平煜不过离开片刻,回来后突然改了主意,不再一味在草原上四处探询,而是转而在旋翰河河底做文章。
  在那后,几位精通奇门之术的人合力找寻,至半夜时,果然找出了启动河底阵法的机关。
  她想起傅兰芽素有才情,联想起平煜离去时的情形,不知为何,竟暗中得出个结论——平煜之所以能顺利找到古庙机关,其中也许有傅兰芽相助的成分。
  这时,平煜和李攸从庙中出来。
  瞥见傅兰芽,平煜脸上未有丝毫变化,径直下了台阶。
  傅兰芽更是目不斜视,婷婷站在原地。
  可秦勇却觉得,空气中陡然间有种相濡以沫的默契感弥漫开来。
  尤为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古庙中不知藏着何物,吉凶尚未可知,平煜却依然坚持将傅兰芽护在身旁,不肯跟她分开片刻。
  这是一种自信更是一种相守,唯有情比金坚之人才会如此行事。
  说不出是沮丧还是失落,她微涩地叹了口气。
  仰头看向夜空,见皓月当空,夜色幽蓝,触眼之处说不尽的广袤无垠。
  片刻后,她心中那块压了许久的大石似被看不见的力量所移开,竟有豁然开朗之感。
  察觉身旁李由俭始终在望着自己,她微赧,往对面一望,眉头不由一皱。
  就见对面一众等候平煜指示的锦衣卫中有位女暗卫,似是名唤叶珍珍,此时正望着傅兰芽,目光里分明有恶毒之意。而当平煜转头望向属下时,叶珍珍立即收回目光,恢复了温默的姿态。
  秦勇眸光冷了冷。
  自父亲去世后,她掌管诺大一个秦门,对人心的险恶和黑暗毫不陌生,照方才情形来看,此女分明对傅兰芽怀着恶意。
  平煜似乎对此女颇为冷待,不知会不会让这女子随行,若是准许她一道进入古庙,还需防备此女暗算傅兰芽才行。
  正想着,忽听远处传来重重马蹄声,一人一骑疾驰而来。
  到了平煜的大哥跟前,那人翻身下马。
  那边傅兰芽见那人情状急迫,心悄悄提了起来,就听那人大喘了两口,大声道:“禀将军,前方得报,王令所率大军已进入北元,据此已不过五十里地的距离。”
  平焃跟弟弟快速地对视一眼,转身便往古庙中走去,沉声道:“走。”
  看来找寻古庙果然正中王令的命脉,竟来得如此迅疾。
  一行人再不犹豫,上了台阶,鱼贯而入。
  傅兰芽抬眼,见平煜落在众人身后,立在台阶旁,似有等待之意。
  背影挺直,昂然如山,说不出的可靠,她心中踏实无比,挽着林嬷嬷走到庙门前,跟在平煜身后,往庙内走去。
  明军为了追袭“落荒而逃“的坦布大军,日夜赶路,昼夜无歇。
  接连行了十来日,好不容易到了北元境内,可坦布大军却如同钻入了地洞中,凭空在茫茫草原上消失,再也无从寻觅踪迹。
  君臣中,最为沮丧的不是皇帝,而是当今的国舅爷——永安候邓阜年,只因他不只奉命随军征伐,更急于找寻“误闯入”北元的次子和幼女。
  眼看便要追袭到旋翰河边,永安侯府的人马却依然未见踪影,不由心急如焚。
  是夜,他正要前去跟皇上商议找寻邓安宜及邓文莹之事,刚一进帐,便见里头欢声笑语,觥筹交错,分外喧哗,不像大战前夕,反倒像得了捷报后,君臣正大肆同欢,提前举行庆功宴。
  他心中掠过一丝狐疑,皇上虽资质平平,却还算温良敦厚。
  可近一年来,不知何故,越发变得骄狂糊涂,不说日益沉溺修道,整日不理政事,连性子都暴虐许多,仔细想来,与登基前的那个谦谦如玉的太子,简直判若两人。
  到了亲征路上,更是浮躁狂妄,屡屡行差踏错,于行军计划上,却又任由王令胡为。
  长此下去,就算无瓦剌作乱,天下必将危亡。
  正想得心烦意乱,忽听王令的亲信——兵部的程为笑道:“皇上有所不知,论起姿色,这些年微臣只见过一位堪称绝色的女子——”
  邓阜年脸色绷起,程为此人专营酒色,因着投奔了王令,在皇上面前颇为得势,年纪轻轻便做到了兵部给事中,平日没少引得皇上胡天胡地,此时无故挑起美人的话头,多半少不了王令的授意。


第136章 
  愠怒的同时; 邓阜年不免有些好奇。
  程为素好调弄风月,平日不知见过多少莺莺燕燕,眼界高得离奇,能得他一句夸赞者; 莫不是风华绝代的美人。
  可他刚才形容那女子容貌时,竟用了“数年未见能出其右者”。
  这句话里头兴许有故意引起皇上兴趣的夸大成分; 但若那美人当不起这等赞誉之词; 难保皇上不会大失所望。谄媚不成; 反惹得皇上不快。
  然而他也知道; 程为此人; 旁的上也许平平,于揣摩圣意上,却颇有心得。
  这等引火上身的拙劣伎俩; 等闲不会犯。
  也就是说; 程为的话里并未掺杂水分; 那女子的确当得起“绝色”二字。
  眼下正是战火纷飞之时; 路上行军,万分艰难,别说寻欢作乐; 便是能否顺利从北元撤军尚未可知。
  程为又是从何处寻来能取悦皇上的美人?
  走到几前,果然不止皇上被引得来了兴致,连几位随军征战的世家子弟都将目光朝程为投去。
  皇上笑道:“连你都赞不绝口,那美人想必生得极好。现在何处?”
  程为觑一眼王令。
  后者手中酒盏放于唇边,正慢条斯理地浅酌。
  他收回目光; 笑道:“此女早有艳名,皇上也该有所耳闻,说来不是旁人,正是傅冰之女。”
  帐中先是一片寂静,随后哄然,唯有前两日才来投奔王令的王世钊不接茬,只管闷声不响地饮酒。
  有人借着酒意,拍桌笑道:“我就知道是傅小姐。虽然此女藏在闺中,以往从未见过,但早就听闻此女有洛神之姿。”
  邓阜年沉吟不语,竟是傅冰之女!
  狐疑地抬眼看向王令,暗忖,王令城府极深,每行一步皆有深意,特于此时在皇上提起此女,究竟所图为何?
  傅兰芽挽着林嬷嬷的胳膊,跟在平煜身后进入古庙。
  甫一进门,一种古朴憋闷之感沉沉压顶而来。
  她脚步微滞,抬眼四处打量。
  主殿空荡阴肃,两旁墙壁上写满了鞑靼文,虽然大多已斑驳褪色,却不难想见曾经的辉煌瑰丽,许是年代久远,但凡触眼之处,隐约弥漫着一种挥之不去的苍凉感。
  穿过长长的厅殿,她原以为会在主位上见到神像,没想到一抬眼,竟看见帘幔后供着一块灵位。
  奇怪的是,牌位上空空如也,一个字未写,供桌上却端端正正摆放着烛台等物。
  从器皿尚且完整的漆面来看,多是近年来所添置,显见得时常有人前来打点。
  惊讶之情越发掩异不住,她停步,认真盯着那无字牌位,瞧了又瞧。
  为了供奉此人,百年前,不只有人耗费无数人力建造神庙,更有高人费尽心思在庙外设下奇门之阵。神庙沉入河底后,又不时有人前来供扫。
  也不知庙中所祭奠的究竟什么身份,值得人如此慎重相待。
  想起母亲那本小书上众小人无比虔诚的神情,她纳闷地移开视线。
  大殿格局方方正正,走到尽头,右侧有一偏殿。
  透过隔扇门,可见偏殿尽头又设了一门。若是推开隔扇门,想当然便可进入偏殿当中,但傅兰芽知道,当年建庙之人既能在庙外设下障眼之阵,庙内必然也做了手脚,万不能轻举妄动。
  正想着,果听在队伍前列的李攸抬手道:“止步。”
  待众人停下,他转身,道:“刚才我和平煜进来察看过,此庙不止外头布了障眼之阵,庙内也做了格局上的改动,若是贸然推门进去,不知会被这里头的阵法引到何处,需得慎之又慎。”
  平焃和荣将军等人不语。
  几位年长的江湖人士却诧异地朝平煜看来,目光里都有些犹疑。
  因为在他们看来,眼前的偏殿空空荡荡,实无可疑之处。
  平煜见状,索性在众人注目下走到那两扇阔大的隔扇门前,停步。
  随后,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小暗器,在掌中抛掷了那暗器两下,手腕一动,忽然屈指一弹。
  就见那小东西透过隔扇中的空格直直飞入便殿中,须臾,传来硬物触及地面及滚动的声音。
  奇怪的是,那偏殿并不顶大,地面又光滑平整,石子飞入其中后,顶多不过片刻功夫便会被某处所阻拦,无法再往前行。
  谁知那滴溜溜滚动的声音竟不绝于耳,似是滑入一条看不到尽头的甬道,于幽暗偏殿中一路滚将下去。
  平煜挑挑眉,道:“除了我们所在的这一层,下面应还有地殿,但地殿入口绝不会在偏殿内,若是任由那建庙之人牵着鼻子胡乱在庙中走动,随时会触动机关,永生永世被困在阵中。”
  傅兰芽暗暗点头。
  哥哥曾跟她说过,跟外界的五行八卦阵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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