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利昂的声音很很低沉：“你去找过她了？”
“嗯。”
“她怎么说？”
“呵，”哥羽苦笑一声，“你知道的，她不可能妥协。”
“……”提利昂疲惫的叹了一口气，“抱歉，现阶段压力全在你身上了。”
“习惯了。”哥羽顿了顿，“上头说经费捉襟见肘，但应该不会影响到你们吧。”
“谁说没有呢。”提利昂也苦笑，“研究经费不少反多，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一百年没搞出来的东西要一年弄出，怎么可能。”
“你们是真的做不出来吗，为什么陆垚就没那么紧张的样子？”
提利昂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对了，有关时限，有内参报告吗？这么乱下去不是个办法，迟早会出大事，上头有准备吗？”
“两个月。”哥羽又一次说出了这个时限，想到上一次用这个时限和樊素意谈判时她的回应，就觉得一阵牙疼，“两个月后可能会有一次大暴动，这个我刚要通知你们，做好防御和撤退准备，备份所有关键资料，销毁所有物无关资料，不要让对手再拿到任何把柄。”
“嗯，这个我们有数。”提利昂应了一声，又问，“如果，哥羽，我是说如果，突然有了个办法迫使陆垚提前拿出解药，平权法案还会进行吗？”
哥羽张口想说肯定会，但是想到上面的德性，又不确定起来。
如果樊素意主动拿出来，说不定上面还愿意配合她们的诉求一起演一出，毕竟平权法案影响的也只有未来后来者，已经身居高位的他们早已经不惧这些。可是如果是强迫的，那双方的合作意愿自然会差一大截，尤其是樊素意，她那么骄傲的人，在被迫拿出解药后，如果议会还愿意满足她们的要求，这种行为在她们看来无异于施舍，这种情况她们是绝对不会接受的。
到时候必然是一场玉碎结局。
更何况她手里肯定有其他有分量的东西，比如说那个传言中可以毁灭男性的亚当。
哥羽的沉默无形中已经给了提利昂答案，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声音疲惫沧桑：“我懂了。”
“……抱歉，院长，我……”
“我明白，我明白。”提利昂嘲讽的笑了一声，“如果未来还有其他生命来总结人类的历史，那必然会是，生于忧患，死于权争。”
“不。”哥羽道，“是死于愚蠢。”
提利昂沉默的挂了电话，听到身后有人叫他，他回身，看到了杜克。
杜克现在完全已经是一具行走的骷髅了，他整个人形容枯槁，苍白如鬼，白发晦暗无光，嘴唇干裂发紫，但他红色的双眼还在发亮：“老师……虽然我知道您已经带谢尔德确认过了，但我还是想亲自试试那个猜想。”
提利昂心里一震，他表情不变，平静道：“哦？什么猜想？”
“就是您说的，您在电视上说的！说不定主要问题在男性身上！我们可以再捋一遍，换一种思路！”杜克一激动，喘息都有些不稳，他身后的年轻助理立刻扶住了他，有些心虚的低下头，不敢看提利昂。
提利昂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杜克身后的年轻助理，发现就是那个在他的话里得到灵感的研究员谢尔德，这孩子曾经激动的和自己提过这个猜想，深感威胁的他为了拖延时间和素意演了一场戏压下了他的实验热情，本以为他已经死心了，却没想到经过半年的努力，他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到了杜克的身边，再次提出了这个设想！
而杜克果然激动的采纳了！
果然什么都不能阻止真理的前进。
方才他好不容易压制住告诉哥羽这件事的冲·动，因为这个实验很可能真的是解药的关键，而看陆垚的表现她可能早就已经得出了结果，这时候如果哥羽告诉她生命研究院要进行这个实验，那她肯定要赶在研究院出成果之前拿出解药，否则“救世主”的功劳就会被研究院率先得到。
可是刚压下这边，转头就后院起火。
看着杜克和谢尔德殷殷期待的眼神，他知道自己是没法阻止他们了。职权上讲他现在只是代院长，杜克才是正经的生命研究院院长。而就算不管这些，作为老师，作为一个科学家，作为生命研究院和人类的一员……他没有任何立场阻止这些年轻人最后一搏。
提利昂露出一抹笑，这抹笑里毫无笑意，甚至不如他眼中盈盈闪动的水光吸引人，他仿佛感动又仿佛是无奈，拍了拍杜克的肩膀：“那就去做吧，有什么问题，我扛着。”
“好的！”杜克笑了起来，鬼一样的面容终于有了点神采。而他身后，谢尔德得偿夙愿，激动的忍不住小跳了几下。
看着他们快步离开的身影，提利昂终于忍不住内心的苦涩，长叹了一声。
陆垚、希雅……艾兰妮……
看来，我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
第169章 才刚开始
“好的，我知道了； 谢谢……什么？不； 不可能的……不可能妥协； 我们背后是死路……不用了； 让他们加油吧； 这阵子估计你也憋得慌，一起做吧，反正也没多少机会了……保重。”
素意挂掉了电话，用芳芳给的软件彻底删掉了里面和提利昂的通话记录，平静的看着窗外。
生命总是能找到出路； 绝境里总会有希望。
杜克最后还是和那个叫谢尔德的年轻人相遇了，就如一个最大众的跌宕起伏的故事； 绝境中天才科学家最终得到了绝妙的灵感，濒临灭绝的人类社会再次重现曙光。
与一般大众价值观中的反派不同的是。这里的反派并不想要毁灭世界……她们只想让自己拯救世界的行为更有价值一点罢了。
但目前来看，连这个“罢了”，都成了一个痴心妄想了。
提利昂带来这个消息的同时； 还问她要不要“合理拖延”一下杜克那边的进度。如果是芳芳，肯定二话不说要求不择手段了； 可素意想了想； 还是拒绝了。
她的铁石心肠在面对人们求索知识时总是容易失效。她很久没看到杜克了，却也清楚的记得最后一次看到他时他的模样； 这让她想起百年前她经历五年实验无果时的状态，也是这么浑浑噩噩、宛如行尸走肉。
对他们这些人来说人类的存亡或许早就已经没有意义，研究出解药已经成为他们的一个执念； 就算到世界末日也好，就算最后研究出来被立刻毁灭、徒劳无功也好。他们就是想给自己一个答案，想求一个解脱。潘多拉只贯穿了素意的前五年和后两年，可却真真正正贯穿了杜克他们的一生，他全身心的投入到了里面，心无旁骛，即使在知道素意可能给指了一条弯路的时候，在别无他法的情况下，依然心存侥幸，勤勤恳恳。
他们已经行进到五百多号样品了，眼看着快超过过去的素意，如果提利昂坚持引导和反对，他们说不定真的会傻傻的做到六百，七百……可他们发现了新的路，甚至愿意为了这条路放弃之前持续快两年的日以继夜的努力成果。
她可以想象到杜克在听了谢尔德的猜想时的兴奋，她也不相信杜克对提利昂毫无怀疑，他不傻，他只是不愿意面对。生命研究院现在被全世界咒骂和推搡，每一个坚持站在身边的人都弥足珍贵，他不愿意失去老师，更不愿意揭穿老师的“背叛”。但是如果老师还要阻挠他寻求解脱，那就是另一个结果了。
让他去吧，给他点希望……未来修正莉莉安，还要靠他，不要把这样一个人毁了。
她看着窗外，正看到阿迪从街角回来，他手在裤腿上来回擦着，身后的地上跟了一串血迹，但很快被擦没了，在他们以为的素意视线范围内，她见不到血。
那是居心不良的人的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窥视这片小小的灰区，而保护素意的人没有一个是和平爱好者，他们更倾向于主动出击，阿迪的改造体在密林中发挥了巨大的优势，他现在成为主动出击猎杀可疑人士的主力。
素意的治疗让他的变身痛苦减少了很多，变身后僵直的后遗症也近乎没有，只是变身后的力量似乎减弱了，阿迪曾经悄悄难过了一阵子，但后来远程接收了治疗的海瑟等人回复说，这不是减弱，只是更可控了。人类的理智削弱了野兽的力量，但也让他们的作战从只会猛攻到更有心思使用技巧，总的来说应该是更强了。
阿迪于是立刻又满血复活，从此非常享受于在素意看不到的地方战斗的快感，他特别喜欢自己那带血槽一样纹路的爪子滴血的感觉，老爹说他觉得这样的自己很酷，但怕素意看着碍眼便只能回区的时候帅一路，然后在素意视线范围内擦掉……但在满是男人的世界耍这份帅到底有几分魅力，中二少年的心思果然很难懂。
看着阿迪进了楼下，素意回头看时间，发现差不多是做日常的时候了，她刚打开微讯，芳芳的视频申请就过来了。
有泽洛和施烨团队保驾护航，现在两人不仅可以肆意通话，每天还能在特定的时间视频一下，微讯一接通平，就看到一片白肚皮。
“呀呼！你等会！我儿砸要踢人了！”芳芳的声音从肚皮后传来。
素意闻言只能呆坐着，盯着白肚皮发呆，看了许久，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叹口气：“我说……”
“再等等再等等！哎你急什么！”
“……”素意又坐稳。
终于，在素意昏昏欲睡的时候，芳芳的肚皮终于有了一点小到肉眼看不到的凸起，感觉到的芳芳立刻给了配音：“啪！狗子在他素意干妈的脸上踢了一脚！哈哈哈哈！”
素意：“……你怎么知道那是脚不是手？”
“那，啪！狗子甩了他素意干妈一巴掌！哈哈哈！”
……是女儿就取个救世主的名字，是男孩儿就叫狗子，这个老娘的偏心可见一斑。
要知道在得知芳芳给肚子里的男孩儿起名叫“道格”的时候，素意一晚上攒齐了芳芳“足球队主力”的所有微讯，他们都以各自的风格拐弯抹角的请素意劝劝芳芳……
素意都恨不得“道格”这名字写墓碑上，当然不会搭理。
而现在，快六个月的芳芳，玩狗玩得不亦乐乎。
如愿胎动过后，芳芳终于纡尊降贵的给了素意正脸，她的长相没什么变化，□□的美艳着，只穿一件抹胸的她，肩膀依然线条流畅，锁骨深深，天鹅颈修长如昔：“今天的体检数据发你了。”
素意点开电子板，点点头：“看到了，没问题。”
“有什么新闻吗？”
“你要加快速度了。”素意道，“杜克找到我的路了。”
芳芳挑挑眉。
“我没让提利昂拦……拦不住的。”
“杜克死，会激怒提利昂吧。”
素意点点头。
“嗯……”芳芳沉吟了许久，举起自己的手翻看着，“杀了那么多人，却偏偏杀不了最关键的，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像跳梁小丑？”
素意长长的叹了口气。
想对哥羽动手的时候，哥羽却主动出击了，明摆着他知道的已经扩散到议会，杀他没意义，只能作罢，还得放回他的助理。
现在想对杜克动手了，又投鼠忌器，毕竟提利昂真的很好用。
这两个人物以及背后的势力一左一右牵制着，她们的处境还真是有点尴尬。
“你这儿进度怎么样？”芳芳问。
这是她一个月来第一次问这个问题，素意之前怕她膨胀一直没说，现在却只能承认了：“已经差不多了。”
“……差不多？”
“就是说，以议会的标准，莉莉安是做好了。但是以我的标准，亚当却还没完美。”
“亚当又不一定用，你要完美做什么？”
“加一道锁，如果真释放了，他们要破解就再来一百年，完不完美？”
“美美美美美！”芳芳又拍起了肚皮，“狗子，夸夸你干妈。”
“席琳……”旁边传来隐忍的劝阻，听不出是哪个“队员”的声音，“轻一点。”
芳芳没理他，在肚皮上打完了“命运”的前奏，再次推远了镜头，旁边递来一块电子板，她看了一眼，开始布置：“圣殿有变动了，杜克改变了研究方向，让眼睛盯着点……还有个叫谢尔德的人，是叫谢尔德吗？”芳芳转头望向素意，等素意点头确认，就继续对着电子板道，“还有那个谢尔德……我们能从谢尔德上打开缺口吗，陆垚？”芳芳又问。
素意想了想，摇头：“提利昂做得并不隐蔽，杜克应该已经怀疑到他了，这时候再在谢尔德上下文章可能会打草惊蛇……杜克没那么笨。”
芳芳点点头：“你比我了解他。”算是同意了素意的说法，继续布置：“眼睛分一点精力到谢尔德身上，但不用太费力，关键在杜克新项目的研究进度上，每一个小时，每一个节点，都要汇报。”
对面又说了什么，芳芳脸沉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