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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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可汗-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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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崇训在薛府奴仆里订了个很新奇的规矩,叫做“奖金制度”,奴仆不仅在职务上可以升级,在每月领月钱的时候也可以升级。多寡之分就是薛崇训说的“奖金”,除了定额的月钱外,可以再领一笔钱,便是奖金;奖金多少,只看功劳是几记,一记升一级。虽然奴仆们领得钱多寡有别,但公平合理童叟无欺,谁也没怨言,而且有了上进的动力。

    “来了!来了!”吉祥兴奋之余,跑上水云间阁楼就大声吆喝起来。

    薛崇训听到吉祥的声音,看了一眼床上可怜的蒙小雨,此时不能为了其他因素影响救治,当下便说道:“我先回避一下。”

    吉祥奔进房门,说道:“郎君不用回避啊,宇文姬没来,药来了。她说了,喝下去就好,专治鹤顶红。”

    一旁的老郎中马上问道:“真是宇文神医配的药?”

    吉祥不爽道:“你怀疑我?在郎君面前,我吉祥从来都是摸着良心做事!”

    薛崇训皱眉道:“先别顾着磨嘴皮子,人没请到,救活了照样记一功,赶紧叫人侍候她服药!”

    “慢!”老郎中两眼放光,盯着那个瓶子,伸出颤抖的枯树一般的手,“能治鹤顶红的药!给老朽一滴吧,就一滴!老朽想知道是什么!”

    “少废话,救人要紧,赶紧喂服,别管他。”薛崇训粗暴地拒绝了老郎中。他也顾不上去想,如果这药研究出来大量配制对世人的功德。

    “功德啊!”老郎中大喝一声。薛崇训没想到的问题,老郎中因为不认识蒙小雨,置身事外是旁观者清,他想到了。这一声,震得天花板上的灰尘都簌簌往下掉,他这么大年纪了,吼出这一声真不容易啊。

    可惜的是那么小小的一瓶药,轻轻一灌,已经全部喂进蒙小雨的嘴里了。老郎中的双手举在空中,几乎要哭出来。他悲伤地说道:“能治鹤顶红的药……如果所有的郎中都会配制,世上多少不该死的人能活下来?”

    世上善良的人还是不少,老郎中应该算一个。薛崇训听他这么一说,也被微微触动,薛崇训丝毫不怀疑老郎中知道了配制方法会私藏在家奇货可居,因为他不是商人……不像后世,很多医者同时又是商人。应该说很多商人同时又是医者,因为利有时候已经比德更重要。站在什么位置的人,就会用什么角度处事。

    薛崇训捡起那个瓶子,递给老郎中道:“拿着,这东西粘,上面沾的不只一滴。琢磨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话,直接去问宇文姬,她不是会私藏这种东西的人。”

    老郎中立刻将那瓶子捧在怀里,当宝贝一样。

    “醒了!醒了!”“这是仙丹灵药么?”“太神奇鸟!”鸨儿和一干青楼歌妓,还有门口一群*的围观众都纷纷惊呼起来,房间里顿时热闹极了。

    倒是在场的人中间有最大功劳的薛崇训,反而被挤在角落里,连看蒙小雨一眼也不能。

    薛崇训挤了一阵,实在挤不进去,大家都很兴奋……有的兴奋总算可以摆脱官司了,有的兴奋居然看到了神一般的迹,也许大家心里的兴奋中间也夹杂一点为蒙小雨活下来而高兴的意思,不过谁知道有多少呢?

    唯一不高兴反而很愁的人,恐怕就是被方俞忠牢牢抓住的俊男萧衡。他挺郁闷的,原因就是真相会从蒙小雨口里说出来……这人走了霉运神仙都救不了,谁他妈知道喝了鹤顶红还能活啊?现在萧衡连死的心都有了。他挺纳闷,这事儿该怎么收场,还有抓自己的这货究竟是什么人。

    薛崇训挤不进去也就作罢,反正看样子蒙小雨肯定是已经得救,也没薛崇训什么事了,再说这么一折腾别说听曲儿的心情没有了,人还有点累。

    薛崇训对身边的随从道:“走吧,回家了。”

    方俞忠指着俊男道:“这人怎么处理?”

    “送官,京兆府最好,李守一这人我还是很相信他的,饶不了这厮。”薛崇训冷笑道。

    俊男心情很糟,他一愤怒,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忘记害怕薛崇训的残暴了,脱口道:“我在朝中有人,刘幽求刘相公,宰相,知道不?京兆府算鸟。”

    “刘幽求?”薛崇训的眼睛顿时一亮,“你送钱那官是刘幽求?”

    俊男有些尴尬,狡辩道:“谁说我给刘相公送钱?我与刘相公他老人家是忘年之交,交情很深。”

    薛崇训的心里顿时闪过了一个阴谋……刘幽求何许人?太子死党,在“唐隆政变”搞韦皇后的时候,他就在太子身边屡出奇策,居功至伟,是太子谋士团队中的一名十分牛的大员。

    薛崇训诡异地笑了笑,说道:“原来是刘相公的人,失敬失敬,这是个误会,真是个误会……”

    俊男一看这情形,立刻仰起头来,甩了甩手臂想甩开抓住他的方俞忠,可是没甩开,因为方俞忠只听薛崇训的,薛崇训没话,任你天王老子他都不放。俊男怒道:“没见你家郎君都对我客气了?放开手!”

    方俞忠心道:宰相算个鸡|巴!

    还好方俞忠平时一向很木纳,能不说话的时候就不说,所以他什么也没说,但也没放。

    这时薛崇训话了:“放开,还抓着刘相公的人干甚?”于是方俞忠就放开了,薛崇训走上前,轻轻抓起俊男的手腕,看着他那根早已肿得老大的断指道:“还疼吗?”

    俊男:“……”

    他见薛崇训这副德行,认定薛崇训是怕刘幽求的,哼了一声,咬牙道:“你给老子等着。”说罢转身就走……他并不是打算回去请大佬出面出气,而是想赶紧从这个是非之地溜掉再说,不然万一来了官差事情闹大了,真不知该如何办。

    蒙小雨怎么就没死呢?

    方俞忠看着俊男的背影道:“郎君,这么着就放了?”

    薛崇训冷笑了一声:“他说了假话,我还没兑现自己说过的话呢。先让他走,出了事也算不到我头上,就算露了蛛丝马迹有人怀疑我,难道还要再请今上下旨到府里查一通?”

    其实薛崇训在没有必要的时候,是不太愿意干坏事的;但真需要干坏事的时候,什么事他都干得出来。他准备拿俊男萧衡动手,倒不是口上说的那点事,而是实施阴谋需要这样做,这便是其中的一步。

    方俞忠又道:“那要不要派人跟着?”

    薛崇训点点头,又道:“别让他现,跟丢了也没关系,他是通过刘幽求考上进士的,又有姓名,麻烦一点而已,查得到。”

    待方俞忠安排了人手,薛崇训回头看了一眼围着床的人群,说道:“走吧。”

    正要出门,鸨儿现了功臣薛崇训,忙叫住他问道:“哎哟,郎君,今天多亏了您,您这就要走?”

    薛崇训笑道:“杜姐儿也看得出来,我不是缺钱的人,不图报酬……让小雨好生养养,我该日再来听她唱《长相思》。”

    鸨儿的感激倒是自内心的,这时反而觉得亏待了让她避免了极大麻烦的薛崇训,张了张嘴也没有想到说什么感谢的话,一个谢字当然没必要说,大恩不言谢嘛。她想了想便问道:“还未请教郎君名讳,以后咱们也好记着啊。”

    薛崇训淡然道:“举手之劳,杜姐儿就不用记着我了,不过小雨问你,你可以说三个字。”

    “哪三个字?”杜姐儿好奇地问道。

    “大秦寺。”

    “大秦寺?”杜姐儿重复了一遍,自是不解。

    薛崇训又说道:“哦,对了,你帮我带句话,给小雨的:有些人为了活着,很艰难很辛苦,所以只要活着就好。”

    鸨儿点点头道:“记住了,放心,我会一字不差地给小雨说。”

    “很好。”薛崇训抱拳一礼,转身便走了。

    ……

    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的兴奋剂总算消停一些了,鸨儿也说道:“总算有惊无险,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

    众人6续散了之后,鸨儿走到床前,抓着蒙小雨的手,几乎要哭出来:“哎哟,我的心肝儿,你吓死我了,幸亏有个郎君关系多路子宽,出手相救才避了灾祸啊!一定是菩萨派的贵人,唉唉,以后老娘要积点阴德,多烧烧香……”

    蒙小雨呆滞地看着上面,脸色苍白,一点表情也没有。听鸨儿说了那些话,她只是喃喃地说道:“没求他救,他瞎忙什么呀?死了还好些。”

    “哟,我的闺女,可不能这么说,你死我怎么脱得了干系呀?”鸨儿突然想起了什么,忙道,“对了,那郎君叫我说三个字,还有一句话带给你呢。”

    鸨儿心道看那句话能不能起点作用,让蒙小雨别有任何寻短的心思……至少在刚生了意外的风头上别有这样的心思,现在得哄着,以后就随她吧。鸨儿便说道:“我问他叫什么,他只叫我对你说三个字:大秦寺。”

    “大秦寺?”蒙小雨那原本一转不转直瞪瞪的眼睛马上转动了一下,但口吻依然没什么热气儿,“是他……他还真来听曲了。”

    鸨儿道:“他还叫我给你带句话呢,说:有些人为了活着,很艰难很辛苦,所以只要活着就好。”

    蒙小雨心里流过一股暖暖的感觉,是一种莫名的微妙的共鸣吧?

    (下面三章的情节有点重口,如果口味较清淡者,建议跳过23、24、25这三章。)

第二十三章 横刀

    “郎君,已经探明了,萧衡就住在南边的宣平坊,租赁的院子,院子主人的身份是东市商贾。!萧衡家中只有三人,其父母不在长安,身边有一妻一子,幼子尚在襁褓;亦无奴仆。”方俞忠在薛崇训的门口躬身禀报,把在水云间遇到的俊男底细查了个一清二楚。

    薛崇训听罢,想着将要干的坏事,心中竟然冒出一股子兴奋,很期待的感觉。他心道,难道我真是毫无爱心的人……他内心的快|感,就像坠落地狱深渊时迎面吹来的风,怎一个爽字了得。

    他努力压抑住心中的放纵,表面上依然从容淡定地说道:“我知道了,你去把三娘叫来,就咱们三人过去,人多了很不好。”

    “是,郎君。”方俞忠抱拳一礼,便办事去了。

    过得一会,方俞忠和三娘走了过来,薛崇训一看,只见三娘穿着紧身衣,头上戴着一顶帷帽,帷帽前面有一块黑纱垂下来遮掩着脸。

    薛崇训见状便说道:“这么副女侠打扮太招眼,你回去换身平常衣裳,混在人堆里不会被人注意那种。”

    于是三娘极其不情愿地回房换了衣服,把头上的帷帽摘了,戴璞头、穿了身翻领。她用手掌遮在眉间,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说道:“阳光太强了。”

    平常人都喜欢晴天白云,难道她喜欢灰蒙蒙的天气?反正薛崇训是不怎么喜欢那种乌云密布天很低的压抑感。

    薛崇训打量了一眼三娘,她的皮肤一如既往的苍白,唇却红得娇艳,那张脸透着寒气,就如刚从棺材里出来的女尸一般……她这样一张脸,真是穿什么衣服都容易被人注意。她喜欢在面前遮块黑色的纱巾,大概就如后世的墨镜一样的功能,可以让光线不用那么亮。

    “算了,走吧。”薛崇训也不想过多计较这种细节,刚走两步,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问道,“对了,那天李守一到府上来搜查的时候,你说有句话要给我说,当时时间太急了,我就叫你以后再说。那句话是什么?”

    三娘那黑暗幽深的眼睛里,竟然闪过一丝羞赧,但随即就消失了,她很随意地说道:“不是什么重要的话,想谢谢郎君的周全。”

    “哦。”薛崇训于是转回身继续向外面走。三娘和方俞忠遂在后面跟了上来。

    还是庞二赶车,三人一同上了一辆大毡车,这毡车四周遮得严严实实的,里面光线很暗,三娘进去之后仿佛松了一口气。只有在黑暗中,她才会感到安心吧。

    方俞忠隔着一道车厢壁给庞二指明了路线,毡车从安邑坊南边的坊门出去,然后跨过一条大街,进了宣平坊。过了一阵,庞二便敲了敲车厢道:“郎君,到地方了。”

    薛崇训从马车上跳下来,左右看了看,只见这里是条青石路面的巷子,两边的围墙都比较高,巷子又窄,以至于偏西的阳光照不进来,让这里冷幽幽的,围墙上也长上了青苔。

    前几天刚下过雨,巷子里大概因为阳光照射时间短,干得比较慢,那些松动的石板下面还藏着泥浆,一不小心踩到那样的松动石板,石板一歪“哔叽”一声就会溅起一股泥浆,弄脏长袍下摆。薛崇训就接连踩到了两次,下摆上弄得脏乎乎一片,他不由得骂了一声“操”。

    这时方俞忠指着一道木门道:“就是这家。”

    薛崇训并不急着叫人敲门,他埋头四下看了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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