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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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等等-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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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已经跃在纸上。
  宝馨乜了眼,很像承乾宫前长得那株梨花。承乾宫那里生了株梨花,也不知道在哪儿多少年了。反正每年开春,那株梨花树就会盛开,重重的花团儿压在枝桠上,风过缤纷如雪。是承乾宫的一道美景。
  “殿下在画梨花?”宝馨明知故问。朱承治颔首,他手中笔略略一撇,只见着几片绿叶生在了梨花里头。
  他这一笔画完,把笔搁置在一旁。对着完成了大半的画儿左右看了半日,最后道,“还缺个摘花的美人。”
  宝馨笑,“谁告诉殿下这花下一定要有个摘花美人的?我听说外头不少秀才,一个个大男人,偏生喜欢头上簪花,脸上傅粉。要不殿下画个那样的?”
  这话说出来简直就是打搅人的雅兴,换个脾气爆的,说不定要撸起袖子了。朱承治却仔细的想了想,“听说南边的人是那样的,不过京城这块应当好些吧!宝姐姐记得苏州是那个样儿么?”
  “不少,”宝馨说着过来,“不过那些都是富家子弟才玩的玩意儿。”
  正说着,朱承治转过脸来仔细打量她。朱承治自从十二岁之后,几乎是见风就长,明明年纪不大,可是个子和吸足了雨水的春笋一样往上个长。
  “画男人怪没意思的。梨花下头坐着个长胡子男人,再好的意境也要坏了。”说着,朱承治转过头来一笑。
  宝馨被他这笑弄得身上发麻,她抬头看了眼他头上,“殿下头发乱了,梳梳吧。”说着,她两手按在朱承治肩膀上,推着他就往外头走。
  朱承治过了留头的年纪有两三年了。皇子皇女们自小剃头,到了十多岁才会留头蓄发,在冠礼之前,留起来的头发用玄色绉纱包起来垂在脑后。其实也就是在脑袋上扎了个马尾,然后用纱包裹起来。
  宝馨给他拆了发束上的绉纱,解开发绳,拿过一旁的篦子,给他仔仔细细从头梳到尾。
  朱承治半座半躺,感受篦子细细密密的齿梳在头皮上刮过。男孩子长得快,前头和只小猴子一样,瘦瘦小小的,可是到了年纪,只要吃喝上头足够了,几乎是每天都是不同的个子。
  朱承治面庞也渐渐展现开,露出些许分明的轮廓。他抬抬手,宫女将铜镜拿了过来,朱承治拿在手里,胳膊伸长,磨的通亮的镜面,清清楚楚把两人给容了进去。身后的少女已经到了女子里头一生最好的年岁,明明素面朝天,一副清水脸子,却是肤如凝脂,脸颊如红霞照雪。他见过的那些后宫娘娘,用再好的紫茉莉胡粉儿还有多鲜艳的玫瑰膏子,也抹不出这样的好颜色。
  他眼睛一转瞧见了自个,镜子里头的少年手臂生的长长的,脸颊轮廓要比之前圆嘟嘟的时候要分明的多。不过比起真正的男子汉来,还是差了许多。
  朱承治偷眼看宝馨,见她乌发如云全都堆积在头上,一副平扁的发髻,上头除了两三根簪子之外,连朵绢花都没簪,素净的可以。
  “宝姐姐怎么不戴个花儿?我见其他宫女子都这般打扮。”
  宫里不拦宫女打扮,胭脂水粉使的,头上簪子绢花也戴得。有时候打扮出彩了,被皇帝看到,临幸了一朝跳上枝头成凤凰。所以宫女里头也有风尚,只是那风尚随着皇帝的喜好来。
  宝馨闻言,抬眸看了朱承治一眼,这两三年,他吃的好,营养充足,也养出了一头好头发,他头发生的乌黑浓密有韧性。她把他头发梳了一遍,用发绳捆扎好,绉纱把那一束头发包好。
  “那样打扮麻烦,花的时日也多,而且脸上脂粉重了,夜里一洗脸,可以洗下一脸盆的腻子,没意思。”宝馨说着,心里想着她这样的年纪,不化妆最好看,干嘛要用那些东西把自己原来的长处给遮挡了。
  “那也要打扮一二,”朱承治说着在贵妃榻上,翻过身来趴在那里看她,“我记得娘以前给赐给姐姐不少首饰……”
  说起这个,宝馨心里有些发慌,惠妃偶有赏赐,其中不少是金银首饰,不过那些东西都被她托太监带到宫外给换了钱。
  首饰再漂亮,哪里比得上钱更实在。
  不过这话是不能对朱承治说,“殿下,这脑袋上一头金灿灿的,还怎么做事?”
  朱承治听了哦了声,他胳膊屈起来,支撑着脑袋,“这倒也在理。”
  “殿下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宝馨奇怪道。
  朱承治脸上有些热,他躺回去,柔软的褥子贴在背上,抓过一旁的折扇,打开来盖住脸。
  “怎么了?”宝馨见他躺在那儿,拿着折扇挡着脸,当他哪里不舒服。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摔打身子,骑马之类的更是没断过。最近这两年他都已经没有得过风寒了,不过人都有个头疼脑热。
  “不,没事,就是有点热的慌。”一把折扇盖在小少年的脸上,说话时候口鼻呼出的气吹拂的折扇上下起伏,在鼻子上飘忽着,好似随时都有可能翻下来。
  宝馨瞧着那扇子颤巍巍的,伸手就要把他脸上的折扇给掀下来,这么个东西盖在头脸上,也不嫌气闷。
  纤纤细指探出去,方英和幽灵似得冒出来,“殿下,皇爷那边叫殿下过去。”
  朱承治从贵妃榻上翻身而起,盖在脸上的折扇掉下去,宝馨给他整理衣着。
  朱承治出了门,方英跟在身后伺候,他小跑着禀报,“殿下,殿下吩咐奴婢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方英小跑着,笑的谄媚。
  “我记得你还没有出入宫禁的牙牌,怎么从外面弄到的?”朱承治问。
  “殿下吩咐的事儿,就算是下刀山上火海,奴婢也得替殿下办好了。”方英呵腰。
  内侍可以出入宫廷,到宫外去办事。不过出去的太监必须要有牙牌,没有牙牌,出宫想都别想。
  朱承治伸手去摸到自己佩戴的玉佩,“好,等我回来,一定会好好赏你。”


第26章 成长
  到了乾清宫, 朱承治迈腿进入殿内。
  乾清宫是皇帝居住和处理政事的场所, 除了年幼时候, 他认父的那一回之外, 几乎从不踏入乾清宫。
  在前头太监的指引下,他到了内间,瞧见宣和帝坐在上头,他身边站着个胡僧, 那胡僧生的满脸络腮胡, 这些年来, 宣和帝迷恋上了所谓的长生之道。下令让各地官员选送有能耐的僧道入宫。
  早年的时候, 宣和帝就有服药的习惯,朱承治就是他在服药后一时兴起的产物。现在有些变本加厉,连这种胡僧也一块召入宫里,和那些道士一块,专门炼制丹药,进贡给宣和帝。
  甚至还给这些僧道弄了个进奉官的名头。
  朱承治和宣和帝并不太亲近,甚至见面的次数都少,但这些事没办法瞒人。朱承治垂下眼, 浓密的眼睫掩住眼眸里流露出来的厌恶。
  这些僧道没几个真心修行, 倒是一个两个在红尘里头泡了十足十, 宝馨和他说过, 这些个人在外头坑蒙拐骗无恶不作。
  “你来了?”宣和帝嗅了一下手中的珐琅小壶, 他抬眼看了一眼面前的长子, 他已经有段日子没有见这个儿子了。
  这些年后宫陆陆续续有皇子公主出生, 但王皇后却迟迟没有所出,外头大臣们又提起立太子这事来。
  耳根好不容易清净了四年,四年一过,又被那些长了老婆舌头的朝臣们在耳边念叨个没停。心烦之下,对这个长子越发不喜,连带着见面都少。父子两个,除了逢年过节,必须要相见之外,其余时间见面次数屈指可数。
  这次他叫朱承治来,也是听翰林院的那些个翰林说皇长子天资聪颖,那些个翰林,都是各州府里头层层考上来的,做文章是一把好手,上折子骂人也是他们的拿手好戏,那些个科道官都是翰林出身。
  宣和帝年年月月听这些翰林弹劾人,这听他们夸人,还真有几分新鲜,加上首辅请求他让皇长子出阁讲学,他干脆把长子叫过来看看。
  上回见面,还是过年在奉天殿举行大朝会的那次。仔细想想也有三四个月没有见面了。
  宣和帝抬了抬手,他一个时辰之前觉得有些困乏,叫胡僧给他进了药。这会儿浑身上下的困乏劲头已经下去了,浑身上下精神抖擞,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儿。
  他抬手,胡僧躬身退下。
  朱承治一撩袍服对宣和帝拜下,“臣拜见父皇。”
  “嗯。起来吧。”宣和帝道。
  朱承治依言站起来,宣和帝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个儿子。现在这小子十二岁,虽然才十二岁,但是人倒是长的飞快。瞧着这个头,倒是有成年男子那么高了。只是脸上还没跟着身子一块长开,轮廓已经隐隐约约露出,但童稚之气却还没散去。
  看上去童稚和少年青涩糅合在一处。
  “你听说了没有?”宣和帝撑着额头,眯眼看向儿子。
  朱承治垂首,“臣不知道,还请父皇明示。”
  宣和帝伸出手来,一旁的太监立刻奉上一杯香茶,他喝了一口,把茶盏放在一旁,他今日穿了道袍,也没穿龙袍,看上去竟然和一普通富家翁一般。
  “内阁首辅沈常要我准许你出阁讲学。”
  朱承治听完最后一个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你现在越长越大,也越来越有本事了。”宣和帝说着双手在腹前交十,好整以暇的乜着地上跪着的长子,“太子都还没册封呢,就叫你出阁讲学了。”
  出阁读书和出阁讲学,一字之差,却有天壤之别。平常皇子都是出阁读书,但是只有太子才有资格出阁讲学。
  首辅向宣和帝进言的这话,和其他朝臣进言的请立太子没有任何区别,只是首辅说的更加直白罢了。
  朝臣们可以和宣和帝直说,但是父子私下相处,宣和帝说起来,却让朱承治十分不好办。
  “臣不敢!”朱承治俯身下去,几乎整个匍匐在地。
  宣和帝高高在上,看着长子那片无比顺从的背脊,“真的不敢,还是只是嘴上不敢?”
  “臣绝对不敢置喙国本之事!”朱承治说着又给宣和帝磕头,这会儿地毯都已经去了,他额头磕在地板上砰砰作响。
  “父皇曾经说过,太子之位乃是要等嫡子,臣又怎敢有僭越之心!”
  宣和帝嘴角微抽。这话不过是他当年用来搪塞朝臣的嘴罢了,没想到长子竟然能够拿这话来反塞给他。
  “你读书,那就好好读书。至于其他的事,你一概都不要过问。有些事也不是你该问的。”宣和帝知道那些个教帐子读书的侍讲官私下也偷偷给长子说一些朝堂上的正事。
  国朝对藩王防备甚重,除去太子之外,其他的皇子一概不说于政事。就藩之后,就只能圈在那个小小的城池里头,想要出城都还要派使者到京城向朝廷禀报。
  朱承治又是一记重重磕头,“臣明白。”
  该说的话已经说了,宣和帝浑身上下开始燥热起来,他有些不耐烦的敲了敲扶手,“好了,没你的事了,出去吧。”
  “是。”朱承治爬起来,躬身退出。
  方英等到朱承治出来,瞧见朱承治额头上那块磕头磕出来的淤青,吓得差点跳起来,“殿下在皇爷面前受委屈了。”
  做太监时不时就要磕头,哪里还分不出这是磕头磕出来的?
  “……”朱承治瞥他,方英立刻消音了。
  这会还在乾清宫,这话要是被有心人听去,少不得要闹出什么事来。朱承治走在道上,面无表情,浑身上下是皇家的气度。可是脚下却走得飞快。
  教他读书的几个师傅私下偷偷的和他说过朝堂上的政事,那会儿特意避开了旁人。那些翰林们对宫里伺候的太监很是防备,没成想就算是这样,还是叫父皇给知道了。
  朱承治的心如同一颗重石沉入湖底,避开了那些太监,消息还是流了出去。他默默的在心里将那个时候和他说过话,呆在一块的人。他把那些人的脸在脑海里头过了一遍,那些脸每一张都浮现出对于皇子的恭谨和忠臣,嘴里说出的话,都是表忠心,一副愤世嫉俗,对他万分同情的话。
  可是他们里头却也有人掉头就把他给卖了。
  这些人都是他的老师,照着宫外的那一套,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也是要给他们磕头行礼的。
  袖中的手缓缓握紧,朱承治眼睛里,一丝愤怒如同火入冰潭,迅速湮没。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冷漠。
  回去之后,宝馨瞧着朱承治一言不发,直接踢掉脚上的靴子,倒头躺在罗汉床上,翻过身去,只肯露出一张背。
  朱承治很少这样,因为在宫里不受宣和帝待见,就连发火都是温温吞吞,好似满了三四拍,可这样直白表露出来的,可是头一回。
  宝馨立刻去瞅方英,方英苦哈哈着脸,冲她摆摆手,手指指了指天上。宝馨面色一灰,坐在床边,纠结了好会,还是没开口。
  “宝姐姐,你先出去。”朱承治侧躺在那儿,闷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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