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筑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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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筑鸾回-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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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媱哪里会插花,学着他刚刚剪掉多余花叶的样子剪了一地的花苞,一根根塞进了玉瓷中,低头轻嗅那混合的馥郁,郑媱十分满意。
  
  不一会儿,他端着饭菜进来了,惊讶地盯着玉瓷中的花团锦簇看,渐渐温和地笑。
  
  “是不是很好看?”
  
  他继续笑,点头:“好看,比我插得好。”
  
  郑媱盈盈冲他笑起来,露出靥边浅浅的香辅。
  
  他低下视线,将饭菜推到她跟前:“趁热吃,吃完你歇午觉,我去收狐狸。”
  
  郑媱埋头吃了起来。
  
  一朵杜鹃花忽然凋零,旋转着落在他碗中白花花的米粒上。他拈起来,趁她埋头吃饭不备,悄悄别在了她鬓边,又端起碗一边扒饭一边盯着她打量。
  
  郑媱浑然未觉。

  他想:她真是纯得像一汪涓净的溪水。
  
  收完狐狸归来时,他走进屏扇,她正凭在榻上熟睡。他悄悄走近欲去盖被,却瞥见她恬静的睡颜,攥着被子的手一时无法动弹了。
  
  午后的暖光从窗隙里照进来,晒得她靥边微微泛起红润。他想起了在慈恩寺的初见,天真纯粹的年纪,她的腮边也是这样的桃红,她伸手捧来一朵桃花至他眼下时,无忧无虑的笑容也像桃花一样烂漫灼人眼。
  
  望着那似朱砂染就的樱唇,他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来慢慢靠近。
  
  郑媱蓦然睁眼,伸手去推拒他,惊呼道:“你做什么?”
  
  狠狠扼住她的手腕,任她奋力挣扎,他还是贴了上去,死死堵住了她温热的唇,死死地堵住不动,封了半晌才移开。
  
  郑媱恼怒地盯着他,不停用手去擦。

  他却若无其事地笑笑:“原来亲吻是这样美好啊。”
  
  郑媱眼中的怒意更甚,举起枕头朝他砸了过来,被他接住:“先别杀我,杀了我这世上可就没人有那个本事帮你换颜了。”又转身道:“九只九尾白狐都齐了,明日就给你换颜,你很快就能走了。”
  
  第二日,白玉瓷瓶内的花蔫了。
  
  郑媱一起来就看见他坐在案前修剪新折的花枝。他埋头全神贯注地修剪花枝,却一心二用地对郑媱道:“快把脸洗干净了,等我插完了花,我就来为你换颜。”
  
  郑媱乖乖去洗脸,洗完时却见那瓶中的花插得美韵十足,极为雅致,全然没有昨日自己插的那般臃塞。

  “原来你会插花。”郑媱悻悻地说,“你真是虚伪,我明明插得不好,你却要说好。”
  
  他笑说:“我没有说谎,在我眼里的确是好看,在别人眼里可就不一定了。”
  
  郑媱觉得他很奇怪,越来越喜欢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了,听起来总像是在挑逗自己。她在一边坐下,静静地看着他执着银剪修形,听他又道:“插花不是要把开的好的都塞进去,会显得臃肿。插花需要耐心,要先选枝。”他拿起一根杜鹃花枝打量:“先将花枝执在手中观势,或横或斜或侧,最好取一个疏瘦古怪的姿态,而后剪掉杂枝和冗余的骨朵,置花梗入瓶器时,或折或曲,忌直插入瓶,那样易使叶背花侧。最后可佐一两支兰草竹枝,配上几颗鲜红的枸杞子。”话落,已经插花完毕抬起了头。
  
  “郑媱——”他忽然站起身,喊她的名字。
  
  郑媱一愣,却见他拨弄了下白玉瓷瓶:“你瞧这瓶中的花,都是经过了精心的修葺,修葺后的美好冲击着人眼,可要返璞归真,几乎是不可能的。”他慢慢将视线投放至她面上,拈起案上的冗叶余花捏碎在指下:“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想再换回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35、朱颜 
  
浴火鸾凰涅槃时
 
  “换颜可不是那么容易。”他说,“凤凰涅槃,要先在熊熊烈火中自焚,焚成灰烬后才能获得新生。其中痛苦,你可承受得住?”
  
  郑媱笃定点头。。。。。。
  
  “那好。。。。。。”
  
  他按住她的肩纠正她的坐姿,让她放松地坐下。自己慢慢蹲下身来,陡然屈膝跪在了地上。
  
  郑媱一惊,急道:“你跪在地上做什么?”
  
  他笑得眉眼弯弯,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为你换颜,岂不是使你不孝?我觉得对不住你,所以要给你跪下。”
  
  郑媱知道他是在风趣地玩笑,想了想,许是因为他个头太大,站着费力气,又因要移动,坐着不便又太远,但跪着在地上移来移去的姿态着实太奇怪了。
  
  他一只手托在她鬓侧和耳后,另一只手拿了一只类似画笔的东西,一笔一笔地在她眼角附近勾勒,郑媱闭着眼睫,睫毛不停翻卷颤动。
  
  “眼睫倒挺长。”他描完了左边的眼角,又去画右边的眼角。清晰地看见她右眼旁有颗不易察觉的黑点时,一边描画一边问她:“咦?传言说眼旁有颗泪痣的人爱哭,可是当你特别害怕的时候,我也没见过你哭呢。”
  
  郑媱愣了愣,果决道:“我不爱哭,也不会哭了。”
  
  他开始沉默,描完了眼又去画眉,画完了眉又去勾唇弧描鼻,完了拿来铜镜递给郑媱:“你瞧瞧,修形后口鼻眼眉大概就成这样了。
  
  郑媱接过铜镜,看后大惊,他所用的似乎为一种荧色的染料,经他寥寥数笔一勾勒,五官变化虽不大,但她几乎就以为是从镜中看见了另外一个女人,惊讶地张了口。
  
  “怎么?”他转动着手中的画笔,仔细打量着她,道:“这就被自己惊艳到了?我还未开始帮你换呢。”
  
  郑媱恍惚道:“真的要变成这样么?”
  
  “当然,”他说,“这样那些只相皮囊的男人才会喜欢。”又望着她道:“也不知日后右相大人见了是心动多一些呢还是愤怒多一些,唉——我可是冒着被人日后拿刀架在脖子里、丢掉生命的危险帮你,你真的忍心。。。。。。。”
  
  郑媱垂下眸子。

  他端来煎好的药汁:“喝了。” 郑媱接过饮下后,他又拿来调好的药泥在她脸上涂抹一层,在画笔描绘的地方涂上另一种香气刺鼻的药泥,裹上一层薄如蝉翼的纱;再换另一种药均匀地涂抹下一层,又裹上一层薄纱,如此反复。。。。。。涂抹包裹一直到深夜,郑媱只剩下一双眨巴的眼睛。。。。。。。
  
  半旬内,每时每刻郑媱都觉得脸部如同火焰灼烧,起初像是小火炙烤,最后竟似火上浇了油,熊熊的火势起来后直接环绕着脸部灼烧,疼痛越来越剧烈,疼到汗流浃背、夜不能寐。
  
  他让出了自己的床榻给她睡,自己睡地上,郑媱却疼得从床榻上翻滚着跌落在地上,抢着硬邦邦的地面挣扎,磕破了脑袋流出血来。
  
  他将她打横抱起,轻轻放回榻上,盖好被褥,自己睡在床榻外沿,以防她滚下去。明明痛不欲生,她却总是先咬紧牙关将呻|吟闷在口中,憋得满脸通红,浑身湿透了,觉得承受不住时才会翻滚着用头抢打他物以转移自己脸部的苦痛。
  
  他不敢点她的睡穴,怕她疼得在昏睡中死亡无从知晓,但又实在不忍心,每每在她忍受不住时还是点了她的睡穴,叫她沉沉睡去。
  
  如此,终于捱到疼痛渐消,纱布被解的一日。他将最后一层纱布轻轻拉起,看见如含豆蔻的红唇,心一颤,手一扬,纱布飘去。
  
  虽然已经有所预料,可揭下纱布看到她容颜的那一刻,他心底还是有种说不出的震惊,果真是涅槃了:被“烈火”的肌肤比之以为更加莹洁娇嫩,几乎吹弹可破,那样飞翘的眼角眼轮,彻底颠覆了她整个人的气质,以往雪映琼枝的清韶悉数化为祸国狐媚的绮艳。。。。。。
  
  唯一不变的,是眼内的瞳子,镶在从前的眼眶里时,是两泓秋水;嵌在现在的眼眶内,是煌煌的火树银花。
  
  只她如今尚不懂如何施媚,他怔怔地开始幻想,幻想着有朝一日,当她抛弃了少女的青涩拘谨,斜溜娇波,一颦一笑,无不是韵致千般,风情万种,就连骨子里,都是细数不尽的媚,不由忧心起来。
  
  郑媱起身走去铜镜前顾盼,不由怔住,镜中的人完全不是自己了。
  
  他出现在镜中,问她:“可真想好要回长公主府,复仇?”
  
  “是。”
  
  他低头轻轻叹息了两声,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无法使你复仇的决心动摇,是不是?”
  
  “是。”
  
  “好吧,”他的语气十分遗憾,“你走吧,趁着外头的月色回去吧,我马上放出消息给乌衣卫,等我带你出了幽篁,乌衣卫差不多就从小路上来了。”
  
  郑媱望着他,感激道:“这些日子,叨扰你了。”
  
  离别总是来得这样沉重,沉默了片刻,他祈求她道:“能不能不要回去了?就留在幽篁。”
  
  郑媱转过脸来,明艳的娆瞳照射着他,他又避开转身道:“罢了,走吧。”
  
  他先出了竹篱院落走在前头,郑媱跟在身后。
  
  二人走进了茂密的竹林。
  
  很快就听见了风吹草动,他知道是乌衣卫从小道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来了,脑海中两种声音争执得愈发厉害,一个声音道:“她此行凶多吉少,不要让她去涉险,把她囚在这里,为你生儿育女。。。。。。”另一个声音说:“爱不是自私地占有,是成全,成全她所有的抉择。。。。。。”
  
  于是一路沉默着,在即将出了竹林时蓦然顿下脚步。
  
  郑媱看见竹林外等候的乌衣卫,凝了他一眼,告别说:“后会有期。”不待他回答越过他就往前走。
  
  “等一等。”他叫住她说:“保重——”
  
  郑媱回头,道:“你也保重——”提步又走。
  
  他蓦然冲上前去拉住了她的衣袖,看了那些乌衣卫一眼,乌衣卫见此情形皆自觉后退了数尺,隐匿了起来。
  
  “郑媱。。。。。。”他忽然伸手圈在了她的腰际,低头去嗅她的发香,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若你报完了仇还活着,但,没地方可去的话,回来幽篁,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郑媱讷了下,心头一暖,没有推开他,语气淡淡回答:“大概是不会活着的吧。”
  
  温热的水滴溅在头皮上,他泣道:“我是说假如,假如还活着。。。。。。你回来幽篁,与我做一对平凡夫妻吧,远离外面的喧嚣,只有我们两个人,安静地过我们两个人的日子。”
  
  郑媱不说话,只静静地聆听他且泣且诉地讲:“你不爱我也没关系。。。。。。”
  
  眼角一涩,她掰开了他的手,回头拍拍他的臂膀,最后望了他一眼,挣脱他的手决然离去。。。。。。
  
  默默地望着她随乌衣卫远行的背影,他摊开匿在袖中的一双玉玦仔细审视。
  
  那个女人的本意哪里是真的要她来幽篁换颜,其实是将她送来给他做妻子的,此番他帮她换了颜,放她回去,她又会拿她怎么样呢?那个处事极端、行为乖张的女人,真的会助她复仇吧。。。。。。。
  
  转过身去,仰头望着一天清辉,且行且徐吟:“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36、艳光
  
似曾相识燕归来
  
  “贵主。”翠茵上前,细声禀道:“她回来了,他为她换了颜。”
  长公主斜倚凤榻的姿态慵懒,似沉寐在午后暖阳,本阖着眼,闻她如此一说微仰起头,蓦然睁开了眼,目光如炬般映照在她的脸上,翠茵微微低了头,碎步趋恭敬地递去鼻壶。
  
  长公主嗅了一嗅,长吐一口气,长长的护甲轻轻敲击着檀木香案,语气听不出波澜:“换成什么样了?”
  
  翠茵想了想,说:“半姿绝世。”
  
  敲击香案的音声渐渐歇了,长公主轻轻嗤了一声,嗤声似骞动帘栊的三月微风,凤眸一转,眉心波漾,却是宴宴笑着凝睇翠茵。“你去殿外候着吧。”
  
  翠茵退出内殿,来到殿庑下对郑媱道:“小娘子先等一等。”
  
  ——
  
  “阿嫦。”长公主唤了一声。
  
  帘幔后缓慢地踱来一个腰背微驼的老妪,向长公主躬身哑声道:“贵主?”
  
  长公主问她:“你且说说,是为什么?”
  
  阿嫦默然,只关切地凝视着神情倨傲的长公主。她只觉得满面荣光的长公主这般眄视傲物、目空一切的仪态,普天之下恐怕再也无法从第二个女人面上找到了。思起以往,阿嫦在心底里唏嘘不已,长公主还是年少不知愁滋味的少女时,她就一直跟在长公主身边,跟了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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