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筑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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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筑鸾回- 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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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天亮了我就醒了,”郑媱看看他乌深的眼圈,走过去看那新做的古琴,伸手摸了摸,“什么时候做好的?”
  
  “早上,”他说,“你试试看。”
  
  郑媱随手挑了下,音色醇清悦耳,弹起来应该很不错,是把好琴,赞道:“想不到你什么都会。”
  
  “阿朗醒了么?你先洗漱吃点早饭吧。”
  
  他已经吃过早饭了,郑媱吃的时候他在一旁包着荠菜馅儿的饺子,眨眼的工夫指端便拖起一只饱满的元宝来,而郑媱作为一个女人,什么也不会,她好奇地盯着他的手指道:“你这双手怎么会这么巧?往后哪个女人要是嫁了你真是幸福呀。”
  
  他闻言怔了怔,包饺子的动作缓了下,低头笑笑,继续加快手中的动作。
  
  郑媱吃过饭也来帮他,可她不会,他就撸起袖子教她怎么包,她不是放多了馅儿把饺子皮撑破了,就是没有折好饺子皮儿使得荠菜馅儿露出来了,损坏了不少饺子皮,包出来的饺子歪歪扭扭的,和他包的一比,简直天差地别。
  
  不经意地,她瞥见了他手臂上一块长长的伤疤,像是剜去过一块肉的,忙抓过来问:“怎么弄的?”
  
  他的确回答说:“剜掉过一块肉,很早就剜掉了,现在不会疼了。”

  “为什么要剜去?”
  
  他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很早?她想到了他的身世:“我听贵主叫你晟哥,是不是你原来的名字里有个‘晟’字?”

  “嗯……”他云淡风轻地嗯了一声。
  
  她开始出神,过了会儿,又看着他说:“我印象里,好像谁的名字里也有这个字,但是我记不起来了。”

  “哦?你对那人还有印象啊,他要是知道了一定很开心。”他开心得有点合不拢嘴。
  
  饺子还得一段时辰才能出锅,配着鲜鱼汤才好吃呢,昨夜下了大雨,今日幽篁外的小溪一定发汛了,小溪发汛便是最好的捉鱼时机,他便跟郑媱提议一起捉鱼。
  
  听他绘声绘色地讲捉活鱼如何有趣,郑媱欣然同意了。
  
  阿朗被他放在竹筐里背着,他和郑媱两人换了草鞋、戴上斗笠便一起出了幽篁。
  
  小溪果然出汛了,水面漫过原来的溪床,侵蚀了两岸许多的泥土,哗哗的水声遇着溪中嶙峋的巨石冲出朵朵银白而硕大的水花,涛声如钟如磬。天空还有些云翳,日光熏熏然不烈,溪水泛起粼粼的光泽,晃荡在溪岸的树林间。
  
  哗得一声,好大一条鱼,跳跃着翻过了阻碍的巨石,空中卷着白花花的鱼尾,咚——落入溪流中,随波前进了。
  
  “哇——”郑媱嗟呼一声,激动地奔上前去,清澈见底的溪水里还有好多乌黑的背脊,因为前面的巨石和涡流阻挡,那一群鱼儿被困在了那一处水涡里,郑媱伸手去捉,那鱼儿在水中的力气大得很,浑身又滑又黏,尾巴一弹,甩得郑媱一脸水花,从郑媱手中溜脱了。
  
  郑媱呵呵笑着,冲他招手。“快过来,这有好多鱼!快抓!快来抓!”
  
  他便下了水过来抓,她忙得不亦乐乎,串来串去,长发如荇藻般飘荡着,最后抓了好几条大鱼,看得阿朗都感兴趣了,伸出小手要去摸摸那鱼,郑媱便捉着一条鱼笑嘻嘻地凑到阿朗跟前,阿朗也凑上去,黑溜溜的眼珠盯着那鱼,不妨那鱼一摆尾,阿朗嘿得一笑,吓得紧紧攀着他的背上往上爬,又忍不住好奇心转过了脑袋去看,郑媱笑得前俯后仰,最后直不起腰坐在地上。头顶一朵水花浇下来,抬眼一看,竟是他捣鬼,也捧了水去洒他。
  
  于是两人打起了水仗。岸边新捉上去的鱼儿用草绳串在一起,活蹦乱跳的。
  
  闹了一会儿收拾东西回去。郑媱起身时脚崴了一下,竟疼得厉害,走不了路了。
  
  “脚崴了?”他脱了她的鞋一看,“肿起来了,不能再走了,不如这样,你背着阿朗,我背着你。”他便把载着阿朗的竹筐放到她背上,让她背着阿朗,他再把她给背起来。“好轻呀,”他说,“你太瘦了,如果在我这里住个一年半载,我保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两个人一路有说有笑的、不知不觉就看到竹林了。
  
  他开了个玩笑取笑她,她顺手拍了下他下巴,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他迅速低了下巴亲到了她的手指,又是一阵打闹,抬起头来时,两人都僵了。
  
  好巧不巧,公孙灏正站在竹林小道中央,面如死灰地盯着他们,挺拔的身形堪比身后那郁郁葱葱的竹子。钟桓站在他身边,悄悄侧着眼睛瞥他,暗暗替他尴尬。
  
  “放我下来,”郑媱掐他,“你快把我放下来。”
  
  他看了眼公孙灏,倒回首冲她笑了笑,并不放她下来,却温声细语地说:“你的脚崴了,不能走路了。”郑媱挣了下,他还是不放她下来,郑媱又去看公孙灏,公孙灏的目光正紧紧锁着她。
  
  他们就这么亲密了?公孙灏只觉心口一块巨石压着,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侧头对身边的钟桓道:“你去外面等着我。”

  钟桓看了对面二人一眼,点头离开了。
  
  公孙灏沉着脸色瞪着他,阔步朝他背后走去,一把将郑媱扯到了自己怀里,动作太剧烈,使郑媱的头撞到了他的胸,那里坚硬得像一堵墙,撞得郑媱头脑发麻,背后的阿朗也被撞哭了。他仅用一只胳膊就把她揽住了,她不得不贴在他怀中,娇小的一团,阿朗更如一枚小小的肉球贴在郑媱背后,哇哇地哭着。
  
  江思藐转过了脸来打量公孙灏,迎着他不善的目光,他从容地冲他微笑:“陛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话还未说完,公孙灏那早已握紧的拳头一拳挥得他倒在地上。
  
  郑媱尖叫一声,捶他的胸道:“你打他做什么?”
  
  公孙灏不理会她,不听她的劝又朝他走近了两步,如果不是因为一手抱着她不便,他非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打得他鼻青脸肿、满地找牙为止。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擦掉鼻血笑:“你别误会,我和她没什么,她脚崴了我才背她回来的。你跟她心平气和地好好谈谈,之后有什么怒气你直接冲我来好了。”又看向郑媱:“饺子应该熟了,我先回去盛了饺子,然后把鱼煮了,你们一会儿记得回来吃。”鼻血又流下来了,他用袖子擦去,提着鱼走进竹林深处了。
  
  刚刚跌在泥窝里,那背上满是泥泞,望着他消失的背影,郑媱又往公孙灏胸前狠狠擂了一拳:“你打他做什么?你凭什么打人?”第二拳、第三拳……通通捶过去……
  
  公孙灏都一声不吭地受着,低着目光逼视她,那握紧的拳头松开来猛得抬起她的下巴,眼底爱怒交加,“你心疼了?我不来,你就打算跟他一辈子住下去了是吗?丢下你才刚刚断奶的女儿不管不顾了是吗?”
  
  这一喝喝得她愣住,呆呆地望着他,他不停滚动着喉结,咽着一腔火气和不平,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等待着她的回答。那乌黑的眼珠呆滞了会儿,光泽一闪,泛滥出一片朦胧的水花来,她挣扎着要从他怀里溜下去,他一手捉住她一条腿分开来让她的腿夹住自己的腰,拖住她两臀,低头狠狠攫住了她的唇。
  
  阿朗在她背后对着青天嚎啕大哭……
  
  吻得她一口气提不上去憋得脸色煞白才放开她,他这次低声下气地求她:“媱媱,跟我回去,跟我回去,跟我回去……”又把她背后的肉球给提了出来:“我不杀他,不杀他,只要你跟我回去我什么都答应你,求求你跟我回去……燕绥和柔嘉天天都哭着要见你……”
  
  …………………………………………
  
  琴音荡在竹篱院落,汇聚成无形的仙纱,缓缓腾入九天,花草树木的摇曳、白狐的摆尾、蝴蝶的翩跹都随着音律的节奏,白鹤在上空回旋。
  
  想不到他竟奏得这样的天籁,如此造诣,恐怕世上没有第二人能与之比肩,哪怕琴技是盛都一绝的魏王都远不能及。  
  
  好熟悉的旋律。
  
  “晟哥哥……”脑子里莫名有个稚嫩的女音……郑媱轻轻推开竹篱院门,一步步往那音源靠近。竹门被推开一线,光线打在他的脸,他的眉心至鼻梁中线的光弧渐渐张开,光芒洒向了他整张脸,半张脸还肿胀着,他按住了琴弦,抬头看她,微微一笑:“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他呢?”
  
  “我跟他说好了,他答应我不杀阿朗,以后会把阿朗交给我大哥抚养。我让他在外面等我,我来与你道个别,并亲口跟你说声谢谢……”
  
  他点头:“想不到这么快就要走了,先吃些饺子吧,怎么办,鱼还在锅里,你怕是来不及吃了。”
  
  “不吃了。”她摇头,咬着唇,犹豫着,忍不住问:“你刚刚弹的,是,是叫……《落花雨》么?”
  
  他身形有些僵硬,静静注视着她的眼睛。《落花雨》,这世上除了她,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听过,世人更无从知道。难道她想起来了?那一刻的心几乎要夺腔而出,被他克制住了,他轻轻点头。
  
  她猛得抬头:“你是谁?”竟不由自主地心跳起来。
  
  事实上,她并没有记起,只是隐隐地对那些曾经发生过的有丝印象,理不清来龙去脉,从来不曾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
  
  她果然还是聪明,他笑着说:“你记住,我叫江元晟……”
  
  “江元晟?”喃喃重复着,谁?既熟悉又陌生……她的心情此时又莫名地低落到了谷底。
  
  红了眼圈,他知道他们终究是有缘无份,希望破灭;她是记不起来的,他走到她跟前笑说,“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 。媱媱,希望我们后会有期吧。”
  
  见她久久不出来,公孙灏冲了进去,只见他二人相互对视着,目中俱哀,竟像是离别的情人,不禁恼怒,拉着她便往外走。
  
  江元晟?是谁?“不如以身相许吧……”、“不如以身相许吧……”、“不如以身相许吧……”脑子里竟冒出这句话,是什么时候、谁对她说的?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人跟她说的,一直在她记忆深处盘桓着。那个人不是公孙灏,也不是后来的山鬼,因为那声音听起来尚且青涩。
  
  她突然停住了脚步,怔怔地回头,再也没见到他的身影,屋子里又起了琴音。公孙灏扯了她一下,她脚步没动,公孙灏急了,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走出了幽篁。
  
  落花雨,多凄美,缺憾和凄凉总是多过飘零时那一瞬的惊艳。
  
  别时容易见时难。落花流水春去也,春去也……
  肠断未忍扫,眼穿仍欲归,芳心向春尽,所得是沾衣……

  落花春正满,春人归不归。落花度,氛氲绕高树。落花春已繁,春人春不顾……
  
  他目光专注地凝着琴弦,手指飞快地变化着,琴音绕梁不绝,破云霄而上。十指飞出红蕊,殷红漫上琴弦……
  
 
125、团圆

辇车在山道上颠簸着行驶,公孙灏不知道那人之前与她说了什么,自上了辇车,她就安静地躺在他怀里,目光呆滞一句话也没说,他又摸又哄的,她还是一声不吭。他便不再追问幽篁之事,跟她讲起两个女儿,燕绥和柔嘉现在不只会喊娘,还会喊父皇了,她眼睫闪了闪,听到女儿,脸上渐渐露出轻松的笑意。公孙灏又低下头凑到她耳边喁喁讲了些情话,她轻轻笑出了声,慢慢缓和过来,坐起来勾住他结实的腰,往他怀里靠了靠,重新找了个舒适的角度。公孙灏便把她紧紧揽住,低头吻她额头的时候,斜着眼睛去看旁边那个婴儿,小小的孩子眼睛滴溜溜地四处乱转,眉目间很有几分公孙戾的影子。她猛得坐起身,郑重其事地望着他道:“你答应过我,把阿朗交给我大哥抚养,放他一条生路,要说话算数。”
  
  他笑着伸出大掌来抚她的脸:“答应你的我当然不会反悔,相信我。只是你大哥过几日才能回来,我们不能把他带入宫去,若带入宫被人看见了,明日早朝,一帮朝臣会让我下不来台的,我们入皇宫之前先秘密把他交给魏王怎么样?”她似乎有些不信,他心机太深了,她怕他糊弄她,孩子一离开她他就找人把他杀了,事实上,是她想得太恶劣了。公孙灏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忌惮,但明白杀了孩子,她必然会怨他的,为了她,他还是愿意把孩子留下的,甚至担心这孩子有什么闪失,因为她可能以为他借刀杀他,会怨到他头上的,他认真看着她说:“媱媱,你相信我,为了你,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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