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四明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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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四明月夜-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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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让看劝得差不多了,再看看天色,估摸着阿沅应该要醒了,拍拍他肩道:“我再与你说一句,留夷吃软不吃硬,你别老是和她杠。”
  江见杞沉痛地点头,和她杠就是找死,他已经深有体会。
  见他情绪已经彻底稳定,他背着手准备出门,忽听见门外脚步匆匆,他心里顿感不妙,一拉开门,果然是阿沅的侍女,赶紧问道:“出什么事了?”
  侍女看看他身后,眼神隐晦,没说话。这江大人怎么还在啊?
  江见杞一接触到她嫌弃的眼神,仿佛自己心头中了一箭,他往常引无数女子为他折腰的魅力去哪儿了?现在连一个侍女都能这么嫌弃自己!
  他恨恨地哼了一声,哼完就被程让踹了一脚:“快滚去军营将事情处理完,我今日有事不去!”
  压榨!奸人!
  看着江见杞走了,侍女才小声禀报道:“将军,今日夫人醒来看您不在就有些不高兴,后来李姑娘来给夫人送了几本夫人最爱的话本,夫人翻开看了看,居然说不想看下去!”
  程让皱眉,阿沅这是生气了?
  侍女忧心忡忡:“我听巫医说孕期之间容易气结致郁,症状大致表现为对往常喜爱的事物突然不感兴趣了,医书上唤之为忧郁病,对身体极不好。”
  听侍女这描述,显然有些严重,程让眉头就没松开,冷声吩咐:“你先去请巫医过来给夫人诊脉,我去看看。”
  侍女连忙摆手:“不行!巫医说有了这种症状便会抗拒大夫,我也是先来告诉您,您快回去陪陪夫人。我去问问巫医有什么法子可解。巫医说过这时候最容易生疑,可千万不能让夫人发现了端倪,否则她心里会更加郁结的。”
  阿沅放下话本,专心等据说是去了厨房端汤的侍女回来,她正好有点饿,结果左等右等等来了程让。
  她不死心,伸长脖子往他身后看,她的侍女是失踪了吗?为了照顾她的胃,厨房离主院并不远啊,盛个汤这么会这么久?
  程让看见她这样子却是心头一跳,侍女的话顿时回响在耳边,“突然对往常喜爱的东西不感兴趣了”,阿沅往常最喜爱的应该就是他吧,现在看见他居然都没反应,还要往他身后看?
  他几步走过去,像往常一样,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轻笑道:“小家伙有没有闹你?”
  阿沅摇头,视线还是凝在门口,她就不信了,侍女是现炖了一碗汤吗?
  程让嘴角的笑意一僵,阿沅连看都不想看他了吗?这病情有些严重,他收了笑,面色有些严肃。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糕点?”他端起阿沅往常最喜爱的山药糕柔声问道。
  阿沅瞅了瞅,山药糕干巴巴的,感觉咽不下去,她还是想喝汤。她摇摇头:“吃不下,等会儿吧。”
  看她连最爱的山药糕也吃不下,程让的心情有一点点微妙的放松,看来不是独独针对他。不过,他心情又立马一紧,阿沅若什么都不吃,饿着肚子可怎么办,孕妇本来就容易饿,更不要说郁结于心最伤身体了。
  “那你想吃什么?我这就让人去做。”
  阿沅摇头,侍女都已经去端了,没必要再让人做。其实她刚才还没有那般想喝汤,可等了这么久,想喝的感觉居然愈发强烈,如果今日不喝的话,她心里的坎都要过不去了。
  话说,侍女到底去哪儿了?是把汤打翻了,临时又给她熬吗?
  看她眼神频频瞥向门口,程让终于按捺不住了:“你在看什么?”
  阿沅话音疑惑:“你看见我的侍女了吗?”
  这是生疑了?程让眉头动了下,面不改色答:“未曾。”
  打消疑虑最好用的方法便是转移视线,他拿起一册话本,随手翻了翻,目露了然:“这是那金嘴儿的说的书?”
  阿沅有些吃味:“是啊,写的都是你呢,什么英明神武、少年将军,好词全往你身上堆。”
  程让失笑:“他都是胡说的,他还说定阳王骁勇善战、相貌堂堂,你信吗?定阳王本人可是个满身肥肉的胖子。”
  阿沅未曾见过定阳王,但看穆世子长得挺周正的,料想他应当不会难看到哪里去,却没想到他本人是个胖子。这么一对比,金嘴儿的话本还真是不能信。
  “咦,他还说到你了呢。”程让看着书中某一页道。
  阿沅精神一震:“他说什么了?”
  “将军夫人沉着冷静、气势凛然,立于城门看千万敌军面不改色……”
  不!这不是她!


第109章 
  话本有新意,陛下似克妻。
  程让为了阿沅的忧郁病很是担心了几日,一边查阅医书典籍,一边询问府中的两位大夫,奈何两位大夫各执一词——
  “这病可轻可重,当务之急还是要多多陪在夫人身边,若留她一个人,必然孤独致郁。”
  徐飞舟轻嗤:“哪有那般严重,我今日见了她,观其神态,平和淡然,不像致郁之人。孕妇情绪起伏不定也是有的,怎么能判定是忧郁病?华老先生谬矣。”
  他还不知道自己那便宜外甥女?身子确实柔弱,可心性却是一等一的强大。风寒发热都有可能,唯有这忧郁病,呵,无稽之谈!
  巫医摸着胡须一脸严肃:“夫人的身子应是重中之重,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需重视起来。”
  程让皱眉点头:“理当如此,那就劳烦先生先想个法子吧。”
  徐飞舟无言,算了算了,依照这外甥女婿对他外甥女的重视程度,就算是个擦蹭小伤,怕也是件大事。
  阿沅不知道他们在为她的“病情”争吵,她正看话本看得津津有味。
  这金嘴儿当真风趣又识趣,将程让在岭南时的事迹功绩都记了下来,期间隐晦又不着痕迹地夸了她,在满页金戈铁马中夹杂着丝丝柔情蜜意,故事性大为增强。
  她觉得其中有一段尤为匪夷所思,详细得仿佛那金嘴儿就在现场看着。就是她离开八郡归京时,程让送她出城,等她走了一段路又策马追上去,说了一句“等我归来娶你”。
  阿沅现在看着都觉得羞耻,偏偏听侍女说这一段最受欢迎,街上百姓口耳相传,甚至编出了一出《长别歌》,引得闺中少女春心萌动,竞相传阅。
  说实话,她现在都不记得程让当时说的是什么了,只能隐约想起大概是要娶她之类的。
  “夫人,当时真的是这样么?”侍女在一旁给她削果皮,一边好奇问道。
  阿沅噎了一瞬,清了清嗓子敷衍道:“大概吧,我好像也不大记得了。”都过了这么久了,谁还能记那么清楚。不过,金嘴儿是怎么知道的?
  侍女削皮的手一顿,听巫医说忧郁病有个症状就是易忘事,夫人的病情是越发严重了吗?她担忧地停下手,看看正翻着书的夫人,脸上还带着少女的纯真,唇瓣微微嘟起,眼眸一片清澈,这就是个孩子啊!
  将军真是太禽兽了!对这样的小夫人怎么能下得去手?
  “这些事都是金嘴儿从哪儿听来的?”阿沅快速地翻了几页,连在京城他们成亲时的盛况都有,有些细节描写得比她知道的还清楚……她也终于知道了程让在新婚前一夜还把江见杞给教训了一顿。
  侍女回道:“听说是江大人和长风大人与金嘴儿说的,为此两位大人还得了金嘴儿的签名版话本呢。”
  听侍女这么一说,阿沅恍然大悟,难怪在描写程让征战的事迹里,除了程让就属这两个人留下的名字最多,形象也颇为正面,原来是有暗地里的交易。
  啧,这起话本子果然不能信,也不知街头巷尾多少小姑娘被骗了,以为程让是个温润如玉的儒将呢。
  “留夷姐姐还没回来?”算算时间,应当今日就该到的,怎么还没到?
  侍女让她宽心:“留夷姑娘一回来肯定会来见您的,您且等着,别急。”
  阿沅也不是很着急,可这几日她偶然在将军府里碰到过江见杞两三次,每次见了她,江见杞就摆出一副幽怨的表情,让她也忍不住心虚内疚。
  若搁往常,她必要在留夷面前告他一状,让留夷看他越发不顺眼。如今竟然会心虚,当真是做了母亲就心软了。
  她将第一本话本看完了,作了个标记——尚可。
  拿过侍女削好的苹果咬了一口,她转头就看见程让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手里抱着一叠公文,看样子竟是要到房里来批公文。
  因兴阳城原城主穆世子现下已经回了桧山城,程让全权接过城主事务,军中事务可暂交给江见杞,可这些公文都须他亲自批示,还有朔北其他城的要事也须他处理。
  阿沅咬在口中的苹果都没咽下去,懵懵问他:“你要在这里批公文吗?”
  程让微微一笑,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头:“嗯,陪你。”
  她:……这算什么陪?并不想让你陪,我更想一个人在这,吃着苹果看话本,美滋滋。
  程让在的话,她都能想到他会说些什么——“阿沅你该站起来走走了,老是坐着对腰不好。”“阿沅不能边吃苹果边看书,小心噎着。”“阿沅……”
  她表情微妙地变了变,试探着边吃苹果边打开第二本话本继续看,苹果吃完了,她惊奇地发现,他居然一句话都没说!
  程让间或抬起头来看她一眼,看她安静地啃着苹果看话本,眉间一时喜一时惊,生动得紧。想到巫医说的要尽量顺着孕妇的意思,他看着那苹果,忍了忍,终究什么也没说。
  不能惹阿沅不开心。这该死的忧郁病!
  阿沅觉得这日子过得越发轻松惬意了,连往常唯一一个会管着她不让乱吃东西的程让都一直顺着她。如果要比较一下,那就是坐龙椅上那位的日子都没她如今舒服。
  坐龙椅上的那位最近确实不大舒服,嘴角又起了久违的燎泡,刚拟定立后人选,圣旨还未发出去,就得知那姑娘得了重病。无奈心里刚寻思着换另一家,那家姑娘又传出了不好的名声,最后定下一家,偏偏那姑娘家长辈去世了,要守孝一年!
  皇帝再不信神佛之事,心里也有些不安了,他这是触了什么霉头?
  眼看着长姐就快要成亲了,接下来就该是他的封后大典,现在却连个皇后人选都定不下来,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近侍宽慰他道:“都是那些姑娘没福气,陛下您是真龙天子,唯有凤的命格才堪与您匹配,寻常姑娘哪配得上您?”
  皇帝听了才放松些,却不知近侍心里忧思甚重,陛下该不是触犯了这天上月老,专剪了他的红线?
  皇帝心里不得劲,便把这事对太后说了一说,本意是想让太后决定算了,不过一个后位而已,就当是孝敬给太后她老人家的。
  太后知道后,回头就和自己女儿提了一嘴,本意是想告诉她,这夫妻缘分于冥冥中自有天定,她与那林家大郎就是天定的缘分。
  穆原溪听了,转身在和林潮吵架时就说漏了嘴,本意是要嘲讽赐婚之事,却把皇帝卖了个一干二净,末了还跟林潮一起讨论了一下哪家姑娘看起来命格较硬。
  林潮听了一愣,心情微妙,陛下这是……克妻?然后在给阿沅写信时,就当个笑话给写了进去,然后皇帝的私事就这么被传到了西北。
  阿沅收到信打开看时,刚咬到嘴里的一块山药糕都忘了咽,待要说话时就呛了满嘴:“咳咳咳快给我倒杯水……”看皇家的热闹还真是要付点代价啊。
  程让心疼地给她拍背又喂她喝水,看她终于咽了下去,才不满道:“信里写了什么,让你连吃的都忘了咽下去?”莫不是林渡远那厮又来行挑拨之事?
  阿沅面色复杂,拿信指给他看:“陛下也太惨了,居然一连三个后位人选都出了问题。”
  程让在心里冷嗤,缺德事儿干多了吧。
  “也不知最后是哪家姑娘能登上后位。”她感叹了一句,听说陛下后宫妃嫔也有几个,却未想过在立后一事上栽了跟头。她暗戳戳想,别真是克妻吧?
  程让听了眉头微微一动,心念急转间,好几个计策从他脑子里一晃而过。
  不知这美人计对陛下管用否?
  “唔,阿兄说陛下已经将立后一事全交与太后了,看来陛下不太看重后位。”毕竟太后可不是他的生母,当皇帝的对自己的生母都时有防备,如今却将后宫交与太后负责,倒是挺重名声。
  皇后若入了宫怕也是只得太后喜欢,与皇帝相敬如宾也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程让在心里琢磨了两圈,林家出了林渡远这个驸马,算起来和太后关系已经更进一层,这其中可操纵的可不少,就是不知道林渡远有没有兴趣和他干上一笔。
  听说这枕边风最是好用,让未来皇后在皇帝面前吹几次,省得他老是觉得别人都欠他的,甚至闲得列出一份“威胁”名单,按照名单一个个打压过去。
  这名单也是他从刘谨那儿听来的,真假且不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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