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夫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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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夫长公主-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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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叔与楚老先生一早便在外边候着,知道卓印清有要事处理,便一直没有打扰。此刻屈易也走了,武部的人也散了,两人方一入门,便见到卓印清一手执笔书信,一手捂着唇低咳的模样。
    蒙叔的脚下的步伐一顿,楚老先生却没管其他,抬步上前便抽了卓印清手中的笔。
    笔尖上还新润着徽墨,被抽出时就在卓印清的虎口处留下了一道。
    “笔都执不稳了,还写写写!”楚老先生气得破口大骂道,“还嫌自己的病不够重么?”
    蒙叔亦在这个时候走上前来,拉住了他,解释道:“方才听长青说公子一晚上都没有休息,我们过来看看。”而后上下一扫他的形容。
    此刻的卓印清面色憔悴,沐浴在半敞窗牖处照来的晨光里,整个人苍白得仿佛要随时消失了一般。
    楚老先生一探卓印清手腕的脉象,双眉向着中心深深攒起。也顾不得再骂了,楚老先生沉声道:“阿颜呢?”
    “在药房罢?”蒙叔提醒道。
    楚老先生口中低低“嘶”了一声:“我去煎药,换她来照看阁主。”
    这煎药的事情往常都是阿颜来做的,如今突然颠倒了过来,蒙叔有些茫然。
    卓印清却只等他一走,便又提起了笔。
    蒙叔回过神来,不赞同道:“公子这又是在做什么?虽然是在等喝药的功夫,也应该去榻上躺着好好休息才是。”
    做什么?自然是在给俞云双写信。
    昨日两人方为彦景的事情起过争执,今天彦景便破了禁军的守备逃出凌安。隐阁的武部除了屈易直率的甲子支,其余各支都未曾对外露过面,今上查不出是谁从旁襄助齐王,不代表俞云双不知道。卓印清反复思索,不知怎样将此事与俞云双当面说清,自然用起了老方法。
    只是这笔尖在澄心堂纸上隔空划拉了许久,落下去的时候却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彦景的出逃事出突然,并不是他的授意,可是计划中的每一环节都出自他的手笔。
    自己昨日所说的从长计议确实真心,可如今彦景已向着彦国出发,这句话无论怎么听,都像是他为了松懈她的警惕而使的缓兵之计。
    昨日俞云双的那句“你教我如何信你”不断在脑中回响,横冲直撞了半天,搅得人一片晕眩。卓印清努力清理着思绪,却愈发乱得厉害。
    胸口隐隐发闷,仿佛有什么在往上冲,卓印清捂唇猛咳了一阵,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蒙叔已经近到了他身前,手也被他不由分说地摊开。
    毛笔“啪”一声坠在桌案上,在澄心堂纸上氤氲出了一点又一点的墨渍。
    卓印清方才用以捂唇的那只手上,有殷红血渍顺着指缝流下,在苍白肤色的映衬下更加怵目惊心。
    蒙叔心神欲裂,抓着卓印清的手都剧烈地颤抖起来:“楚鹤!”
    只是因着音调失控,声音变如同含在喉咙里一般,含含糊糊得听不清。
    “楚鹤!”蒙叔又暴喝了一声,口吻都染上哭腔,显得格外茫然无助。

  ☆、第92章

俞云双此时正穿着一袭百褶如意月裙,玉立于奉天大殿内,胭脂色的裙裾铺展开来,将殿外的百花都比得黯然失色了不少。
    只是俞云宸却没有心思去琢磨这些,双手在御座的扶手上紧攥成拳,他的面色森然,阴测测问向俞云双道:“也不知皇姊是否知道昨夜齐王彦景突围逃出凌安城的事情?”
    这件事情俞云双当然知道,而且知道得恐怕比凌安城内的大部分人还要早一些。昨夜俞云双睡得并不安稳,醒来的时候天才蒙蒙亮,侧眸一瞥卓印清并未躺在身畔,便心知不妙。
    果不其然,不出多久俞云双便收到了赵振海的密报,将昨夜彦景逃离的事情告知。
    只不过知道是知道了,对着俞云宸却不能坦白了说。俞云双抬眸,语调微扬,状作讶异道:“陛下说什么?”
    俞云宸定定看着她:“昨日夜里彦景手下的亲卫突然暴动,突破了朕的巡防禁军,护着齐王从凌安城内逃出,这么大的事情,皇姊竟然会不知道?”
    “陛下见笑了,现下的凌安城已然不是当年的凌安城,无双也不是当年的无双。况且即便是当年,无双也尚未到只手遮天的地步。”俞云双淡淡道。
    俞云宸后面要问的话被俞云双这么一噎,便有些说不下去了。
    “只不过。”俞云双的话锋一转,黛眉微蹙,看起来有些惶恐难安,“听说齐王入帝都之时,携带的亲卫数量不足百名,且并未与齐王安置在一处。陛下派遣去看守他的禁军,便不只二百人了罢?人数差距如此悬殊,齐王居然能冲破禁军封锁,简直匪夷所思。”
    俞云宸从鼻腔中挤出一声轻哼,咬牙切齿道:“朕派去的禁军何止二百人,可即便如此,依然没有守住一个小小的齐王,个中缘由,朕想还是该问问皇姊罢?”
    “问我?”俞云双的凤眸倏然瞪大,湿润清亮的眼眸,微扬的白皙面庞,看起来分外无辜。
    “据朕所知,皇姊新嫁的那个驸马,便是由当年彦国被派来与我大宁和亲的安宁郡主所出。论辈分算,齐王彦景还是他的祖父辈。”俞云宸目光尖锐,仿若一片熊熊之火,恨不得将面前之人焚烧殆尽,“齐王自来到凌安之后,一直禁足于四方会馆,为数不多的几次出行,去的都是皇姊的长公主府。”
    俞云双缄默不语。
    御座上的皇帝却没有就此罢休:“方才皇姊也说了,区区百名亲卫的确不足为惧,但若是有内奸从中作梗,帮齐王出逃,那便另当别论了!”
    说到此处,俞云宸蓦地从御座上起身,一步一步走下螭陛,伫立在俞云双面前不远处,将手中的一本奏折摔到了她的脚下,寒声道:“方才朕收到了右禁卫军统领刘定疾将军的折子,言昨夜他负责镇压齐王亲卫队时,曾有一队人马从凌安城内部偷袭,不仅协助齐王突破了封锁,还阻截了禁军援兵,为齐王争取了时间逃离,行动不可谓不迅速。”
    俞云双倾下身来将地上的奏折拾起,死死盯着上面的字迹,一字一句读下来。
    那折子仿佛是冰做的,寒意自手开始深入骨髓,就连心都被这冷意凝固住,每跳一下都如同扎在冰尖儿上一般。
    卓印清啊卓印清,计划得如此周全,连禁军会从哪条路围堵都算好了,这便是你口中说的从长计议?
    手中的奏折“啪”地一声阖上,俞云双将它横在两人面前,质问道:“陛下铺垫了这么多,究竟想要对我说什么?”
    俞云宸一直细细观察着俞云双的神色,那是一张毫无破绽的脸,眼神中的针芒慑人,直教人抬不起头来。
    这个眼神俞云宸分外熟悉,俞云双每每要采取进攻时,便是这幅表情。她也曾用这样的神情护过他,只是现在这表情越真实越熟悉,俞云宸便越愤恨。
    一把从俞云双的手中夺过奏折,俞云宸冷声道:“刘将军的折子上书得清清楚楚,后来那队人的功夫看不出路子,却各个训练有素,他们便蛰伏于凌安城中,从齐王事发到他们来袭,中间相隔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这凌安城中,府兵如此强韧,且与齐王彦景沾亲带故的,不就只有皇姊你了?皇姊敢说昨日这场突围,与你没有丝毫干系?”
    这一年来俞云宸窜得很快,此刻与俞云双对面而立,身形上的压迫分外明显。
    俞云双仰起头来望他,面上的表情如玉雕一般平静,唯有开口回话之时,才有冷笑声从口中溢出:“不知是陛下太高估了我,还是太小瞧了我。”
    心口发冷,却并非来源于这意料之中的怀疑。俞云双后退了一步,退出面前之人带来的阴影,这个位置足以让她与俞云宸视线平齐:“将齐王放回彦国,于我有什么好处?我尚有五万大军整装完毕,马上就要出征,完全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放走齐王!况且,无双是否与此事有关系,陛下去调查我长公主府与校场有无异动便可知晓,偏偏多此一举将我宣来奉天殿问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俞云宸浑身气血直冲脑门,暴怒道,“放肆!”
    俞云双却没了平日里的忍性,继续道:“若是陛下毫无证据,单凭驸马与齐王彦景有故,便肆意怀疑长公主府,那我无话可说。但是陛下莫要忘了,你我还是亲姊弟,我与齐王有关系,岂不是代表着陛下与齐王亦有关系?我倒是觉得,自己看不住人,人跑了来问我要人,有这个功夫,还不若多派些人手去探查齐王究竟逃到了哪里才是!”
    若是说前面的话还是在为自己辩驳,后面这句话便算得上是挑衅了。俞云宸气得一口血哽在了喉咙口,额上的青筋狰狞,怒吼道:“来人!”
    御前执刀的侍卫听命,立即抽刀冲上前来,眨眼间便将俞云双团团围住。
    俞云双神色寡淡,自始至终连眼皮都没有多抬一下,只是将一直掩于如意月裙广袖中的手缓缓举起。
    纤纤五指如玉,将掌心的那枚长公主令都衬得粗糙了许多。
    长公主令仅能号令十万鸾军,御前侍卫隶属禁军,并不受其管辖,是以见到长公主令,并无任何反应,而俞云宸的瞳孔却是一缩,手中的奏折被他紧攥于手中,几欲撕裂。
    这十万大军便驻扎在凌安城外俞云双的封地中,早就成了俞云宸的眼中钉肉中刺,若是他此刻将俞云双拿下,他也拿不准那十万大军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之举。而且如今宁彦两国交战,若是没了俞云双,便再无人能调动那五万援军。
    俞云双此刻将长公主令亮出来,是明目张胆的威胁。
    俞云宸的凤眸眯起,胸中的怒意澎湃,叫嚣着要将面前之这触犯他帝威的人千刀万剐,可是理智却束缚着他极力克制。胸口起起伏伏,如此挣扎了许久之后,俞云宸终于缓缓抬起手来:“退下罢。”
    侍卫行动如潮水,迅速退回到了大殿的各个角落里。
    俞云宸冷冷一笑:“你我二人今日的心情许是欠佳,竟然话赶话闹到了这个地步。”
    俞云双垂下了手,宽博的长袖袖摆垂下,将手中的长公主令重新掩住,头也不抬道:“陛下应该知道,我素来不喜欢被人冤枉。”
    “也是。”俞云宸叹道,“上次淮陵侯世子一案,皇姊几乎将奉天殿的顶给掀了。”
    俞云双不置可否。
    “朕今日将皇姊叫过来,是因为对皇姊心存怀疑不假,更多也是为了请皇姊帮忙出出主意,看看谁最有可能是那协助齐王出逃的贼子。”俞云宸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罢了,既然皇姊并不知情,朕再差人去探查便是,只要齐王还在我大宁的境内,我即便将大宁翻个底朝天,也定要将他找出来。”
    俞云双也无心听他的客套话,躬身行礼道:“既是如此,无双便先行退下了。”
    听到俞云宸允了,俞云双转身便出了奉天殿的大门。
    正午时分的太阳总是分外的毒,由内至外的冰冷被火辣辣的阳光一照,却未散去分毫。
    俞云双知道自己方才是冲动了,自清晨她收到消息伊始,胸口便隐隐蕴含着一股怒意。若是说先前她还能在俞云宸的面前极力隐忍着,当看到他还甩给她的那封奏折的内容,那怒意便如同被拨开了机括一般,再也控制不住。
    卓印清竟然布局得如此周密,就在他对她说一切从长计议之后……这是因为料定了她心中有他,定然不会拿他怎样,所以才敢如此将她玩弄于鼓掌之中么?
    一时间情绪涌了上来,说不清楚究竟是愤怒多一些,还是失望多一些。俞云双深吸了一口气,正欲回府之后详查此事,便听到身后有一熟悉的声音传来——
    “长公主?”

  ☆、第93章

俞云双回眸,那人便立在自己身后不远处,黛蓝色的文官服随着微风轻摆,朗润的气度即便是在炎炎烈日下,仍是一道惬意的风景。
    此情此景倒是像极了与卓印清初见那日,俞云双有一瞬间的恍惚,待她回过神来,那人已然缓步走到了她的面前,躬身长揖:“长公主。”
    俞云双负手而立,只静静打量着他,见到他起身了,才开口道:“原来竟然是卓世子。”
    眼前之人,便是卓印清的二弟,怀安公爵位的继承人卓印泽。
    卓印泽笑了笑:“臣方才唤了长公主几声,只是长公主似是在想事情,没有听到。”
    俞云双环视四周,此处距离奉天殿已有一段距离,不知道卓印泽是从何处来的,遂也不接他的话茬,只是点了点头道:“不知卓世子唤住本宫,所谓何事?”
    “倒也没什么要事。”卓印泽声音琅然道,“就是许久没有见到家兄,想向长公主打听一下家兄的近况。”
    “世子若是想知道驸马的消息,直接去长公主府探访他便是,哪里需要在这里将本宫拦住了来问?”正午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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