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缨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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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缨录-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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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到这种四周幽闭,只有头顶还剩一点光线的地方,正常人都忍不住心惊胆战。

    袁朗一生嗜杀如命,手上沾满鲜血,此时走在一线天里,忍不住心里微微打鼓。

    长达一里半的山洞,寂静无声。

    他神情警惕地拍马快速通过,等到看见前面的光线,紧张的心情才算放松下来,呼,安全出来了!

    身后的十万大军也开始缓慢地行进,五人一排从山洞中穿过。

    一开始大家还紧张万分,等到大军过了一小半,大家渐渐都放下心来,看看,将军就是精明神武,找了这个行军的地方,简直是奇招啊!

    大军很快通过了七八成,都到了一线天另一端的一处谷地里。

    袁朗放慢脚步,看着后方大部队跟上,心里别提多得意了。他一辈子打仗无数战功得了不少,但其实真正的战功,没有几次,很多次,他参加的战斗,都是割了平民的脑袋来充数当作战功的!

    可这一次,他要是胜了。

    史书上都能给他记下光辉的一笔呢!

    想到这里,他昂起了骄傲的头颅。

    也就在这时,眼前微微一花,他好像看到不远处的天池山上,有一群黑色的身影奔过。

    随即,像是为了验证他的猜疑,天池山上居然有一面大旗缓缓地升了起来。

    待到他看清楚那旗帜上的图案,顿时知道不好,大喝一声:“全军戒备!”

    许劭在天池山上看着底下密密麻麻的人,像是一只只蚂蚁趴在碗底,只是和蚂蚁略有不同的是,他们排列着整齐的队伍!

    “世子,火药已经埋好了!”

    许劭俊脸森寒,看着底下数以十万计的人,最后纠结地眯了眯眼,随即再不迟疑,单手往下狠狠地一划。

    萧翎立即朝后创信。

    火把燃起,将粗粗的引线点燃,随着嗤嗤的声音,许劭吐出一口浊气。

    这就是战争,容不得一丝心软!

    轰隆……轰隆隆……

    埋在天池口的火药被引爆,随着震天动地的巨响,整座山脉都在轰隆隆地震荡。一块巨大的山石被水流冲开,落了下去。

    只是,水流的方向并不是如袁朗想象的那样朝着宁阳城而去,倒是从另外一侧流淌而出,冲刷过两侧的山林乱石,朝着山谷里正在严阵以待的袁氏大军而来!

    “啊!!!他们要水淹三军!!!”

    “将军快走!”

    袁朗愣住了,想不到自己的绝妙好计怎么就成了麾下将士的送命符,他不服气,不相信,不甘心!!!

    身边的近卫冲过来,在他座下马背狠狠地一拍:“快走!”

    骏马吃疼,朝着一侧的高山奔去。

    好在他骑的是西北的短腿战马,在山地上发挥了优势,很快带着他远离了地势低洼的地方。

    洪水轰隆隆地奔来,夹杂着泥土乱石和断枝,迎面卷起猎猎的风,朝着惊慌失措的将士们砸了过来。

    惨叫声,马嘶声,刀兵落地的哐当声,混做一团。

    许劭站在山顶,看着巨大的天池很快流干,在他的脚底下,化为地狱杀器,将敢于觊觎许氏皇权的乱臣贼子一一荡平。

    他的唇角,冷冷地抿起,随即看向一边站着的袁知安,似笑非笑地问:“看着自己的亲人和战友都葬身水底,你的神情倒是显得分外轻松愉悦!”

    袁知安接收到他的嘲讽,没了往日的儒雅,只有满脸森冷。

    “你我幼时相识,你该知道,袁家的人对我来说,不是亲人,更是仇人!”

    许劭自然知道,小时候他就是因为英雄主义作祟,看到袁知安被袁知初等人欺负得凄惨,才和他做朋友,借着自己的地位,保护了袁知安。

    可是如今看见袁知安面对亲人死亡露出的一脸淡漠,他的理解,终于无法冲淡鄙夷。

    “你顶着袁家三少爷的名分,这些衣食住行哪一样不是袁家提供给你?袁三,你可真是头白眼狼!”

    不光对袁家狠。

    对他这个“朋友”也挺狠哪!

    “世子,我和刘姑娘被赐婚一事,非我所能抗拒!”

    许劭冷笑:“难道不是因为你威胁了表叔,他不得已才去求的旨意?!”

    袁知安转过头,直直地看着脚底的人间修罗场,居然淡淡地笑道:“我能拿什么威胁国公爷呢?我想,国公爷做出这样的决定,莫不是因为他觉得我更适合刘姑娘?”

    许劭顿时大怒,冲过来就揪住了袁知安的衣领,要往山底下扔。

    袁知安也不反抗,淡淡地说:“你杀我,太子同意吗?”

    许劭忍着怒气,瞪着他半晌,才恢复了冷静,嫌恶地将人放开了。袁知安拿着行军图来投诚,太子已经答应了他的条件,事后会对他大加封赏。这时候要是杀了袁知安,就等于告诉全天下人:哎哎你们看啊太子殿下对有功的人就是先骗后杀,大家别来投诚了,赶紧举起长枪反抗吧!

    许融会活炖了他的!

    许劭虽然偶尔脾性刚猛,可毕竟在雪山被师父磋磨了几年,耐性也很足,放下袁知安之后,就冷着脸说道:“我的确不能杀你。”

    可我能让你娶不着老婆,哼!

    他想到刘鎏对他的情意,只觉得这点挫折不爽都不算什么了,神情顿时变得好看起来,转头朝萧翎问道:“早上走的时候,鎏儿说让我带几块好看的花岗石给她是不是?”

    萧翎:“额?啊!对!”

    许劭板着脸看萧翎:“那你站在这里做什么?花岗石呢,找到了吗?”

    萧翎一阵蛋疼菊紧,转身默默地去捡石头了。

    许劭秀完恩爱,心情大好,看着底下洪水已散,翻身上马吩咐身后的将士:“儿郎们!打扫战场去!”

    他一骑当先朝山下飞奔而去,马蹄扫了袁知安满头满脸的灰。

    袁知安倒是没动,心腹刘子文看着他身上的灰,不太高兴地凑过来递了个帕子给他,嘀咕道:“少爷,咱们还要继续留在这里吗?”

    袁知安苦笑:“不留在这里,出去找死吗?”

    袁家想必很快就知道他偷了行军图,袁家那么多死士,从江湖上重金请来的那些杀手,恐怕都会临死之前疯狂反扑,下手的目标里,他定然排在第一位。

    为了保命,留在这里受许劭一些子幼稚的闲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刘子文看着他的表情,有些心疼,低声说了一句:“等咱们回到灈阳,少爷您娶了国公家的小姐,一切都会好的!”

    袁知安握紧了拳头:“对,你说得对!”

    刘彦也说了,许融一旦顺利登基,必然会遵照先帝的旨意,赐婚诏书摆在那里,刘鎏不愿意嫁也得嫁?

    她现在和许劭整日腻歪,他也不介意。

    反正他要娶的不是这个女人,而是她背后的英国公府,还有那些说不清道不清的势力。

    “走吧!回宁阳城!”

    他不可能去山下收拾战场,动手去割袁家大军的脑袋,索性纵马回城,刚进城门,就看到街上有卖冰糖葫芦的大爷,他纵马奔过去,又突然勒马,掏了一块碎银子给了那大爷:“把这整个架子都给我!”

    卖冰糖葫芦的大爷吓得不轻,战战兢兢地接了银子,将肩上扛着的架子递给了刘子文,朝袁知安叩头:“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刘子文扛着一架子红彤彤的冰糖葫芦,忍不住小声说:“少爷啊,这些冰糖葫芦您要吃吗?”

    袁知安淡淡一笑:“怎么?有话要说?”

    刘子文挠挠头:“奴才是想说,今年的新山楂还没成熟呢,这大概是去年的山楂,埋在地窖里过冬的,你看看,好多都是烂的,你买这么多做什么?”

    袁知安脸色顿时不大好看了,凑近了一看,还真是,冰糖里裹着的山楂好多都长疤了。

    “你怎么不早说?”

    刘子文手上还有伤呢,扛着架子,很是委屈:“少爷你给钱太快了,奴才想说什么,也来不及不是?!”

    袁知安看了看他肩上扛着的架子,最终没好气地说了句:“扔了吧。”

    刘子文急忙将满架子几十支不能吃的糖葫芦都给扔到了街边装废物的石槽里,追上袁知安小心翼翼地建议:“少爷,您是不是想给刘姑娘送些小礼物?”

    袁知安点点头:“嗯。”

    刘子文指了指不远处的铺子,说了句:“姑娘家都喜欢些胭脂水粉的吧?我看别人讨好姑娘家,都是送些投其所好的东西。”

    袁知安点点头,打马到了铺子前。

    因为城外在打仗,城里人心惶惶的,胭脂铺子的老板也一脸紧张兮兮地打算收摊跑路。

    “老板,你们家的货哪些最好?”

    胭脂铺子的老板是个肥肥胖胖的中年女子,一听到问话,吓得一哆嗦,回身一看,不是攻城的士兵,倒是个俊俏儒雅的公子,立即迎了过来:“公子要买胭脂??”

    “你们家最好的胭脂是什么?”

    老板紧张兮兮地看了外面一眼,索性咬了牙,将刚刚收起来的胭脂盒子都拿了出来,捧了一个白色瓷盒出来:“这是最上等的桃粉胭脂。您看看,这色彩和质地,都是最上等的!”

    袁知安反正不懂,接了过来打开看了一眼,很漂亮的颜色,女孩子看了大概会喜欢。

    “好,我要了。”

    大方地付了钱,他揣着胭脂去了太守府。

    许劭留了上百名好手护着太守府,他到了门外,经过好一番盘查。太守府的守卫领头正好是陈扬,看了一眼袁知安手里的瓷盒,冷冷地问:“这盒子里是什么?我们要查验!”

    “这是胭脂。”

    陈扬眉头一挑:“袁公子,您一个大男人捧着胭脂做什么?”

    袁知安儒雅一笑:“在下放在经过胭脂铺子,看到这胭脂不错,想着刘姑娘寄居在这太守府里,想必衣食住行都简陋了许多,大概身边带着的胭脂不多,就买了一盒,想送给刘姑娘!”

    陈扬暗暗磨牙:好哇敢跟世子抢老婆!

    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冷冷地说:“刘姑娘身份尊贵,咱们世子爷吩咐了,不能让闲杂人等和物品随意接近,这胭脂万一有毒呢?我们要找人验毒。”

    袁知安的脸色不好了。

    刘子文也气得指着陈扬:“你们故意的吧?我家少爷可是一片好心,你们少胡搅蛮缠。”

    陈扬:“对不起!我们只是遵照世子爷的吩咐办事。来啊,取胭脂,验毒。”

    立即有善于识毒用毒的侍卫过来,夺了胭脂,从正中间挖了好大一块,好一番查验,结果自然是无毒的。

    陈扬这才放人进去:“袁公子请进。”

    袁知安紧紧地抿唇,还算是能隐忍,看了陈扬一眼,抬步进去。刘子文却是气得不轻,和陈扬大眼瞪小眼,恨不得打一架。

    “愣在那里做什么?进来!”袁知安头也不回地往内院进,后脑却像是长了眼睛,冷冷地吩咐了一句。

    刘子文急忙跟上。

    刘鎏在后院里练剑,一套剑法耍完,院中一颗粗壮的樟树应声倒地,被她切成了一块块,散了。

    院门口忽然传来鼓掌的声音:“刘姑娘好剑法。”

    刘鎏俏脸一寒,忽然飞剑朝院门口扎了过去。

    袁知安脸色一变,电光火石间,那把铁剑在视野里迅速放大,他霍地一个铁板桥,躲开了贴面飞过去的长剑,那长剑去势不减,铮地一声,钉在了他身后的墙上。

    袁知安只觉得腰上咔嚓一声,这闪的一下,可差点折了他的腰。

    浑身出满了冷汗往后看一眼,只见那柄长剑钉进了花岗石的墙壁里,只留一截剑柄在外!

    这是多可怕的气力啊!

    他见鬼似的回过身看她:“你真想杀我?”

    刘鎏拍拍手:“哎呀不好意思眼花了,刚才以为门口来了条野狗,顺手要宰了呢,想不到是您啊!”

    袁知安眯了眯眼,假装听不懂这样赤果果的讽刺,狠狠一捏手里的白瓷盒子,终于还是文雅地一笑,走上前递给她:“野狗想必是进不来的,我给你送些用的小东西,也是好不容易进来的。”

    刘鎏警惕地看着那盒子,一时间没打算接:“什么?”

    “胭脂。”袁知安笑得像是和她相交多年似的熟稔,“你以前在灈阳,衣食住行,无一不富贵精致,如今在宁阳,世子爷整日里忙着打仗,想必也无心照顾你的女儿家小心思,你看你素面朝天的,还是用些胭脂比较好!”

    刘鎏撇撇嘴,她的确好些日子不上妆了,心下好奇,顺手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只见胭脂里居然有一个硕大的洞,顿时拧眉看袁知安:“这……用过的?”

    她可不爱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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