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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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风- 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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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顺轮原价不过七万银圆,官府名义上出一半的费用,但是不拔交现银,而是从宁波海商交纳的商税中逐年扣除,但是经过这一番抢购,段光清非得拿一批现银出来不可。
    他打听过了,那个抢购的洋人是替发匪在上海采购军火的代理人之一,这艘宝顺船卖不出去也就罢了,如果落到太平天国手里,那以其在中冇国沿海根本找不到对手的战斗力,不但后祸无穷,而且他也脱不了责任。
    虽然宁波府的财力惊人,但是那荷兰人一口气就加了三万银圆,接下去还有大举加价抢购的势头,很有将这艘宝顺船推到十二三万银圆的不合理价位上,一想到接下去多出来数万银圆的额外支出,段光清也有一种钱不凑手的感觉。
    苏镜澜只能苦笑一声:“我兄弟与诸位团总虽然薄有家资,但支持各处民团开支已经勉为其难了,手上却没有多少钱财去上海置办洋枪洋炮。”
    段光清点了点头,同意苏镜澜的观点:“这件事交由本道来办就是,绝不让前线兵勇因为器不如贼而白白流血了。”
    他回头又朝着布氏兄弟说了一句:“只是柳绝户的洋枪洋炮必来自于海上,布游击,这方面你得多出力!”
    布兴有新得了游击职,正在兴头上,当即答道:“请道台大人放心,我兄弟们一定多派轮船四处堵截,绝不让红贼在海上得到了一杆洋枪,一粒子药。”
    段光清放心了不少:“柳绝户洋枪虽众,只要在海上将其堵截,想必那柳绝户洋枪无源,子药断绝,战力必然大减,不过苏义士,柳绝户纵横温台两郡,兵威远至处州,除了这洋枪之利,还有什么手段?”
    苏镜澜与柳畅虹军交过手,当即一一道来:“贼除恃洋枪之利之外,尚有数营悍贼,皆是经年老贼,勇如虎,狠如羊,贪如狼,屡挫我官军兵勇,着实可恨。”
    段光清当即问道:“你有说数营悍贼,到底是哪几营悍贼?”
    苏镜澜当即答道:“贼中有龙枪营,此营贼子皆为自伪天京潜来的真长毛,身经百战,悍不畏死,柳贼视为其腹心所属,决不轻用,一用即大破我兵,可恨之极,此营红贼统带者,据云为两女长毛,皆自称天国王姑,国宗功勋,虽为女子,却是恶毒无比,绝对是一对毒寡妇。”
    段光清听得聚精会神,苏镜澜又说道:“又有楠溪营,据说多是永嘉乡间的盐枭,向来与我兵勇接战甚多,是真正剧寇,楠溪营外,尚有磐石营,此营皆为我绿营兵勇不肖之辈,统带者为原温州镇孙千总,世代食国朝粮饷,临战却反水从贼,此营战力不若龙枪、磐石两股,但狡诈胜之。”
    “又有独立营,多是瑞安从贼龘民团,我等民团受其祸害甚剧,又有奋勇营,皆是裹胁而来的我兵俘虏,贼中尚有牛刀一营,据说皆为上海小刀会余党,又有马队数百骑,每战自侧背急袭而来,我兵无备屡受挫败。”
    苏镜澜把自己了解的情况和盘托出,这些情报虽然有不少差错,但是让段光清对柳绝户所部有一个大致的了解,之前他所了解的情况来源于台州府与黄岩镇的官方文书,与实际相去甚远,到现在才有一种云开雾散的感觉。
    他倒是问了一个问题:“对了,此次柳绝户西窜仙居、缙云,为处州镇参将武红船所破,据说受损甚重,此事是否属实?”
    苏镜澜犹豫了一下,才决定说几句公道话:“此次柳绝户西窜,非为图取仙居、缙云,实为策应倪廷模一股红贼图取处州,虽在缙云城下有所挫折,旋即弃守仙居县城,但是诸营悍贼实力未受多少折损,回窜之后贼焰更炽……”
    他不想与处州镇打笔墨官司,思索了一会才说道:“红贼此次西窜,折损不过数百人,但是处州一镇皆为倪贼牵制,只留我黄岩、临海两县兵勇就地苦斗,实是得多于失。”
    段光清应了一声:“此言甚是,只是如果柳绝户此股与瞿振汉、倪廷模、赵起等老红贼关系如何,是否有机可趁?”
    他是招抚民变武装的好手,治下好几股民变武装就被他几手毒计就折腾得四分五裂,不费一兵一饷就告平定,他也想趁机故技重演。
    苏镜澜却告诉此计暂时行不通:“柳绝户此贼现在已经独树一帜,常行用长毛年号,所部皆树红旗,自称浙江虹军检点,是彩虹之虹,非为红色之红,所部数部剧贼皆执迷不悟,难以招抚。”
    段光清却不这样认为,他认为人心总是有破绽的:“那是我们对柳贼一部所知甚少,贼中被迫从贼者甚众,只要多费苦心,必能诱其一部来降。”
    他就看了一旁的布氏兄弟,布兴有所部初降之时,也是桀骜不驯,经过他好一番劝慰收买,现在已经成了自己手下可用的忠义之师,屡次在海上击破剧盗。
    “道台此计可行!”苏镜澜是来哭秦庭的:“但是缓不救急,杯水车薪,柳绝户北进就在只日之间,若无增援,黄岩、临海两城必陷贼手,到时候恐怕贼焰炽烈,全浙皆受其害了。”
    “援兵、粮饷我能办到多少,都给台州府接济多少。”段光清告诉苏镜澜:“至于去上海购置洋枪洋炮,本府便为你担了这个责任,先斩后奏,马上派人去上海购置。”
    只是段光清下一刻反问苏镜澜:“柳绝户此股不足五千人,你兄长统领数千民团,向以精明干练著称,难道就没有什么克制之法?”
    苏镜澜当时回复段光清:“道台果然慧眼,我兄长早有方略,只是这方略有些难以出。!”
    “说吧!”段光清告诉苏镜澜:“慈不掌兵,义不理财,乱世宜用重典,苏镜蓉当世人杰,只能平定台郡红贼,纵然有菩萨之念,也只能使霹雳手段。”
    苏镜澜当即给段光清跪下了:“道台大人,红贼北犯黄岩之际,我兄长准备守黄岩县而不守黄岩城,使柳绝户只得一座黄岩空城而不能得黄岩县,到时候大兵一面坚守临海,一面四出袭拢,击贼粮道、侧背……”
    “好!”段光清赞了一句:“只是可惜了黄岩镇。”
    黄岩县城是黄岩镇驻所,黄岩镇总兵在没有上司命令的条件下,无论如何都不能撤出黄岩县城,苏镜蓉见死不救,黄岩镇恐怕是一条死路了。
    “贼众不足五千,到时候兵勇齐心击之,必然疲老不堪,如若坐守黄岩、太平两座空城,我兵后援源源不绝,则必蹈长毛北犯复辙,如若孤注一掷,北犯临海坚城,则我兄可以发动太平、黄岩两县数万民团,绝其后路,令柳贼既顿兵于坚城之下,侧后又有我数万忠义民团击之!”
    段光清却是说了一句:“令兄此计大善,但还得加一把火不可!”
    第一百五十三章谋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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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杀戒
    苏镜澜当即跪在地上不起:“小民恭听大老爷指点!”
    段光清当即伸出手指了指:“这把火,便是布氏昆仲!”
    布兴有与布良带当即给段光清跪了下来:“大人知遇之恩无以为报,愿为大人效死!”
    他们受抚之后,除了有五百余人回乡之外,其余都留在宁波安插,原来受抚时说好是要进水师营当兵吃粮饷,但是要补上一个绿营兵额,经手人非要四十两白银不可,这些前海盗不愿意出这么一笔巨款,当即陷于困顿之中,还好段光清出面安抚,又让布氏兄弟回乡募新勇百名,每月支给口粮十两,还把布氏兄弟的一艘宝昌轮从水师营调出还与他们兄弟,才让布氏兄弟把这支水勇保存了下来,此后对布氏兄弟始终给予大力支持。
    段光清当即说道:“听闻此次据温州洋面之海盗,亦是广东人士?”
    “倒是旧识葛孟晋。”布兴有早有大义灭亲之心:“他在海上生发,我管不着,但是据地造反,却只能大义灭亲了。”
    “如此就好!”段光清最担心的就是布兴有格于同乡情谊,不肯卖力气:“贤兄弟近年捕盗有功,我与抚台都是看在眼中,若是这一次再立殊勋,抚台必有重赏。”
    他继续说道:“贤昆仲此次南下,既要与葛孟晋一股海贼决战,又要击柳绝户之侧背,柳绝户所占之地,皆近洋面,地方广阔,以其兵少将寡,贤昆仲上陆击之,必能大破之!”
    布兴有当即回复:“请道台大人放心,我等此次南下,必能重现昔日李岳两位镇台在台州大破安南盗之旧事。”
    他说的是嘉庆五年(1800)年的一件事,当时安南阮氏父子当政,派出安南水师会同广东、福建海盗袭拢浙闽沿海,众至六七千,定海镇总兵李长庚与黄岩镇总兵岳玺联手,在台州海面一举击破这股海贼,适逢台风大作,海贼兵船覆溺大半,安南参战四总兵战死三人,剩下一人安南侯爵伦利贵被俘后凌迟处死,这可是浙闽沿海这数十年来少有的一场空前大捷。
    他拿这件事表示自己的战意,段光清连连点头,只是他身后的布良带却是突口开口:“道台大人,我兄弟愿意为大人效死,可是现在有一桩事求大人开恩。”
    段光清当即询问道:“说起来李岳两位镇台击破安南兵船的地境恰在台州府太平县境之内,两位此去必能再奏奇勋……良带,说吧,要粮要饷要保举本官都能一力应承下来。”
    只是布良带说的却是另一件事:“我兄弟以替人护航为业,可是最近听闻北号商人集资欲外购兵火轮自行护航,我等兄弟与北号商人有隙,但也不敢阻隔他人购船,只是听闻此次购船之款出于公门,恳请大人开恩。”
    段光清知道他说的是宁波北号商人集资购置“宝顺轮”之事,其时宁波帮向有南号、北号之分,皆与布兴有兄弟统带的广勇势成水火,原因多半是布兴有虽然缉盗颇为得力,但是对于广艇总是留七八分情面,从来不肯出力。
    特别是北号商人,北洋海盗多是广人,布兴有又是广东人,双方的矛盾几乎到了红刀子进白刀子出的程度,这次北号商人置办宝顺轮本来就是要断了布兴有兄弟的生计。
    当然,北号商人自行置办兵火轮也并非无因,其时水师极不堪用,收了商人的保护费还不肯出海巡洋,因此宁波帮除了依赖葡萄牙人的护航之外,只有自行筹办巡洋辑盗事务。
    去年冬天,宁波南号、北号两帮商人各出了三万吊制钱巡洋辑盗,但是北号出了钱,权力却被南号完全抓在手里,根本无权过问,到头来依旧北洋海贼横行,甚至连巡洋的船都没见着,北号商人发了狠,决定甩开南号自己干,这才下了购置洋火轮的意向,又因为这艘宝顺轮开价七万银圆,特地走了段光清的路子,最后定下从官府借银四万圆,逐年扣还。
    只是这事对于布氏兄弟来说,那是要绝了他们的财路,因此布良带才借机趁起了黑脸,而布兴有则是扮起了红脸:“良带你说什么,道台大人什么时候亏待了我们,他这么做必有自己的道理。”
    “贤昆仲南下破贼,我岂敢绝了两位的后路。”段光清对此也是一清二楚:“再说这艘宝顺轮能不能买下来还很难说,现在上海有洋人开价十万银圆抢购,本官这里可以说是焦头烂额了。”
    他继续给布氏兄弟保证:“就是这艘这艘宝顺轮置办回来,也不会绝了贤昆仲的财路,北号有宝顺轮,两位昆仲手上有宝昌号,若是真要上阵较量,谁胜谁败还是未知数。”
    这一艘宝昌号,就是布氏兄弟的旗舰,这艘船在布氏兄弟招安时交给水师营,结果一艘保养得相当好的战舰一落入绿营水师手里,不过年余功夫已经完全不堪用了,器具全部损坏,水师又无法修理这样的战舰。
    最后还是段光清上任以后,从水师营将这艘宝昌号调出筹款修好交还给布氏兄弟,重新成为布氏兄弟的旗舰,这艘船可以说是浙闽洋面纵。横无敌的一艘大型战舰。浙江学政曾经上过这一艘战舰参考,对其船坚炮利惊叹不已,而时人干脆用“活炮台”来称呼宝昌号。
    布氏兄弟一听到段光清开出了保证,还连声夸赞他的宝昌号,脸色一下子变得驯服起来:“谨听大人良言,此次南去,不但能收复玉环、洞头诸岛,还能进而登陆大破柳绝户此贼。”
    段光清兴致很高:“那好那好,你们皆是国朝有功之臣,你们下去之后去找钱谷朋友,让他想办法腾挪一番,各挤出两千两银子给你们与苏氏昆仲。”
    所谓钱谷朋友,便是钱谷师爷,其时官场常将师爷称为朋友,他又说道:“此次你们若是立下了大功勋,就是升到我这个位置也是大有可能的,别看我现在高高在上,告诉你们,我段某人也不是什么科班出身,我只是个举人出身,接连三科不中,大挑一等才分发浙江侯补知县,后来是因为官声甚好,逐次升到今天这个道台位置。”
    他这么一拉近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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