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家燕子傍谁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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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家燕子傍谁飞- 第1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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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字比一个字声音小,怎么这个词儿从自己口中出来,就显得这么扭捏造作,像台子上唱戏的。杜浒听了直笑她。

    换个称呼:“贵卿,贵……”

    这回面红耳赤,怎么也说不出口了,趴在他怀里,最后还是细如蚊蝇地唤了声:“师父。”

    杜浒耐心纠正:“这样不好。”

    她却答得底气十足:“我不管,你说过的,我喜欢怎样唤,就怎样唤。”

    杜浒被她抓住话柄,没办法,只得顺着她。

    奉书嘻嘻笑了,捻着他的手指头,又说:“你别笑我,你唤我声娘子试试。”

    这回轮到杜浒局促,张了张口,怎么着都嫌肉麻,最后终于妥协了。换什么称呼,就和以前一样,挺好。

    于是奉书心安理得地叫他:“师父。”顿了顿,撒娇:“我好累,想睡觉。”

    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动静,禁不住脸红,又提醒一句:“我要睡啦。”这是她和塔古娜的帐子。他的帐子,支在几丈之外的草地上呢。

    杜浒却还是不走,自然而然地拉过一个垫子,坐在她身边,将她的手轻轻攥住,低声说:“我陪着你。你这样……我……”

    她这样的健康状况,杜浒自然是不放心,然而又不愿说得太消极,便改口:“塔古娜不会来啦。夜里你若是要茶要水,就叫我。”

    奉书红着脸点点头。心想自己哪敢麻烦师父呢。她挣扎着起来,立刻被杜浒按了回去,“要什么?”

    “嗯,要……不,不要……”

    睡前要做什么?自然是洗脸洗脚。脸已经被他擦得干干净净,算洗过了。可是脚丫子还脏着呢。她知道外面篝火还没完全灭,想要烧一壶水去。

    杜浒看着她,早就明白了她心里想的什么,朝她轻轻一笑:“水应该已经好啦,我去给你提过来。”

    她待要阻止,他已经出去了。她心里开始是过意不去,随后却一下子释然了。小时候不也给他提过洗脚水吗?师父说那是让她练稳劲儿,一桶水提在手上,快走一百步,不许起半点涟漪。提到他房里,换他一声夸奖。她总觉得他安排这项练习,多少有点私心在里头。那水最后多半让他用来洗脚了。

    正痴痴回忆着,一阵风来,帐子被掀开。杜浒一进来就看着她笑:“傻乐什么呢?”

    热水分倒进两个盆里。大盆归他,小盆归她。奉书开始有点不好意思,这几年独来独往,从来没在人前脱过鞋袜。但想到以前小时候,旅途中跟他住一间屋的时候,洗脸洗脚从来没避过对方啊。

    况且,他……他……亲都亲过了……

    杜浒见她犹豫的样子,才想起来,小丫头已经成了大姑娘,规矩多着呢。忍不住微微懊恼,低声说:“我出去?”

    奉书脱口道:“别,外面冷。”哪有你这么自觉的?

    让他在对面坐下来。慢慢的,好像又一点点找回了以前那种安适纯真的感觉,跟他相视一笑。白天的病痛忘了大半,全身又舒适又轻松。

    杜浒忽然道:“别害臊了,脱鞋,让我看看你的脚长得怎么样。毕竟过去缠过,我总是怕你的骨头最后长歪了。你在外面这几年,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奉书心中一凛,赶紧点头,也顾不得脸红了,飞快把鞋袜除下来。杜浒拿起她一只左脚,捏了捏,仔细看了看,松了口气。

    奉书使劲把脚丫子往回缩。离太近了会不会有味儿?

    好在似乎没什么味儿。只是这两天昏迷卧床,双足略嫌肿胀。杜浒弯腰,把她两只脚泡进热水里,舒服得她一个激灵。

    他自己也把脚泡进大盆里。两个人对坐着微笑。可是不一会儿,杜浒的视线就不在她脸上了,转而盯着下面。水波底下,两只小白脚丫子互相蹭着,撩起轻微的水声,像两条不安分的小鱼儿在互相腻歪。水面上不时浮出来几个圆溜溜的脚趾头,好像珍珠糯米丸子,在朝他打招呼。

    杜浒看了一会儿就不敢看了,视线往上移,回到她脸上,一下子对上她的视线。小丫头看他看不腻,正研究他的耳垂为什么比自己的厚呢。

    杜浒一下子有些脸热。对面的小祖宗居然毫不在意,看着他嘻嘻笑了一会儿,盆里伸出一只晶莹剔透的小白脚丫,浸到他盆里,在他的大脚脚面上轻轻刮了一下!

    杜浒一下子火了,差点掀盆站起来,赶紧一缩,擦脚穿鞋,低声吼她:“会不会洗脚?折腾呢?”

    奉书听他语气严厉,马上委屈了。不就是和他闹着玩吗,小时候不是没有过,怎么现在倒不行了?明明他刚保证过,不会再吼她,事事顺着她呢。

    扬起脖子跟他杠:“不会!你嫌我?”

    杜浒一怔,才意识到自己语气有点过分,却也拉不下脸来道歉,眼珠子一转,换上一副温和纵容的笑,蹲下去,说:“不会的话,我教你。”

    不是跟他抬杠吗?他也有应对的法子。以前教训她,多少还顾着点男女之别,顾着点小丫头的面子。现在似乎用不着了,反正亲都亲过了,这淌水不浑也浑了。

    奉书惊叫一声:“你、你干什么?”使劲把脚丫子往上抬,被他轻轻松松地按回去了。足踝被双双握住,身上一阵阵的战栗。

    然后就是说不出的惶恐。他在给自己洗脚!这是会折寿的吧!脱口叫道:“师父,别……”

    杜浒抬头看她,声音有些哑:“今天白天做的那些,还算数吗?”

    奉书恍惚了一刻,才想起来。三书六礼、媒人、大雁,原来他已经跟自己有婚姻之约了。她的丈夫,她的男人,要和她扶持倚靠一辈子的人。

    忽然有些明白了他的用意。放低身段,用这种近乎卑微的方式告诉她,以前那些师徒之间的尊卑序列都不再重要,让她学会心安理得地跟他平等。

    她擦擦眼角,乖乖坐着不动了,抿出一个微笑,说:“明天换我给你洗。”

    杜浒不抬头:“等你身子好了以后再说。”

    况且,他似乎也不觉得这事有多丢人,甚至还挺乐在其中。大手握着那一双小白娃娃鱼,轻轻的搓,在她脚趾缝里来回碾,手上的茧子拂得她痒,不由自主地扭起来。

    小姑娘小小的,脚丫子也小小的,和他的手掌差不多长,比手掌可软多了。要是小时候没缠过,会不会长得大些?应该不会,毕竟只严格缠过几个月……眼下的大小就是她应该有的大小,就是这么合适,多一点少一点都不完美。

    要是她当初缠下去,不知道会是什么怪样子?真有点后怕,这样动人心魄的自然的美,只是因着他当年的一念之差!

    就是这么个白嫩嫩、软乎乎的小人儿,当初给她放脚的那一天,哪能想到,会就此搭上一辈子进去?老天爷在上面看着,恐怕也会笑吧。

    奉书见他只是放肆盯着自己看,觉得羞答答的,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你放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自己会洗。”

    杜浒哄她:“就当一回小孩子,何妨?乖乖的别动。”

    这下子捅了马蜂窝。奉书最讨厌让他当成小孩子,气得两只脚把他手一夹,“你再说一遍,我是小孩还是大人?”

    杜浒反手扣住她脚,依旧不轻不重的给她揉,随口笑道:“平时是大人,现在是小孩,行不行?”

    奉书两只脚乱蹬,水溅到他脸上,一面嚷嚷:“我是大人!我不是小孩子!我是大人我是大人我是大人!”

    杜浒呼吸忽然重起来。眼皮子底下给他搞破坏,裤管都溅湿了,包出细长的两条小腿,两只小白鱼在他手里跳,一片片小圆贝母的闪着水光,她是真不懂还是装呢!再也忍不住,一手抓住她两只脚踝,长身而起,狠狠在她唇上一吻。她唔的一下,不敢动,喘息着,没声了。

    “你再这样,我真要把你当大人了!”

    奉书全身烧得发烫,隐隐觉得有些危险的气氛,被他放开,赶紧偏过头去,喘几口气,悻悻然改口:“我又想当小孩子了,成不成?”一面说,一面腿抬平,两只滴沥水珠的小脚凑到他鼻子底下,“给我擦擦,我洗好了。”

    杜浒哼了一声,使劲捏了她一把,囫囵给她擦干了,一手拎着她小腿,一手直接提起她腰,轻轻扔到铺中央,“睡觉,不许闹了。”

    奉书赶紧拿被子裹住自己,湿裤子悄悄换下来。偷眼看,他好像有点生气的样子,端起两盆残水,去外面泼。却好久没回来,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第224章 0142

    ·晋‘江独家发表·

    直到天彻底黑了,杜浒才轻手轻脚地回了来,看看奉书没有异状,自己整理好一个简单的地铺,在她身边卧了。累了一日,不一会儿呼吸就平稳下来。

    他就在她身边数尺之外,一点也没嫌她病,一点也不怕被她过了病气去。但是他那样的钢铁般身躯,恐怕什么病都打不倒吧。

    奉书想合眼睡,可是心里登登登直跳,翻来覆去的都是他刚才摆弄自己的脚的画面。身边男人的气息袭来,把她包裹在当中,整个人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哪里睡得着。

    耳中听得杜浒慢慢睡了,也只好僵着,不敢动。过了好一阵,终究是忍不住,挠挠他胳膊,把他挠醒了,“陪我说话。”

    杜浒应了一声,立刻驱散睡意,揉揉眼睛,坐起来。他自觉对她亏欠太多,眼下让她反反复复的折腾,大约也是该有的报应。再者,小丫头病得那样严重,不知道还有没有希望治好。在这当口,实在不忍心拒绝她的任何一个要求。

    奉书只觉得他这两天突然对自己百依百顺,又是疑惑,又是开心。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聊些什么,想了半天,才说:“师父,你记不记得咱两个第一次一块儿睡,是什么时候?”

    杜浒一个激灵,立刻全醒了,略略回忆一下,似乎没对她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这才意识到她指的大概只是两人同室而卧。

    也懒得纠正她了,想了想,答道:“嗯,我在大都城郊养伤的时候,你一直陪着我。那是什么时候?有没有三年了?”

    只不过几天之后,她就把他甩掉,自己一个人赌气胡闹去了。他带着伤,苦苦寻了良久,直到最后身体吃不消,整个人生生瘦了一大圈,每天晚上便是想念、担忧和咒骂——这些事,不跟她说也罢。

    奉书听他这么说,摇摇头,不满意,“不对,以前还有。”

    杜浒又想了想,笑道:“去大都的路上,带你一道睡野外、睡客栈。算不算?”那时她是个十一岁的黄毛丫头,小累赘,跟屁虫,三天两头吵着要学杀人的本事。

    奉书还是摇头,嘻嘻笑道:“还要早。”

    杜浒蹇起眉头再想,“那,是在惠州?不对啊,那时你偷偷来看我,我也从没让你在我的牢里多耽过。”

    奉书抿起嘴唇,微笑良久,认认真真地说:“景炎二年,我爹爹被李恒困在空坑,大家都被乱军冲散,你护着我和我三姐,在一处民房里躲了半夜。你累极了,就在我身边睡倒,还打呼噜。”

    杜浒微微一惊,攥着她的手紧了一紧,说:“我……我不太记得啦。”

    奉书继续道:“直到鞑子兵前来破门杀人,你让我们逃,自己一个人去接战,还说我们是小累赘。当时我觉得你肯定会死了,哭了好半天呢。”

    杜浒仔仔细细回忆了良久,还是赔笑道:“真不记得了。”

    那场战斗倒是印象深刻。但乱战中保护小孩子——还是丞相家眷——是他本能做出来的,也从没注意过被保护的到底是谁。

    奉书气得哼了一声,又挠了他一下,“那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哪年哪月?”

    杜浒面露难色,半天才道:“你一直是随军的家眷嘛,我也没注意……”

    奉书忽然气得眼泪出来了,囔囔的说:“所以你从来没注意过我,只把我当寻常的小孩子。换成是任何一个其他小孩子,你也会救,也会收她当徒弟,关心她爱她,最后也会跟她好。”

    这番推理简直让杜浒百口莫辩。他只急得小声说:“不是,不是……你不一样……小时候和现在不一样……”

    奉书知道自己是在捉弄他,看到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面便满足。抽抽鼻子,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蛋上摩挲,“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不许撒谎。”

    微微的月光下,似乎看到杜浒有些脸红。她心满意足地“嗯?”了一声,作为催促。

    虽然要让他答出这个问题,实在是比让他杀人越货都难得多。答得不好,就是敷衍,就是耍赖。

    杜浒见她眼巴巴的,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连忙揽她入怀,吻她,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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