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家燕子傍谁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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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家燕子傍谁飞- 第1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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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书昂然道:“我没错!我没做坏事!我没害人!”这三句话说得斩钉截铁,铿然有声。

    厅上群雄听了,心中都是一凛,觉得她的话实在也有几分道理,若是她师徒俩一句话也不说,在甚么世外桃源,或是穷乡荒岛之中结成夫妇,始终不为人知,确是与人无损。只是这般公然无忌的胡作非为,却是有乖世道人心,成了武林中的败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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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晋‘江独家发表)
  “扶稳了,我带你过江!想拦住我,这些人还差点儿本事。”
  说毕,一枝箭就穿破薄雾,当头射过来。杜浒不慌不忙地一避,船桨拨着方向,直接朝对岸飞快驶过去。这时候江岸上才调来官船,一排人齐齐摇橹,乘风破浪来追。
  奉书紧紧抓住船帮,一面咳嗽,一面笑,终于抓住了一个斥责他的机会,一连串的骂:“胡闹!真是胡闹!”
  那船本应是两人一起操纵,眼下杜浒一个人,又是摇桨,又是操帆,又要躲避射来的箭,还要时刻照看奉书,颇有些应接不暇。但他却丝毫不乱阵脚,扯开一片风帆,口中咬着缆绳,一点点系紧,沉稳地左右调控。在崖山指挥过几百人的战船,眼下这艘小船自然不在话下。
  那船上载重少了,就着江中急流,反倒越行越快。耳边风声阵阵,浪花将小船抛上抛下。过不多时,后面的官船就看不见了。
  朝阳升起,光线打在杜浒身上,朦朦胧胧的一片,奉书痴痴地看他,舍不得眨一眨眼。
  杜浒不让她帮忙,可船行过江心,他却望着对岸,声音犹疑:“奉儿,看看对岸是怎么回事。”
  奉书挣扎着爬起来,定睛凝视。清晨的雾还未完全散去,南岸依稀可看到有几个码头和船只,可却没有来来往往的行人渡客,气氛颇有些不对劲。
  她犹豫着说:“是不是……官兵在那里,也有布控?”
  杜浒声音干脆:“不会。方才那公文我扫了一眼,他们只在北岸征调船只,没有提到南岸接应的事。”
  再驶一阵,杜浒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扶起奉书,把她抱到船尾。
  “帮我掌舵,往东南方小河洲芦苇丛那里驶。”顿了顿,又微微抱歉地说:“我有些着急了,这样还是太冒险,本来不该这么仓促的夺船……”
  奉书用力把住船舵,嘻嘻笑道:“我最喜欢跟你一道冒险了。”
  一声凄厉的唿哨从对岸飘过来。雾气中冲出两艘尖尖燕尾船,船上乘客居然佩着刀枪,反射出金属光泽。
  又是一声唿哨,明显是冲着江心这一叶扁舟来的。奉书用力叫道:“师父!那船、不像官船……难道是……”
  杜浒何尝不知,但眼下急于渡江,也不愿节外生枝,向东侧一努嘴,拨转船头,顺着燕尾船的方向平行行驶,摆明了不想和对方有任何纠葛。
  那艘追逐的官船早已返航不见。对面燕尾船上有人在喊什么。声音被风吹走了大半。
  杜浒从舱里抓出几件衣裳,拣出一件白色的,草草打了一个结,挂到桅杆顶上,恰如一面白旗迎风招展。那是军船中相互传递讯息的方法,标明自己只是过路,无意打搅。
  可对方似乎并不理解。又是一阵喊叫,紧接着一枝箭擦着桅杆飞过,报了个警告的讯号。
  杜浒轻声骂了一句,转头道:“奉儿,坐好。”一扯帆索,小船直接顺风而下,掠过最近的一个码头,直奔芦苇荡而去。
  刚转过一个小弯,两人便齐齐倒吸一口气。芦苇荡里,密密麻麻的几百艘船,全是严阵以待的队列。
  义军势大,江岸南侧,竟已全被封锁了。
  船队中挑起一面大旗,隐约绣着“万乘天王杜”五个大字。几百支□□、弓箭齐齐对准渡船一侧。
  杜浒握紧刀柄,慢慢收帆收桨,回头对奉书笑笑:“别慌,是我本家。”
  *
  杜可用的义军在南岸集结完毕,正严阵以待官兵的进攻,此时空荡荡的江面上突然飘来一叶小船,不由人不疑。
  但见那船上只是一个平民打扮的汉子,一个苍白病弱的少女,也不像官军派来谈判、说降的。几队头绑红绳的义军兵士面面相觑,拿不准该怎么办。
  杜浒倒是气定神闲地立在船头,任他们将渡船用挠钩搭住,拉进码头。他把奉书扶起来,迎着亮闪闪的刀尖枪头,一步步走上岸去。
  围拢的义军见他一副威严的军官般气势,也不敢太无礼,做出擒拿的势头,反而一步步退让出一条路来,一面纷纷议论:“这厮是谁?”“奶奶的,他怎么过来的?”最后终于有个人想到了最关键的问题,迟疑着喊道:“把刀扔下!”
  被几百人重重围着,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无法硬拼硬闯。杜浒毫不在意地收了刀,刀柄向外,任由一个小兵收走。
  想把奉书留在原处,终是放心不下。周围的义军看起来多数都是农民莽汉,口中带着粗话,手中拿的大多是自制的简陋刀枪,还有明显是从元军手中夺取的锃亮的钢马刀,参差不齐的排成几排。弓箭也大多是自制的土弓,比杜浒过去随手做的那些明显要差几个档次。
  有几个人更是直勾勾盯着奉书看,还想凑近了看。一个焦黄头发的小头目骂骂咧咧的维持秩序,叫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娘们?前几天的军姿训练都忘到姥姥家去了!都他娘的给我站好!天王旗下没有这么散漫的队伍!”
  接着那小头目做个手势,派了五六个精干义兵,将杜浒两人围住,连声发问:“是什么人呢?为什么要过来?”
  杜浒直接抱拳行礼,简单地说:“小人姓杜。我们是平民,不是鞑子,此番只是有急事需要过江,也不知贵军驻扎在此,万望将军海涵,给我们指一条过界的路。”
  那小头目听他直接管蒙古人叫“鞑子”,又管自己叫将军,话里话外对义军十分尊重,现出了赞赏的神色,点点头,说:“是什么事,那么着急?”
  杜浒将奉书搂得紧了一紧,正色道:“是……内人身患急症,亟需南下求医,刻不容缓……”
  奉书听他管自己叫“内人”,脸微微一红。
  那小头目原是庄稼莽汉,听他说得彬彬有礼,反倒一脸不明。周围的兵士也都没听太懂,有人便骂起来:“舌头捋直了再说话!”
  杜浒干脆道:“我老婆病了,要去南方看大夫,一刻也耽搁不得。”
  这回奉书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低着头,红着脸,心里面却是甜滋滋的。
  那小头目看看奉书,见仍是大姑娘打扮,却是满脸藏不住的娇羞,心里觉得大约是私奔潜逃,对杜浒的“看大夫”的理由便也不太信了,问道:“是什么病那么紧急……”
  话没说完,只见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汉子缓步走来,那人生得面白须长,摇一把羽扇,厉声道:“慢着!兀那汉子,你说的是实话不是?对岸已经让官军驻上兵了,一片木板都不许下水,你们又是如何过的江?莫不是官军故意放过来的?你且说清楚,你们前来我天王军大营,到底所为何事?如有半点虚言,我这些兄弟们可都不是好说话的!”
  他这话一出,周围一群义兵顿时有不少醒悟的,纷纷小声道:“可别是官军派来的奸细!”
  先前那有意放他们走人的义军头目也神色凝重起来,朝那书生一躬身,恭恭敬敬地道:“曹丞相,你来了。”
  奉书在旁边听到“丞相”两个字,心里腾的一个激灵,随后便是噎得说不出话来。杜可用既然自立为王,手下自然会封出“文武百官”,这位“丞相”,看起来就是军师一般的人物。
  杜浒和奉书被押送到离岸二三里的一处草棚里。几个头扎红布的义军头领正围在那里,一面喝酒,一面在一张地图上指指点点。小兵一声通报,几人马上收了地图,目光齐齐聚到杜浒身上。
  奉书拉拉他袖子,小声道:“我们好像被当成奸细了。”
  果然,几人七嘴八舌的盘问,全都是质疑他们如何穿越官军封锁,顺利过江的。杜浒照实说了,可仍是有人道:“那个散木辟是个厉害鞑子,手下可都不是酒囊饭袋,区区一个老百姓,敢跟他的人对着干,还没损没伤的过了江?我不信。”
  奉书听得起急,心中有想笑的冲动。她的师父,千军万马都不一定挡得他住,区区几队官兵又算什么。
  杜浒寻思片刻,耐心道:“官军再厉害,也总有松懈的时候。他们把我们当做惟命是从的老百姓,却不知小人和各位也算得上半个同行。”没等众人质疑,又不慌不忙地说:“看他们的人手调度,是要趁夜运送步兵渡江,从后方打击诸位的大营。而你们在芦苇荡里的埋伏,对付小股官兵,近身肉搏,还算有用。可汉水不同于乡下的小河小汊,风高浪急,一旦官军远程火攻,你们只要稍有军纪不严,势必自乱阵脚,以此处的水文地形,也没有躲藏迂回的可能。到时官军前后夹击,必成瓮中捉鳖之势。”抬头看了看那“曹丞相”,语气诚恳,又说:“这一战怎生布署,还请先生三思。”
  他话音未落,周围的义军兵士已经开始议论纷纷。这番话十足十的是一份换取信任的见面礼。杜浒在军中指挥多年,精于水战,义军虽然势大,毕竟经验欠缺,排兵布阵当中的漏洞,在他看来,便是一目了然。
  那曹丞相神色先是惊愕,不由自主地点头,随后却皱起眉头,嘴角撇出一丝不屑,问:“那依你说,我们又该怎样?”
  奉书身上无力,小鸟依人般地倚在杜浒手臂上,头脑却还清醒,一面为身边人自豪,一面却还清楚地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杜浒一进军营,就变成了耿直性子。可他又不是这里的军官,这番话当着众兵的面说出来,那曹丞相明显是参与制定战术的,心里怎么会舒服?
  小声提醒他:“师父,我们……”
  刚说几个字,看到他告诫的眼神,几乎看不出来的摇一摇头。她鼻子一酸,把一句话抿了回去。在别人面前,终究是无法堂堂正正地叫出那个熟悉的称呼。这大概是要伴随她一辈子的惩罚了吧。
  她也善解人意地点点头,轻轻捏了捏杜浒的手,朝旁边使了个眼色。
  杜浒见了曹丞相神色,心里也有八分明白,握紧奉书的手,指了指后面的草棚,笑道:“小人愚钝,只爱逞口舌之快,一时也难有万全之策。不如请先生移步,咱们进去慢慢商量。”
  过去文天祥的督府军也曾招安过自立山头的农民军,杜浒手下便辖了不少,因此深知他们说话行事的风格。这些义军多半是被欺压的穷苦百姓,关心扬眉吐气、吃饱穿暖更甚于天道大统、黎民苍生,对他们的首领更是如天人般敬畏。杜可用以白莲教起家,义军中不免有许多迷信的风气,话里话外都是“天王”如何法力无边,“天王”如何料事如神。杜浒也不说破,有意将言辞放得粗鄙,言谈中把官军骂成一文不值的狗杂种,立刻就引起一大片轰然叫好。草棚里待了不到一刻,众头目的态度就变得友善了。
  那曹丞相捻须笑道:“昨日天王召老夫解梦,说此战会有九天玄女派来手下力士助战,想来就是足下了。我万乘天国果然是洪福齐天,能得各路异人相助,必将如虎添翼,日后宏图,指日可待。”
  这话引起一片叫好。奉书心里听了,却觉得心里面一阵阵堵得慌。一抬眼,正和杜浒的目光对上。他眼中也有一丝无奈,寻思片刻,谦辞道:“先生谬赞,小人怎敢当!我们只是路过此处,碰上这样一群志同道合的兄弟,已是欢喜不尽,这才多说了两句。大战在即,我们也不便多耽,这就乞准通行,日后必会遥祝诸位霸业早成。”言外之意,我们只是想借道过境,不是专程赶来入伙的,还是请你们早些放我们走吧。
  在场诸头领对那曹丞相的话深信不疑,况且随着义军壮大、各地传教不停,前来慕名投奔的各路人士也确实不少。众人听了杜浒的话,脸色都是微变。其中一个红脸膛的汉子咣当摔了酒杯,嚷道:“贼厮鸟!既不是来帮忙的,那就是和官军一路!还那么急着跑路,眼见是要向官军报信了!”
  杜浒忙道:“不可乱说!小□□子生了病……”
  红脸膛哈哈大笑:“原来是为了漂亮娘们,才要做溜号胆小鬼。这等色坯,你想入伙,爷爷们还不答应呢!丞相别听他花言巧语,照我说,先绑了,以后细细的审!”
  杜浒简直气笑了,按捺住反驳的冲动。活了这么久,被敌人骂过狡诈诡谲,被官兵骂过胆大包天,被奉书骂过蛮不讲理,却是头一次被人骂成好色之徒,连冤枉也懒得喊了。
  立刻有人也觉得红脸膛这话过分了,低声叫道:“石二牛,别没遮没拦的!”
  那曹丞相也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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