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家燕子傍谁飞》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旧家燕子傍谁飞- 第6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奉书想不出来为什么会有人不爱吃糖,忽然脸一红,想:“他是嫌这块让我咬过了。”赶紧左手把整个袋子捧着给他,说:“糖是你买的,你拿一个尝尝嘛。”

    杜浒见她眼巴巴的模样,无奈一笑,还是提起她的右手,一低头,把那小半块咬过的糖叼了去,囫囵一吞,咂了砸嘴,示意自己吃过了。

    奉书的手指头碰到他的嘴唇,干燥的,这才意识到他已经不知多久没喝水了,脸又是一红,心中暗自后悔:“嗓子都冒烟了,还怎么吃糖?难怪一个劲儿的不要。”连忙掉头就跑,给他端来一碗凉白开。杜浒接过来一饮而尽。

    她又一下子想起什么,抬头问道:“贵不贵?这点吃的,花……花了多少钱?”

    杜浒笑道:“真成了管账的了,明儿就该给你买个算盘。”说着,把碗放下,从怀里摸出钱袋,朝她一抛,“掂掂!今天都水监郭守敬来视察工程,见我干活干得又快又好,亲口升了我作小队长,工钱加一倍呢。”

    奉书一把接住,见他咧开一张嘴,高兴得像个小孩子,忍不住好笑:“我道是什么呢,原来是升官发财,恭喜恭喜。”

    杜浒哈哈一笑,压低声音说:“说来惭愧,当初朝廷封我作什么兵部架阁的时候,也不见得就比现在开心了。现在有钱了,以后你想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早上跟我说,我晚上给你带回来。”

    奉书见他心情好,赶紧问:“我不要买什么东西,我就想出门逛逛,成不成?”

    谁知杜浒却仍然不松口,“不成。大都城那么大,没大人看着,天知道你会乱跑到哪里去。”

    “我不会乱跑的……”

    “等以后逢年过节,我告个假,带你出去玩个够,行了吧?”

    奉书也只好“哦”了一声,不再接话,心中觉得他有些敷衍。毕竟新年刚过,要再等“逢年过节”,可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杜浒见她闷得实在无聊,也曾从外面给她带过些泥人、拨浪鼓、布娃娃之类的玩意儿,可奉书都不喜欢,觉得那是七八岁小孩子玩的东西。杜浒又寻来一些碎木头,刻出一副象棋棋子来,问她要不要。

    这下奉书没法说不喜欢了。从前文天祥嗜好弈棋,奉书得父亲真传,从小便也会下上几下子。只不过,之后的日子过得颠沛流离,她早就不奢望再摸到棋盘棋子了。

    她用树枝在地上划好棋盘,摆好阵势,邀请杜浒过来一战。随即她便惊喜地发现,师父下棋的手段居然还没有自己高明。他在教她本事时,是个战无不胜的铁人,随时都能把她收拾得服服帖帖。而在楚河汉界的战场上,他居然变得局促了,有几次,还被她将了军,教训得毫无还手之力。

    杜浒却也不气馁,不以为然地说:“我又不会下棋,只是以前看丞相下过几次,没学过嘛。”

    奉书乐坏了,“我教你!”

    有那么几天,她缠着杜浒下棋,白天训练之余,也在钻研棋盘棋谱,便暂时打消了出去乱跑的念头。可是杜浒似乎确实没有弈棋方面的天分。有好几次,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出一招臭棋,忍笑忍得脸都僵了,才在他落子的一刹那叫道:“你输啦!哈哈!将军!将军!”

    杜浒也很快学会了看她的脸色排兵布阵,在她绷不住笑出声来的一刹那,把将将落地的棋子捞回去,笑道:“我再想想,啊。”

    奉书气不过,夺过他手里的“車”,拍在那个它本应去的作死的位置上,叫道:“落子不悔!不许悔棋!”

    杜浒哈哈大笑,把棋子拾了回来,“这可不算悔棋,棋子还没落地呢!”

    “你、你耍赖!你是看见我……”

    “有本事就别让我看出来啊。你自己把心事都写在脸上了,还怪人家生了眼睛不成?”

    奉书想想也是,下一次就紧紧绷着脸,一言不发。可是不知怎的又让杜浒看出了端倪,被他连下几招好棋,吃掉了一个马。

    奉书干脆背过身去,不听到棋子落地的声音便不回头。自己的视野离开棋盘,毕竟有些不放心,于是说:“不许搞小动作,不许动其他棋子的位置。”

    杜浒在后面笑道:“嘿,把我当什么了?”

    她知道在棋局当中,察言观色也是一道必不可少的工序。眼下杜浒看不见自己的神色,已经吃了亏。当她听到杜浒落子的声音时,猛一回头,随即开心大笑:“将军!你又输了!哈哈,哈哈!”

    杜浒也笑了,把棋子一个个捡起来收好,道:“心服口服。要怎样?你说吧。”

    一盘棋下来,赢家照例是有彩头的。奉书知道自己可以向师父提要求了。此前她赢多输少,已经让他给自己叠过一次被子,刷过一次碗,打过一次洗脸水,心中颇觉有愧。

    当然她也曾想过提一些更过分的要求。比如让自己出门随便玩,比如教自己杀人的本事,比如让他讲崖山的故事。

    可这些事她也不过是想想而已罢了。她和杜浒相处了那么久,知道他的分寸。

    她不好意思再使唤他做家务了,决定来点不一样的。

 第86章 身为(续)

        她不好意思再使唤他做家务了,决定来点不一样的。

    杜浒见她只是笑,不说话,立刻道:“想不出来就当作废了啊。”

    奉书忙说:“谁说我想不出来?我、那个……我想……”

    “想让我干什么?”

    奉书低下头,小声笑道:“那个,我要过生日啦,这些年我都没好好过过生日……那个、也没收到过礼物……”

    “你过生日?哪天?”

    奉书蹭着双脚,又是兴奋,又是难为情,轻声说:“快了……正月初十就是……你、你那天能不能带我出去玩……或者……”

    杜浒已经把棋子都收了起来,装在布袋里,站起身,揉了一把她的小脑袋,笑道:“小丫头片子,才多大点儿,也想过生日了?”

    奉书知道,若非特殊情况,寻常百姓家孩子确实很少隆重地过生日,最多是当天的饭里多上几块肉。就连过去做相府小姐的时候,她也只过过一次简单的生日。可是她无比怀念那种让家人围绕的温馨的感觉。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可是杜浒想了想,说:“那天我还要上工,不能请假啊。”

    奉书心里有些失望,但她的这个要求毕竟本来就有些太高了,于是她改口道:“那就陪我去院子里堆雪人。”这是她来到北方之后学到的新游戏。

    杜浒笑了,点点头,说:“好,堆一个你。”

    于是两个人来到院子里,奉书拿扫帚笼了一堆积雪,认认真真地堆了一个两尺高的小人儿,从地上拣出两颗石子,安在那雪人的面孔上。

    杜浒只是抱着胳膊旁观,末了故意问:“这是谁啊?”

    奉书格格一笑:“是我呀!”

    杜浒歪头将雪人相了一相,最后得出结论:“我看像小六。”

    奉书看看也是,眼前的雪人白白胖胖,毫无特色,说是谁都不过分。她灵机一动,跑回屋里拿出一块麻布,围成一片裙子,绕在雪人身上。

    “看,是个小女孩儿!就是我!”

    杜浒更是嗤笑,“穿裙子的女孩子多了。”

    奉书更是不甘心,鼓着腮,思考了好久,终于欢叫一声,折下一根槐树的枝桠,又拧又栓,做成一个超小号的弹弓,插在那雪人的身上。

    “是我!”

    这下杜浒忍俊不禁,纵声大笑:“真有你的,哈哈,哈哈!谁说这小人儿不是奉丫头,我跟谁急。”

    奉书更是得意,再接再厉,又堆出一个大点的雪人,立在旁边,也给披了件衣服。

    “这又是谁?”

    “是……是师父啊。”当然要拍师父的马屁。

    杜浒微笑摇头,“得了吧,我有那么弱不禁风?我戴那样的冠?”走近了,朝那大雪人认真看了几眼,“说是丞相,还差不多。”

    奉书吃了一惊,仔细一看,还真是如他所言,那雪人越看越像她记忆中的父亲。

    她心中一动,搬起扫帚,扫来更多的雪,小心翼翼地又捏了第三个雪人,立在“自己”的另一侧,小声道:“这是娘。”

    然后便是一个个的小雪人,哥哥、姐姐……

    杜浒默默看着她堆,不再发问,解下自己的外套,给她裹在身上。

    奉书浑然不觉,越忙碌越兴奋,最后,看着院子里的一排全家福,嘻嘻嘻的傻笑。

    *

    奉书每日转着念头,想趁白天杜浒不在,偷偷溜到外面去张一张,哪怕就在胡同里走几步,看个新鲜。可是药铺只有一个大门,要想出去,须逃不过徐伯的眼睛。徐伯自然而然地和杜浒站在一边,总是语重心长地对她说:“女孩儿家待在屋里就好,别出去乱走。你叔父不是让你待在房间里,绣花、练女工吗?”

    奉书也只好违心地点头,这是杜浒和她商量好的说辞。奉书虽然穿着一身男孩衣服,可杜浒早就对徐伯他们说明她的女孩身份,请他们平日多照顾着些。

    徐伯见她有些不服气的神色,又道:“再说,胡同口有一帮蒙古娃子,人高马大的,专门欺负路过的汉人小孩。”

    于是她闲时只好搬个小板凳,在药铺墙根底下坐着,看着一个个顾客进进出出,观察他们的衣着、发式、气质、言语,聊以自娱。有一日,她的这个娱乐却被粗暴地打断了。那时徐伯正在给另一个客人称量草药,一个衣着光鲜、管家模样的汉人趾高气扬地踱了进来,不见有人来迎,立刻沉下脸,手杖往地下一拄,叫道:“老板!老板耳朵聋了?没听见老子进门吗?”

    徐伯听得声音,赶紧放下手头的活计,挣扎着站起来,毕恭毕敬道:“是小人耳聋,小人耳聋,怠慢了老爷,老爷恕罪,老爷恕罪!”奉书见他腰弯得低低的,就要摔倒了,连忙上前扶住。

    那管家道:“上次让你置办的那批药呢?嗯?怎的还不见送来?非让俺亲自来催,才能挪动你这把懒骨头,是不是?”说着抓起柜台上散着的一堆药草,劈头朝徐伯掷过去,纷纷扬扬地撒了一大片。方才称药那客人见势头不对,早就走了。

    奉书看到那人的打扮,默默啐了一声,心想:“不知是哪家权贵家里的下人,狐假虎威,出了门,反倒让别人叫他老爷。”见徐伯肩膀上披着不少干草干叶,便伸手替他拂去。

    徐伯战战兢兢地道:“老爷恕罪,并非小人偷懒耽搁,前几个月里,贵府一直在小人这里抓药,小人从来不敢有半点儿怠慢。实在是因为府上的大夫这次换了药方,加了不少稀奇珍贵的药材,小人一时无法置办齐全,只能去城外市场里托人从辽东……”

    那管家打断他的话,“不耐烦听你叨叨叨的叙!我们是看你老实巴交,药材比别处的好那么一丁点儿,这才做了你的衣食父母。哼,你以为你自己值几个钱?大都城里又不是只你一家药铺!要是俺家老爷的病情有半点儿耽搁,到时候有你好看!”

    徐伯擦了擦额角的汗,连声说:“不敢,不敢!上次老爷吩咐下去之后,小人马不停蹄地就去吩咐采办,这个……虽然有不少困难,但总算都置齐了,只是量还不太够,还要等城外的商人……”

    “废话少说!你置了多少药?够几日的量?”

    “回老爷话,那药方上说要连服七七四十九日,可小人这里只有七日的量,实在是因为其中两味药太过难得……”

    “七天就七天!先送过去,等你拿到新药,再多跑几次就成了!识相的就别让俺老催着!”

    徐伯连连点头,一跛一拐地从药柜底下取出一个皮箱子,珍而重之地捧到柜台上,赔笑道:“老爷你看,一共是三十七味药,加上前后两个药引,小人都专门分门别类地盛好了,一点儿也不敢怠慢。”

    那管家的脸色这才有所缓和,道:“这还差不多。这就让人送过去罢!”

    徐伯赔笑道:“小人铺子里现在没人手,小六子眼下正在外面忙呢,小人这腿脚不中用,也没法替老爷跑腿,老爷要是不介意亲自动手……”看了看那管家的脸色,又忙改口道:“要不,还是请老爷少坐片刻,稍等一等……”

    徐伯说的这倒是是实话。小六哥一早就出去进货了,可是直到现在还没回来,多半又是借机到街上游荡玩耍去了,徐伯也拿他没办法。

    那管家皱眉道:“俺的时间可宝贵得紧,犯不着在你这儿耗着!你说你这儿没人手?”突然朝徐伯身边的奉书努努嘴,“这不是人手?小猴子,这箱子你提得动吗?”这最后一句话是冲着奉书说的,显然是把她也认成了铺子里的小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