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乌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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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乌衣-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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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谢泓那双黑白分明的眼起了淡淡的笑意,“王八郎想是因上回马车之事,对我陈郡谢十二恨之入骨,上你的贼船,不如投湖。”
  
  又是这怪腔怪调的“王八郎”,王悠之心下大为恼恨起来,他不再理会谢泓,一个人偏过了身。
  
  一个广袖蓝袍、峨冠博带,做名士装束的中年男子抚须大笑起来,这笑声渐渐传响,变成了谷中清音长啸。
  
  王悠之和谢泓都盯着那人,默不动声色。谢泓的确兴致不高,并非因这春光不好,而是他心里别有所思。
  
  “八郎,”中年名士朗声一笑,“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这畅快怎生比得?”
  
  王八郎素来清隽潺潺的目光瞬间僵了僵。
  
  果然紧跟着,那名士身边另一个紫袍名士附和道:“不如今日脱了裳服,一道洗浴?”
  
  两人心思想到了一处,正要拍手称庆,又一道问王悠之意下,王悠之顿了顿,不动颜色地借问谢泓的意愿。
  
  待三个人一齐望向谢泓之时,谢泓终于挺直了脊背,他淡淡道:“王八,把你的贼船给我叫上来吧。”
  
  若不慎被王悠之的船翻下了水,也是衣冠整洁地下水,他不是这群真真放旷的名士,素无与人共浴的习惯。
  
  谢泓便不讲道义地离了王悠之,恨得牙痒的王悠之自然要在那船上做些手脚。谢泓的船才行了不到片刻,便听到水底下有凿船的声音,他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来,船很快被凿穿了一个铜钱大的孔,水流了出来。
  
  艄公东张西望地不知看着什么,他撩起白袍走了上去,毫不留情地一脚将他踹下了水。
  
  “公水性无人能及,不如陪你家郎君一道在这水中沐浴,也是忠心耿耿。”谢泓微微一笑,抚了抚手掌,见船底果然渗了水进来,有越聚越多之势,他亲自摇着木桨往附近的岸边划去。
  
  他陈郡谢十二出门,自然不可能只孤身一人,谢同极快地命人前来,在湖中心便换了船。谢泓脚下的白袍湿了一角,他凝了凝眉心,那容色秀逸绝伦,那风姿从容优雅,那风华高蹈出尘,才一上岸,白衣翩翩的郎君又被一众小姑堵住了。
  
  花枝招展一个个比春光还要明艳动人的小姑,一见了谢泓,便是一阵扭腰摆臀,目若秋水地斜飞,连谢同等部曲尚未回过神来,跟着那一应瓜果蔬菜便便开始往谢泓身上砸。
  
  谢同心道:出门不带车,吾之过也!郎君可是位貌比潘岳的人啊。当下几个部曲忠心护主地立到谢泓跟前来,将那小姑们的馈赠一一受了,掩护自家郎君垂眸而去。
  
  “哎,”谢泓的笑容终于开始发苦,“王悠之这是投桃报李盛情拳拳啊。”
  
  谢泓这厢上了岸,走过一道繁花迷障,又是山清水秀入眼,过了这个坳口,身后的小姑们早已销声匿迹,土地平旷了起来,但他是南辕北辙,此地离建康城又远了些。
  
  “谢郎。”不远处以停靠在此的驴车,悠然地荡着铜铃的脆声。一个部曲装束的青年走到他跟前来,谢泓负起手来,那部曲低头道,“鄙人是桓七郎身边的部曲。”
  
  “桓七?”谢泓想起来,今日出门时王悠之邀了桓瑾之,只可惜对方琐事繁重,难以抽身,只是现下他的部曲怎会出现此处?
  
  桓邱难与谢泓对视,他低下头道:“郎君遇到了些麻烦。”
  
  谢泓的下袍已经被水浸透,这般披在身上极不舒服,但因是桓七之事,便不得不顾,他眉心一沉,“你说来听听。”
  
  当下桓邱便将桓瑾之与桓九郎之间的这段原委一一报与了谢泓。
  
  谢泓抚着秀雅白皙的下颌,淡淡微笑,一缕灿然如金的阳光下,少年明亮的目光令人晃眼,他笑道:“你家郎君的私事,也让我谢十二管上了?”
  
  “实在不知如何是好。”桓邱无奈摇头,“谢郎一贯护着七郎,现在想必也……”
  
  “我护着桓七郎?”这句话让谢泓觉得好笑,“桓七郎可长我两岁有余,我何曾护过他?”
  
  这等护着,自然是朋友之义,谢泓不便承认,桓邱那话也未尽然,只道:“七郎今日便去了那罗子巷巫家。”
  
  这话一出,谢泓的脸色登时便一凝。
  
  他曾答应过巫蘅不再查她的身世,但奈何这事除了纰漏,早在那之前,他便将查人之事吩咐下去了,谢同办事之后,将信函封了放在他书房的案头,谢泓才改变心意,可当晚却收到了谢同收集来的关于巫蘅的消息。
  
  手下的部曲办事得力,也让他有点无奈。
  
  谢泓知晓了巫蘅与巫家的关系,她此刻住在旧宅,而她那个嫡姐却并非什么贤良淑德的妇人。而且这妇人对桓瑾之一派往往情深,若是桓七郎要娶她,方才谢泓便变了脸色,因是桓九做的这个决定,他便没有立时开口。
  
  但桓瑾之今日竟去谒见巫靖了,依照那巫家小姑之性子,这事确有几分凶险。
  
  “我知了。”谢泓应下此事,他拂开白袖,携身后之人一道离开。
  
  才过了一畦碧绿的田垄,谢同终于率人追了上来,听闻方才桓邱对谢泓的请求,不禁大惊,“郎君,此事你怎么答应得这么爽快?”
  
  谢泓薄唇一动,“此时来甚好,招车马来,我们去巫家。”
  
  “是。”谢同再是无奈,也只能蹙着眉头秉剑答道。
  
  巫蘅的玄裳被泼翻的墨水浸湿了,她讶然地放下狼毫,正要弯下腰去拾地上散落的砚台,一贯不理会她的水盈和水秀二人提着裙摆风一般地窜入书房来,巫蘅兴致被扰,但没有不悦,因为两个婢女的反常,她嗅到了一丝不对。
  
  水盈慌慌张张地拉起巫蘅,“女郎,后门外头、外头来了好几个粗壮的大汉!他们个个猛如野狼,女郎,他们是要撞门!”
  
  闻言巫蘅下意识去看水秀,水秀坑坑巴巴说不出话,只惊恐着一个劲儿点头。
  
  走后门的人要行的自然是阴诡之事,巫蘅不能让自己慌张,她遣开两个水盈和水秀,“记住,我府里有两个老人,柳叟和王妪待你们不错的,你们心里知道,等会他们撞进来了,你们带着柳叟和王妪快些离开,我拖住他们!”
  
  两个婢女只知道忧急,这话并不敢答,巫蘅终于恼了,她推开她们呵斥道:“这等时候,你们总该听我一回!”
  
  “可是女郎你……她们是冲你来的啊!”水盈泪眼婆娑,楚楚地攥着翠袖,与水秀抱在一起。
  
  巫蘅蹙眉道:“这事不一定是冲我而来的,他们来意不明,你们赶紧先走!”她掐着的指尖开始迅速地泛出白色,朱唇染血了般,透着猩红的妖冶。那双眼还是镇定的,可是不禁意便露出了一抹恐惧。只是她压抑得极深极深罢了,两个婢女看不出来。
  
  “快!”
  
  随着巫蘅这一吼,水盈和水秀终于不再逗留,跺了跺脚便往院子里飞奔去。
  
  王妪和柳叟被两个丫头一人拉着一个,柳叟不住回头,“到底何事张皇?女郎呢?”
  
  水秀抹眼泪道:“叟快随我先逃。”
  
  一边与王妪和水盈汇合,四个人拉拉扯扯出了院落。王妪突然说什么也不肯走了,她把住水盈的小臂,喝道:“我方才看见那几个人了,他们冲撞后门,到底要做甚?”
  
  要做甚分明是一眼便知的事啊。王妪见水盈抽噎不肯答话,登时咬着牙脸色一白。
  
  女郎十三岁时,也曾经历过这么一场浩劫的。女郎她分明是最惊恐最害怕的那一个,王妪跟着泪如雨下,可她竟然挪不动腿!竟然走不得!
  
  这种当口,她竟然下不定决心回去!
  
  若是以前,女郎这些委屈或许忍得,可是自从来了建康之后,她愈发发现,女郎变得傲气了许多,甚至多了以前不曾有的烈性,不该忍受的委屈,她一定不肯吃。万一、万一……
  
  王妪已经不敢再想下去。
  
  柳叟终于明白了,他跑出了府门。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那边山清水秀风和日丽,女主这边……哎,一言难尽。
巫娆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这就是现在的实力问题了,巫娆要找几个人很容易,巫蘅却不能够。就是不知道巫蘅怎么躲过这一劫了。
私以为,英雄救美这种玛丽苏桥段可以来一场。(^o^)/~




☆、救美人

  旧宅的后门自然比不得巫府的门闩,巫蘅在院子里已经感受到了那撞门之下,他们再不过片刻便能破门而入。 
  
  柳叟和王妪他们应当已经冲出门了,巫蘅没顾虑太多,在后门上又横了一道栓,放下去的一刹那,外头的撞击几乎要将她推翻在地,她心中猛跳,拔足便往大门而去。
  
  “女郎!”王妪脸色发白地看着巫蘅,那碧水漪澜处,自梧桐树后猛然蹦出一个彪形大汉,脸色黝黑,身材遒健,王妪面无血色地看着他拦腰将巫蘅抱了去。
  
  “女郎!”柳叟自屋外取了马鞭来,巫蘅惊恐地被那男人抱走,她方知原来两位老仆竟还未离开,她含着泪水大喊着:“叟,你们走!”
  
  “女郎!”柳叟握着马鞭,怔怔地杵在原地,女郎被那狞笑的大汉拖入院子里,压倒在地,凭自己老弱之身,如何能……
  
  巫蘅的罗裳被彪形大汉一伸手撕碎了,她犟着脸,留下了惊骇的泪水,记忆中那些狼狈不堪的往事纷至沓来浮上心头,那时红裳凌乱地倒在草地里的巫蘅,除了清白仍在,她早就失去了一切……
  
  “你是巫娆找来的。”她的声音,很无力,很轻,很凄楚……
  
  男人不答她的话,只埋头撕着她的下裳,巫蘅的下半身只剩下一条薄薄的亵裤,屈辱和羞耻齐齐涌上来,她脸色惨白地松了抵抗,舌尖无数血腥味翻了出来,男人见她竟敢咬舌,将她的玄袍拖过来,狠笑着不留情地塞入她的口腔。
  
  “女郎!”“女郎!”……
  
  不知何时开始,便是水盈和水秀,也是泪流满面,不忍卒看。
  
  “女郎让我们走……”
  
  王妪颤着手拉回柳叟,柳叟执鞭的手都僵硬了,王妪拉动不得,暴喝一声:“女郎让我们离去!”
  
  巫蘅那般高傲,她怎么能在人前受这屈辱?
  
  柳叟自然全都明白的,那双浑浊的老眼沁出了无数清澈的泪水,他们转身凄凉地往外逃。
  
  才离了不过瞬息功夫,后门终于被破开,一个为首的大汉见到那彪形大汉已经得手,不由啐了一口邪笑道:“我们倒是拼着力气撞门了,不料被你这奸邪之人爬树钻了来捡漏子。”
  
  那彪形大汉罢手,他谄媚地笑道:“这说什么话,头儿要这女人,我退了便是。”
  
  为首之人冷笑:“滚开!”
  
  巫蘅只是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硬石咯得后脑疼得毫无知觉,唇舌间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不会有人来救她的,不会了……
  
  她的前世也曾这么绝望,没有谁来顾过她。
  
  从来没有。
  
  她一生运道,早在遇到野鹤先生时便已耗了干净。
  
  玉腕香肩被勒出红肿的伤痕,鬓发湿漉漉地贴在惨白的脸上,除了唇微微颤抖,已经没有任何知觉。她终于失去了意识。
  
  “谢郎!你们看,是谢家的车驾!”柳叟眼尖,看到悠然而来的马车,终于惊呼出声,几个女仆尚且来不及回神,他猛地冲了过去拦驾,声音洪亮凄恻:“恳求谢郎救我家女郎!”
  
  “何人?”马车的帘被一只玉骨修长的手猛然掀开,谢泓的那张华美难言的脸便伸了出来。
  
  “我家女郎……”柳叟眼里俱是兜不住的泪水,声嘶着道不下去。
  
  “谢同!”谢泓眉心微拧,他沉声道。
  
  “是,郎君。”谢同执剑,将着几个身份低微的仆从冲入巫宅。
  
  王妪等人又是感恩万谢,又是紧张不安,女郎不要出事才好,一定不能出事。这种时候,女郎首先想到的,是让他们离开,让他们活命,这是大恩。他们犹疑不前,不敢为女郎豁命,他们这些仆人竟比主人还要凉薄……
  
  过了许久,只听到里边一顿惨叫声。
  
  谢泓下了车,他交叠着的双手在不断地握紧、握紧。
  
  如玉皎然的俊脸,眉心紧攒着,若是再迟来一步,会如何已经不可想象。那此刻呢?
  
  “郎君……”谢同终于走了出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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