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乌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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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乌衣-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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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蘅:那没事了,我一点也不怕。【冷漠脸。JPG】




☆、弦歌雅意

  巫蘅一觉餍足,谢泓走了以后便再无睡意,披着菖蒲色的百丝烟罗绡在灯下读书,这一晚满是甜蜜的心事,直到二更也不觉困乏,灯火已然暗灭,她叹息一声,回自己的床榻又补了两个时辰的睡眠。
  
  “女郎。”水盈大早在她的窗外唤道。
  
  她正巧已醒,起身出门,才知原来谢泓派人来送了点东西。
  
  她接过手,原来是一只胭脂红绣百叶荷的香囊,用豆蔻色轻绳仔细绑了,巫蘅看到它露出一抹微笑来,深深浅浅的眸光宛如过风的的湖泊,她将香囊妥帖藏于广袖之中,曼声问:“人走了么?”
  
  “未走。”水盈眼波盈盈的,笑道,“谢郎让人送来了二十个护卫,那位谢同郎君让你亲自去认人。”
  
  “当真有二十个护卫?”巫蘅再怎么不愿承旁人之情,但经此浩劫之后,她已无法再如以往一般任性生死,她。得到自己要的财物、田地,首先要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这是第一步。
  
  只是,她一想到这儿便愁容渐生:“他们可都是陈郡谢氏的人,任哪一个身份都比你我高贵许多。”只听了谢泓授意,未必真心服她,这可不好。
  
  水盈睁着一双圆润如点漆的杏眼不说话,巫蘅转念又想:“也不妨,他们日后终归是要回到谢郎身边的。”她有本事将那二十个护卫驯服了,让他们彻底服膺于自己,以后会惹得别人不痛快。
  
  “好,我便去。”巫蘅从屋内换了一身玄色宽袖大袍,步履如风地往外走。
  
  不说水盈和水秀,也不说巫蘅,便是王妪这见多识广的老人,望见这二十个英姿磊落、健美而高颀如树的护卫,也是称叹不已,这些人便是连容色也是上人之选。
  
  王妪不禁啧啧叹道:“不愧是谢氏名门出身。”
  
  难得之事是,他们虽然一个个高大俊美,风姿不凡,但对巫蘅却是绝对地敬重,绝对地服从,眼色有几分肃穆敬畏之意。
  
  谢同立在他们身前,对巫蘅行了一礼,“女郎,这是我家郎君心意。”
  
  “谢郎美意,不敢辜负。”巫蘅挑着唇角微笑,广袖下的两根玉指挑到了那香囊的细绳,鼻尖里都是一缕缕清莲白芷的软香,她心神一宁,又问道:“昨日那几个人,谢郎如何处置了?”
  
  提到这,谢同放旷地大笑起来,“我家郎君自有那折磨人的法子,只怕女郎那位嫡姐现在很不快活,这些人女郎尽早部署,以免她又出这些下策。”
  
  巫蘅诧然。
  
  但谢同担忧在理,她抿了抿粉中沁白的唇,优雅地退了几步。
  
  躬身行了一男儿之礼。
  
  这小姑以后做惯了男儿,以后要做郎君身边的温柔解语花怕有些棘手。谢同摸了摸自己的下颌,眼波一派犹疑之色,但转瞬又笑开来,“我家郎君请女郎近日安分些,便在这宅院里住几日,不出户。”
  
  谢泓要做什么,他心里有他的计较。如果不是重要之事,巫蘅疲乏得还真只想于府里修养几日。
  
  待谢同上马离去后,巫蘅以一种谦恭崇敬的姿态,将那二十个人仔细安顿了一番。悠然地踱回自己的庭院,茂密的梧桐也漾着绿泽,她倦倒在竹榻上想着心事。
  
  她们现在,全仰赖巫府发放的铜钱度日,转眼间又多了二十人。虽然他们是谢氏门人,自然短不了吃喝,但现下他们住在她的府里,为她看家护院……她又想,这群人常年跟着谢泓,何等山珍没有尝过,她这点糟糠米粮,怕也入不得他们的口。
  
  这么一想,便矛盾了。
  
  她将玄色广袖之中的香囊,沿着丝带牵扯了出来,金色的绚烂的阳光下,仿佛跃动着鱼鳞般浅浅的珠玉之光,华美难言,便是一个普通的香囊,也是这般低调而华丽。巫蘅撇了撇嘴,她拉开了细绳。
  
  “啊,他怎么送这个?”巫蘅手里捻着一把花椒,脸色染上一层靡丽的绯红,又惊又羞,甚至透着一丝暗恼。
  
  《诗经·椒聊》里写到:“椒聊之实,蕃衍盈升。彼其之子,硕大无朋。”他竟拿这个戏弄她,谁多子多孙,她还是未出阁的小姑!谢郎这个人,真是太坏了!坏得透顶!
  
  彼时王妪走到廊下,正是一阵清风吹拂。
  
  女郎那缱绻纤薄的玄裳,沿着风洒开一道墨色的浪。
  
  她脸色羞红如霞,但一时恼恨,一时又欢乐窃喜,看得王妪怔忡莫名。
  
  女郎手里拿着谢十二赠的香囊,唇角微微上翘,这还有哪里不明白的?当下王妪无可奈何地低叹了一声,面染沧桑地举步走入了后院。
  
  这时候的巫蘅,她慢慢地想到,也不知道谢泓用了什么办法,她那个嫡姐现在该如何气恼?
  
  巫娆现在的确是烦扰气恨,方才不慎出门,望见巷中那一个个不着寸缕的男人,差点便吐出一口鲜血当场晕厥。
  
  “他们到底如何得罪了陈郡谢氏,那谢十二惯来谦谦君子人物,怎会与我这般横竖为敌?”巫娆攥着那侍女的衣衫,那双细长的丹凤眼宛如燃火。
  
  侍女战战兢兢,不敢应话。
  
  “说!”
  
  巫娆加重了手心的力道,她的一只柔荑移到了侍女的雪白的延颈,不留余地地收紧,侍女惊恐,大喘地说道:“女郎,他们怕那邪秽凶煞之物,白日便去往旧宅欲玷污……玷污巫蘅,只是不甚遇上了……”
  
  “谢十二当真是个多情郎!”巫娆并不知巫蘅与谢泓之间有过交集,她冷冷地这么一哼,将侍女甩于地上,“萍水相逢,得他这般照应!我将为桓七郎之妾,他竟半点情面也不留,让这群人……”
  
  那巷外,数个大汉赤身露体地站在舀风口,一字排开,横阻了来往的车马行人,人或问之,则言之凿凿,说他们等的是罗子巷巫氏独女巫娆。
  
  这般侮辱巫娆自是没受过,她气得咬碎了一口银牙。
  
  星光沉逸,将一片小河浅水染上斑斓的银辉。外边是数亩繁华如障的深林,此间一壶清酒,一柄长剑,白衣少年单手执壶,面如冠玉,秀雅难画。
  
  他对面所坐之人,亦是一个少年,淡蓝的广袖华服,眉间隐约不耐。
  
  谢泓替他斟酒,微笑道:“泓相约申时会面,九郎足迟来两个时辰,此间更坐立惶惶,不得安席,几度顾盼,有焦急离去之意。难道是谢泓招待不周?”
  
  虽席地而坐,但绿如翡翠的草地上铺着他陈郡谢氏也极其珍惜的藕荷色茱萸纹的华丽蜀锦,酒水清冽,散发幽梅寒雪的芳香,他谢泓的诚心,的确不在小。
  
  桓九郎却仍然没有这个心思陪他饮酒寻欢。
  
  他皱着眉不吭声,谢泓又笑道:“你七兄今日可醒了?”
  
  他问出这话,桓九郎心里便生出一股浓浓的不满。他自幼活在桓瑾之光芒之下,他如何努力,身份的尊卑,天赋的差异,让他永远无法与桓瑾之比肩。
  
  这些他并未抱怨,但无数人考虑到他,皆因桓七郎之故,他心中难免时有幽愤。
  
  “醒了。”他淡淡一嗤,“谢郎真欲打探,一封信之事。不必如此大费周折邀我前来饮酒。”
  
  “巫娆之事,你也知了?”
  
  谢泓依旧不骄不躁,那目光宛如一泓秋水般,深邃广寥。
  
  “知了。”桓九郎并不避讳地点头,提到巫娆,他的眉心便是一缕惆怅的情思,与一抹深彻无奈的悲伤,月光底下,那双眼被是如此抑郁多情。
  
  他偏过头,终于将满杯酒水一饮而尽。
  
  “谢郎心思,我明白。”他推开酒盏,撑地而起,此刻漫山遍野的绿和粉红,再也入不得眼底,墨色的夜下,什么都不过是一截灰暗,他沉恸地道:“只是我的心思,谢郎却未必明白。”
  
  “自幼以来,不论桓七郎要什么,我从来不曾与他争过,我不想要,他却推给我,他虽是善意,但我不能接受。谢郎天之骄子,定不能体会庶子在高墙大院里,腹背树敌的境遇。我多年仰仗七兄,不过是因着,那墙垣之中,不过他一人真心耳。”
  
  他的声音听起来寥落孤寂,这是个十八岁的少年郎,比他还要小月余。
  
  谢泓白袍扬风,眉眼隽秀,说不出的淡泊悠然,他平和地席地而坐,声音清润得宛如泉水,“他真心,你却未必真心?”
  
  “谢郎要如此认为也可。”桓九郎不愿反驳。可若是不曾真心,他定不会如此时这般,与谢泓坐在这里,饮这苦酒,说这因果。
  
  他对巫娆的心思是诚的,若不是前头的人是桓瑾之,他不会一忍再忍。
  
  他早该冲入罗子巷,威逼也罢,利诱也罢,他只要得到那个妇人。外人眼中,他纵然是天少冲动,行事乖张又如何?
  
  他只要那个妇人。
  
  谢泓的眼光微微一滞,他并不曾料到,桓九郎竟真对那个蛇蝎妇人动了真情。
  
  转眼间,他放下杯盏,雍容地起身,以绣帕拭干指尖的酒水,叹道:“她如此待你,可值得你一番苦心?”
  
  “不值。”
  
  桓九郎并未迟疑,他只反问道:“世人多言,谢郎多情。可谢十二心底真正惦记之人,还是那位令你绝弦于世、经年不忘的女子吧。”
  
  他说罢,提步不顾地离去。
  
  桓瑾之也猜不出,他谢泓断弦是为的何人,桓九郎笃定地说是为了他的心上人。
  
  当真是他们小看了这个少年。他活得通透,并不比他们差在何处。
  
  情之所至,身不由己。这便是桓九郎的意思。
  
  谢泓明白。由人及己,他自己也是深以为然。便垂了广袖,身后的山峦飘摇间绿影如丝游弋,弦月朗润如洗……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终于码完了,唉,桓九郎真是个命苦的痴情种,可怜作者君连他的名字都没写呢……
这注定是个命苦的炮灰啊……




☆、美男计

  巫蘅安分守己地待在旧宅里守了三日,她沉不住气了。
  
  即便是足不出户,她业已得知,巫娆用计逼迫桓瑾之一事,也已猜到桓瑾之敦厚之人,宅心仁厚,必不会拒绝美人如此“盛情”。
  
  谢氏来的护卫,到底与众不同,而且他们对巫蘅并不设防,巫蘅要得知什么消息,尽可以知道。
  
  其中一个瘦弱有力的少年,名唤檀羽,眉清目秀,宛如青竹般优雅修长的少年郎,与巫蘅说过的话最多,但每当望向巫蘅时,却不时会低下头,脸上浮出淡淡的红云。
  
  见状巫蘅便会好笑,她便取笑道:“檀羽。不知旁人可会唤你——‘檀郎’?”
  
  檀郎是时下小姑用给心上人称的。
  
  檀羽一听,果然脸色又蹭蹭地攀上无数朵桃红的云,他秉着剑进退不得,咬咬唇不做声。
  
  巫蘅发现自己很闲,闲不住了,她便又叹道:“你们谢郎,好生凉薄多情!”
  
  这诚然是一句玩笑话,而且这句话是万万不能叫谢泓听到的。她可并未打算和谢泓这么暧昧到底。
  
  显然檀羽也并非是多嘴多舌之人,不过当晚记录着巫蘅这一语的绢帛仍然飘落到了谢泓的案头。
  
  少年如玉如月,眉峰挑开一丝墨色,他优雅地放下手中的绢帛,微笑道:“阿蘅这是想我了。”
  
  “谢同。”转眼他吩咐道,“以后旧宅里的消息,事无巨细,都报与我。”
  
  窗外的明月皎白如雪,谢同隔着一扇门扉低声应答:“敬诺。”
  
  不过他又想到一事,不曾与谢泓报过的,此时趁着郎君心情大好,便不留神说出来了,“郎君,那旧宅,似曾有邪祟之说。”
  
  谢泓皱了眉头,转眼间,他垂袖道:“怎么今日才说?”
  
  他从雪白狐皮的软毡起身,转眼便步履略微仓促地往外走,谢同执剑恭谨地立在廊下花海之中的一隅,西府海棠的浓香正是馥郁,谢泓眼波淡淡一瞥,“那个宅子,是巫靖之妻秦氏所赠?”
  
  “是。”谢同点头,但转眼又摇头,“只不过,却是那位巫小姑自己求来的。”
  
  她自己求的?
  
  她宁愿出府,住在荒僻闹鬼的旧宅,也不愿待在巫府么?
  
  阿蘅是聪明的,她定是在巫府受了委屈罢。思及此,谢泓的眉慢慢地便攒了起来。
  
  “郎君。”
  
  谢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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