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乌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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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乌衣-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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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泓微微一笑,“那是我的师父,阿蘅这么快便随夫了,我心甚慰。”
  
  巫蘅:“……”
  
  她明明是正经八百对着老人扣头行了拜师礼的,可为什么总有一种入了狼窝一去不回头的错觉?这种感觉真是浓郁得好没道理。
  
  陈公命人在溪水设了烤肉宴,乍暖之际,春光明盛,谢泓和巫蘅带着酒坐在桃花树下,落英如絮,飘飞如帘,谢泓一袭不染纤毫俗尘的白裳披落满身粉樱碎雪,酒过两盏,眸光依旧清湛透亮,很是有几分风流。
  
  烤肉的香味勾起了巫蘅的馋虫,她把杯推给谢泓,悠悠一笑,“我看我还是找师父去,他那有肉可食,跟着你只有酒和干粮。”
  
  方才起身,被谢泓身臂拽住玄衣袍角,巫蘅愕然地回眸,谢泓皱眉道:“我何时只给你酒和干粮……”
  
  想到什么,眉心的印痕更深了,“你想起来了?”
  
  应当说她从没忘记过,只是她不敢回忆罢了,所以也没有猜测过他的身份。巫蘅微笑着把他的手拨开,“谢郎要我想起什么?”
  
  谢泓微愣,说不上失望还是旁的什么,只是默然地将手抽了开。
  
  巫蘅抿了抿唇,往河边的老人走过去。岂知老人却很不待见她,见到巫蘅过来,摇摇头道:“没有肉吃时,巴着谢泓不肯撒手,这会儿饿了,你才想到你这个师父,可惜也是没有了。”
  
  这么小气的前辈,也是让人瞠目。巫蘅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师父,你的肉,烤的可不是一人的份。”
  
  “那也没有你的。”老人哼哼道。
  
  巫蘅:“……”
  
  恹恹地走回去,谢泓便知她求肉失策,微微敛起唇角,淡笑道:“我弄来烤肉,阿蘅如何谢我?”
  
  巫蘅看了眼,又看了眼溪边拿眼瞪着自己的老人,心道她才不信他有法子,掀了掀眉睫道:“你要如何谢你,我就如何谢你。”
  
  “好。”谢泓施施然地起身。
  
  巫蘅惊讶地发现,他根本就不是往水边去的,而是折往了白帐那处。巫蘅等了小半会儿,一行人步履疾风地提着长串烤肉,用盘堆满了摆放在花树下,巫蘅惊讶又懊悔地想到了,谢泓要吃肉,何须问别人要来,他可不是身无分文的自己。
  
  风姿俊雅地走回来的谢泓,将那群部曲挥退了,用细腻的白绸裹手,优雅地撕开一只兔腿,“我们常年在外行走,烤野味的手艺应当还算不错。”
  
  油黄酥香,色香味很诱人,但是巫蘅觉得,这只兔腿大约没有眼前的人诱人。
  
  从前觉得,他大约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前世在马车遥遥一瞥,满目悲悯和旷远,令人不敢攀附,可是现在却更多地觉得,他是近在眼前的谢泓,他比大多数人优秀,但他也是触手可及的。她知道,那些人一定在怨恨自己伸手将他拉入红尘……
  
  可是有什么办法?
  
  巫蘅接过烤肉,谢泓拭干净了手坐到她身旁,唇角一翘,“阿蘅应许了的谢礼,我可要讨了。”
  
  “你说。”
  
  巫蘅一向是个一言九鼎之人,虽然说话时已经顾不得吃相,虽然那群文人永远潇洒而雅逸,可她是学不来这些的,她需要让他知道这一点。
  
  她不是那种王谢府邸出来的名门闺秀,她再不可能拥有那些刻在骨中、沉入血脉的姿仪和风度,这一点他应该知道。
  
  谢泓席地而坐,翩翩地扬着唇,“你与我共枕剩下四日。”
  
  巫蘅:“……”
  
  这占便宜还卖乖的男人,真的是那个高雅俊介宛如神仙中人的谢泓么?
  
  “阿蘅不答应么?”
  
  “咳咳,”巫蘅险些呛住了,瞪着他道:“谢泓,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不说话,绽着唇只是看她,巫蘅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咬唇道:“我应了你便是了。”
  
  山阴的风光虽然不错,但住在山中日久,巫蘅有点腻味,这时候她想回建康了。之前在城郊,经由陈季止买了两亩田,现在已到了春耕季节,她不在,也不曾留书,她担心王妪不敢主持大局,误了时候。
  
  这还是她第一次拥有自己的田地,拥有属于自己的钱财和家宅,这种感觉挺新奇的。
  
  她有时候想把这些消尽郁气的话同人说,可惜谢泓却不是一个可以分享的人,他只怕会笑话她,因为一点小财便沾沾自喜,乐得摸不着北,根本就是一个女财奴。可是他不知道自己有多么欢喜啊。
  
  偶尔看看风,看看云,她也能傻坐一个时辰,然后嗤嗤地笑起来。
  
  但是傍晚夕晖沾染了凡尘之时,巫蘅要踩着一地碎光步入谢泓的白帐,这是她答应过的,但是现在却有些后悔,而且还被谢同拦住了,这人一如既往脸色如冰,“这次你是认真么?”
  
  “大约不会比谢泓假。”巫蘅耸肩。
  
  谢同撤了长剑放行,她在水边和桓瑾之说过的话,他听到了,也正是因为听到了,他才决定放巫蘅一马。唯独希望这一次巫蘅不要辜负谢泓。
  
  巫蘅提步往里走,走到了白色的帘前,又回转身来问道:“谢泓这几年,惹过多少朵桃花?”
  
  不说主动贴上来的,就说他自己主动招惹的,巫蘅有些想知道,她记得当年就是谢泓主动的,她也知道谢同不太有可能会说实话,不过答案还是令她很满足的。
  
  “没有。”
  
  巫蘅满足地进帐去了。
  
  虽然她紧张焦虑,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卧榻之侧多了一个人,明明男未婚女未嫁,什么名分也不曾定下,他送她的定情物她也嫌贵重还回去了,名不正言不顺地躺在一起,实在让她不安。虽然谢泓什么也不曾做,除了偶尔伸出手臂,将她抱进怀里温存一会儿。
  
  她甚至有点怀疑——他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否则他为什么骗她上榻,又什么不做?
  
  夜里,身边的人已经呼吸均匀了,巫蘅把他锁在自己腰身前的手拿开,翻过身来,营帐外有清清淡淡的月色,映着明灭烛火,他的轮廓很清晰,每一道线条都是增之一分嫌长、减之一分嫌短的恰到好处,静谧安逸,有一种逐却烽火醉卧桃源的惬意和闲适。
  
  “你可不可以舍弃这一切啊。”
  
  这一辈子,就专心地陪我一个人?我一个人寂寞了太久了啊。
  
  “谢泓,你一定猜不到,我已经知道了你是当年那个人了。”
  
  “我不后悔当年没有从草堆里出来,因为那个我,并不是我——”至少是不完整的,那个懦弱的只会无数次出逃的巫蘅,并不是如今这个原本是带了恨与戾气来到这个时间的她。
  
  深夜的里的叹息很清晰,幽幽地落在枕上。
  
  没等她说完,谢泓伸出手臂将她一捞,巫蘅愣愣地被他又搂进怀里了,只听到深夜里一个宛如能催动花盛的声音,“可以。”
  
  巫蘅想得又多又乱,已经不记得了,她也不知道她说的那个“可以”是指的什么。
  
  一弯峨眉如洗,桓瑾之放下书简,忽然觉得体内燥热难耐,那热气被压制了许久一般,猛然地从四肢百骸里抽了出来,转眼将血液烧沸,他探了探胸口,隐约觉得是五石散催动的热气。他平时极少服用五石散,也并不喜欢那个。
  
  自从巫娆那件事之后,他在饮食一事上一向谨慎,除了身边人……
  
  他想起白日里桓邱曾经拿过一包五石散要给他,心骤然沉了下去。
  
  依照他现在身体的热度,这五石散下的分量不清。视线摇摇欲坠,拉扯出几分模糊,他扶着桌沿,不甚一只酒觞砸在了地上……
  
  他扶着桌直起身,体内的热如潮似海,烧得意识不清。朦胧中,仿佛有人掀帘而入,一袭明艳如火的宫装,颜笑如花,鸦发三千尽数流泻披散而下,赤着肌肤胜雪的纤足,妩媚动人地翩跹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还是不扯什么高大上的情节了(捂脸),专注地发一下糖,下一章……嗯,那是下一章的事,我只是留个悬念,轻拍啊么么哒。
#剧场#
洞房花烛夜。
巫蘅OS:谢郎为什么要和我傻坐了一个时辰呢?他为什么还不动手,啊,我不会要一直坐到天亮吧?
谢泓OS:老司机,你带带我……
真是新手上路。




☆、处置

  这个夜当真漫长; 据说有人在不远处引燃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山火; 不少人担心山林焚毁,风势将火势铺开; 已经赶去灭火了。
  
  三更时分,漫天星河如水; 倒映在澄溪之中; 桓瑾之自帐中走出; 谢泓好兴致地在凭水而立; 扬唇而笑道:“桓七好福气; 韶容夫人竟是一刻都不曾忘了七郎,想来你上次为了阿蘅得罪皇帝一事,她必也从中周旋了?”
  
  桓瑾之体内滚热的燥意还没有消退,溪水边的凉风吹得那鲜红如血的颊染开沁凉如玉的光泽,华丽的紫锦袍上沾了蜿蜒而下的水迹; 隐隐漾出朦胧而惬意的暗光。他低头抚着胸口,没有答谢泓的话; 弯腰拾起一颗石子,将手腕割破了; 汩汩的血液滴在杂草碎石间。他翻开手掌; 让猩红的血沿着半截手腕坠落。
  
  脚下墨绿的繁芜绵延着一尺暗红,谢泓负了负手; “你把她留在帐中了?”
  
  桓瑾之浅浅颔首,脸上隐约的一丝媚态被逐渐褪去。这种五石散里加了些别的东西,尝了只觉得是寻常五石散; 但实际却大有不同。但桓瑾之知道,放血是最简快有效的法子。
  
  谢泓乌墨一般的修长的发,在深夜里看起来漆黑飘逸,他走上前,将一只玉瓶按在手里,拔了红布帛塞,漫作无意地替桓瑾之倒了些药粉。
  
  “伤敌一千,自折八百,不是聪明人所为。”谢泓收回手,散漫地将玉瓶收回来。
  
  桓瑾之淡淡道:“我先前也不知桓邱有异动。”
  
  “那他现在人在何处?”
  
  “也在帐中。”桓瑾之的目光,深藏着一抹幽深的决然,他已动怒,“被人算计两次,总也该回击一番。”
  
  如果不是太过熟悉桓瑾之,谢泓也不会知道,他现在已经因为巫娆这件事而动了真格,只是——
  
  谢泓笑起来,将手上的玉瓶捏了捏,神色看起来高旷而雅逸,半点没有为他担忧的意思,反而笑道:“谢轻泽是睚眦必报之人,这个天下人都晓得,他们猜不透你这种人为何与我为伍,殊不知,桓七郎也是这么一个会饿极反扑的——”
  
  他顿了顿,不远处的浓如墨色的夜里,灼眼的山火在逐渐熄灭,星星点点的火光在树林之间闪耀,而最终归于漆黑的宁静。
  
  “现在的韶容夫人可没有尽兴,”谢泓眨了眨那双温和而促狭的眼,“现在看你,是否愿意为她留最后一些颜面。”
  
  “她毕竟是韶容夫人,陛下现在只怕对我深恨入骨,太绝情了于我也未必是好事。”
  
  桓瑾之微显冷漠的口吻,让谢泓不可小视,他认同地点头,“也对,这一回可没有韶容夫人护着你了。”
  
  他微微一笑,拂开衣袖走回自己的白帐,不远处巫蘅披着雪白的袍,北风有些冰凉,她的鼻头冻出了缕缕嫣红,谢泓的微笑柔润下来,抚着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暖着,“怎么醒了?”
  
  为何会醒,自从上回巫蘅大半夜被人掳到城外之后,夜里她便更加警觉而浅眠,谢泓离开她自是有所觉察的,后来又听到人说附近生了山火,不禁想出来探一探,好在没等太久,他又折回来了,方才在溪边仿佛是与桓瑾之在说话。
  
  她疑惑地问道:“出事了么?”
  
  “不算太大的事。”谢泓挑了挑唇角,眼波宛如宁静的流水,澄澈的月光一般,又宛如微风拂过山涧,“韶容夫人让人在山头纵了一场火,刻意做了些混乱场面,她收买了桓瑾之的人,决心故技重施,寻花探柳,与桓瑾之燕好敦伦,成周公之礼。”
  
  什么寻花探柳、什么敦伦周公,就是下流!
  
  巫蘅的脸色微微一白,“事成了么?”
  
  谢泓笑道:“桓瑾之又不是傻的。除我之外,大约没有人知晓,桓瑾之此人极善隐忍,谋定而后动,又何况是区区一点五石散。只不过这次却让他发现,原来他的心腹竟然倒戈相向,合谋你的嫡姐暗害于他。说实在的,阿蘅,你的嫡姐当真蠢得让我肃然起敬。”
  
  不知道这话是不是连带着将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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