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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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逆年代-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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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我的“Training Chopsticks”送给老外。 
  没想到他笑着摇了摇头:“谢了!但我怕那样我永远学不好。” 
  “我看你太辛苦了。”我说,“为什么不干脆跟老板要副刀叉呢?” 
  他侧着头看我:“奇怪,这不是你们的文化吗?我本来认为筷子是你们东方人最优雅的发明。” 
  “一样用来吃东西。”我说。 
  他挥一下手:“我认为,‘食’是一种经验。不但是你‘吃什么’,而你‘怎么吃’也是这经验很重要的一部分。”他喝口水:“但奇怪的是,我去附近所谓的高级中国餐馆,桌上反而没有筷子,都是刀叉。这一点我始终不懂,也害得我现在还不会用筷子。” 
  “他们说不定在为你着想啊!”说着,我把夹子丢进垃圾桶。 
  “对不起。”老外说,“也许我太自我主义了一点。”他停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其实,你知道我为什么忙着学用筷子吗?因为我最近交了一位中国女友,我们很要好,明天我要去她家吃晚饭,我怕不会用筷子,会被她家人笑。” 
  “真好!”我笑着说,“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她的家人也不会用筷子呢?” 
  老外愣了一下,一阵顽皮的表情突然闪过。他耸了耸肩: “那我就笑他们。”   
  说话的一双手   
  · 人的一生常写在他们的手上。 
  自己动手,我是“新好男人”。 
  有个朋友外号叫“铁手”,因为他很会看手相。只记得有一次大家聚会,有人带了一位新认识的同学向大家介绍。铁手和那人从未见过面,没想到一握手便问:“最近划船很辛苦吧 
  !”那人惊讶得目瞪口呆。 
  后来,我问铁手怎么知道。他笑了笑,说: “常划船的人因为握着桨,手会脱皮,更辛苦的话,便生出茧。这是任何人一握手就知道的。”他点了一下脑袋:“好好想一想,加上仔细观察,人的一生常写在他们的手上。” 
  实在说,手像一张脸似的。光看指纹便知———没有两个人是相同的。手也是最灵活的肢体,脚能走路,但手能做更多其他的事!从早上起,手就停不得———不管是刷牙、写字、弹琴、打球———我们的手受到环境的塑造,手上也因此写了我们的一生。 
  有一次我在巴士上遇到一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工读生。他的面孔白白净净,只是双手斑斑点点,好像两只癞哈蟆。 
  我问他怎么了。 
  “打工搞的,有一天我管炸虾的机器,因为从来没用过,加了太多油,结果油爆出来溅到手上,害我两个礼拜没办法工作。”他笑了笑,“经理骂我笨。” 
  我又有个朋友在乐团里弹吉他。天天晚上练到三更半夜。周末跟着乐团去酒吧表演整天。他得意地把手举起来给我看。指头被吉他弦切出一道一道,血淋淋的。 
  “太爽了!”他大笑。 
  我奶奶的手也特别。爷爷死后,这双手单独带大了爸爸,后来当父母工作时也抚育了我。 
  这可是一双经过风吹雨打的手,瘦瘦的,松松地挂着一层皮,但出奇地有力,摸起来也总是烫的。做任何事,都不需要手套。她在热水里洗碗,我碰一下水就被烫得哇哇叫,奶奶则哼一声:“你那嫩手?算了吧!” 
  我看一看自己的手。细细长长的,指头的关节特大,是所谓的“钢琴手”。右手第三指上有个茧,是因为拿笔磨出来的。除此之外,手上没有疤痕。二十年来,被保护得不错。 
  再看看我妹妹的手———胖胖的,又白又嫩。五根指头才够抓住我的大拇指。跟我的手比起来,实在天真无邪。不知道,十年后她会牵着哪个男生的手?会戴什么戒指?涂什么颜色的指甲油? 
  我两年前第一次准备踏出家门上大学,和家人一一说再见时,突然感到有人拉我的裤腿,原来是妹妹。 
  “她舍不得你!”妈妈说。 
  我弯下身把她抱了起来。她的两只小手抓我抓得好紧。我太感动了,但我把眼泪强吞了下去。自己是个大人了。不能哭! 车子驶离家门,我没有掉眼泪。 
  只是我的两只手,突然抖动了起来。   
  老爸的笑(1)   
  · 有时候我真的很讨厌我老爸。 
  · 二十一年来我痛恨他笑我,甚至等不及翅膀变硬,就想走出自己的路。终于时间到了,我该起飞了,却莫名其妙地有点舍不得。 
  和老爸同台演讲。 
  有时候我真的很讨厌我老爸。 
  从小,我就必须跟他比。比丢飞盘、比投球、比立定跳远,或是某一个莫名其妙的他发明的游戏。 
  虽然我比他小二十三岁,矮他一个头,他从来不会放水,我每次当然都被高分击败,还得向他立正连续高喊:“你是真功夫!”我一面喊,他一面笑,叉个腰在那里“哈哈哈”的,气得我掉眼泪。 
  跟他做事也从来不容易,不是要最快就是要最好。有时候拼老命也达不到他的标准,急得我跺脚捶墙,老爸反而在旁边咧个嘴,有什么好笑的?! 
  我的知心朋友也有同样的感触。暑假他老爸不给他零花钱,叫他去打工。他跑去帮园丁运土,运了一整天,全身都是泥,才拿到美金三十二块,连小费都没有,很狼狈地回家,他老爸一看,竟仰头大笑。 
  “你很难想象那个样子。”我朋友摇着头说。 
  其实我非常清楚。老爸每次那样笑,都使我想起电影里的帮派老大。总是当英雄落入陷阱,在生死边缘挣扎的时候,老大会出现,哈哈哈一番,再加一上句“正如我所料!”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是他计划的,一切都在他的掌心里。 
  记得当年申请高中,虽在家旁边就有个学校,老爸却坚持要我每天坐两三个小时的公车和地铁,去上史岱文森高中。第一次碰到大雪,我站在路边等了一个小时,公车也没来,头上、肩膀上都顶着白色的,全身都冻僵了,活活成了雪人。到家远远就看到老爸站在门口,笑声在街头回响着: “哈哈!你老子当年刚到美国就是这样过来的。哈哈!”他在笑什么?认为这是很好的体验?还是看到儿子在雪里踏着他当年的脚印,使他很得意?我翻个白眼,没有说话,不要他享受这番乐趣,不想成为他的计划。 
  今年大三结束,所谓最要命的学期。期末考那礼拜我就瘦了三公斤,终于回到家,准备好好睡几天大头觉,电话却响了。 
  “今年要不要回台湾做点事?”老爸的声音从越洋的杂音中传出来。 
  “我……” 
  “收好行囊,下个礼拜上飞机!” 
  一个礼拜之后,我坐在华航001班机上,手里握着一张两天前才收到的FAX,写着一大堆演讲时间和地点,我猛咬指甲。这不但是我第一次独自出场,而且第一场偏偏又安排在六月二十号,也就是我到达台湾那天! 
  清晨六点在桃园国际机场降落之后,我立刻坐车赶回家,洗个澡,再赶去台北松山机场,前往高雄。当天下午两点,文藻语专有九百人等着听我演讲。 
  “哦……能不能把演讲改成座谈?”我问。 
  最后在台上说了些什么,我完全不记得,只知道自己不停地流汗,手扶着讲台直发抖。 
  接着是签名活动、拍照。站在旁边的女生笑我全身都湿了。 
  节目结束之后,我赶紧坐上车,到台南跟今年的活动主办单位开会,再去机场,坐晚上的飞机回台北。 
  到家快十点了。我拖着行李进门。老爸看我一眼,然后他怎么样,你猜得到吗? “哈哈哈!”他笑着说:“恭喜你!”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冲进厕所。 
  “你不用气!”他隔着门说:“从现在开始,就全看你的了!这是你自己的世界了!Good Luck!” 
  我进高中时,他曾经说过那些话,进大学前他也讲了一遍。但这次似乎感觉不同,可能老爸这回是说真的了。因为在他的笑声中,我听到了一点惋惜、一丝感叹。 
  从那天晚上开始,老爸就不再多说了。也很奇怪,我没有因此而庆幸。二十一年来我痛恨他笑我,甚至等不及翅膀变硬,就想走出自己的路。终于时间到了,我该起飞了,却莫名其妙地有点舍不得。   
  老爸的笑(2)   
  但我也了解老爸。我知道,当有一天我有家和事业,有自己的小孩和后园一片花圃时,老爸会坐在沙发上,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那完全如他所料,完全是他计划的。 
  到时候,我怀疑我也会跟着笑起来。   
  我从巫山来(1)   
  · 中国曾经远在美国之上! 
  · 广土、众民、胸怀大志、脚跨欧亚! 他们是天之骄子,在那得天独厚的山水之间。 
  一九九一年,是我生命中的转折点。 
  高中毕业,顺利进入大学;朱丽叶的独奏会,也完满落幕。很多事情七七八八地,都在结束,使我一下子感觉很老。 
  在同一时间,这世界的另一边,却正升起它的帷幕———我去了中国。 
  我的中国 
  中国,是我从奶奶嘴里听到的地方。奶奶总说那里的苹果有多大、多香,北京的糖葫芦有多么好吃,天津狗不理的包子有多么薄皮大馅…… 于是,我踏上中国的土地,走出首都机场。 
  我和老爸往北走,访问了悬在半空的悬空寺、凿进半山的云冈石窟,我们进入包头,去看王昭君墓(那只是个小土丘,没有雄伟的建筑,更没有王昭君)。 
  然后,我们驱车穿过中国最贫穷的地区,看一路的黄土荒原、北边光秃的阴山和没有色彩的人家。到达包头。 
  中国开始在我心里打上问号,这会是我祖先住的、孕育华夏文明的地方?那些满脸因为日晒风吹而爬满皱纹的面孔,竟是我的同胞? 当我在风沙中掩着脸前进的时候,美国的同学,正在青天草地上晒太阳、烤肉。我开始有些后悔来中国,也开始有点不解,甚至不平,为什么在同一个纬度、在同一个地球上,人,竟有如此的差异? 
  差异的恐怕不是人…… 
  大唐之风 
  从包头,我们直飞西安。 
  仿佛惊愕交响曲,我从厌倦中醒来。一排又一排的兵马俑、秦宫前的十二金人、秦始皇的“车“,从我眼前奔过。 
  仿唐乐舞,更是美极了!庄严、华丽与泱泱大风,突然又让我拾回自信,以此为荣。 
  大唐,在长安,万邦来朝。中国伸开双臂,欢迎世界各国的文化,进入中国、融入中国,才能有这样的泱泱大风。看着、看着,我竟觉得看到了一个古代的美利坚合众国。 
  中国曾经远在美国之上! 广土、众民、胸怀大志、脚跨欧亚! 除却巫山不是云 然后,我到了向往已久的扬子江。 
  我们的船逆流而上。逆流,船速慢,反而更能欣赏两岸的风光。 
  山壁常是从面前直立的,一直伸到云里面,里面有许多故事,随导游胡吹乱扯。 
  四天下来,我印象最深的,不是长江三峡,也不是支流大宁河、小三峡,而是大宁河和长江交汇的一个小山城———巫山市。 
  船停在江面上。我和老爸经过船桥,上了岸。扑面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原来右边就是一片垃圾山。 
  从山城最下面的街道,一车车的垃圾往外倒,顺着山边向下滚,进入江面,又随着一拍一拍的江浪,逐流远去。 
  据说当夏天涨水的时候,这垃圾山可以全淹入水里,然后,山边就一下子变得干净。 
  我们冲过垃圾山,沿着江边向大宁河走,眼前突然展现一片草地,许多孩子拉着风筝往前跑,也有些少年朝江面打水漂。扎着红纱蝴蝶的小丫头,偎在父母怀里,一同往大宁河上看。 
  一股清风由小三峡吹来,很凉、很干净! 
  这巫山市的人多么令人不解,他们向着长江倾倒垃圾,又保持大宁河这一侧成为净土。 
  从这些看江景的村民眼中,见不到一点城市的贪婪,他们是桃花源里的子民,只是: 他们仍然自私,他们制造污染给别人! 
  一个多月,我经过了大半个中国,从北到南,由东往西。景物改了又改,只是人情变化不大。他们一边是宁静,好像宋朝的山水画;一面是热闹,好像纽约最脏乱的时代广场。 
  中国在矛盾当中追求现代,在传统的道德和现世利益之间找平衡点。 
  愈找,愈不平衡。反而是那山村水滨、穷乡僻壤,最见得到快乐———像是巫山市。 
  只是,巫山市的村民,又能再快活多久?就算他们自以为快乐,在不自觉中,对长江造成的污染,也会使别人不快乐。   
  我从巫山来(2)   
  撞在一起的招牌 
  然后,我们到了——— “大街很西方,小巷很中国。建筑很西方,人们很中国”的香港。 
  老爸指着:“看!那巷子两边商店的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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