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末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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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末的爱情-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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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师预料,法院宣布暂时中断对案件的审理,湘雯和王克强的命运又一次悬而未决。
黄律师说这对他们这一方来说是极为有利的。

    听到赵德明父子出事的那一刻,梁毅不知为什么竟想到了父亲。他知道父亲曾
经与赵德明他老爹共事过很长时间,三年前才调到部里去的。别看父亲看上去很正
经,可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没准老头也是难脱干系的。当天晚上他便
给小妹打了电话,小妹告诉他没老爷子什么事,在社会上老爷子口碑好着呢,前些
日子还有很多新闻单位的记者来医院采访,说是要把他树立为清正廉明的公仆典型。
听小妹这么说,不知为什么他当时竟有些失望。

    原来他也担心赵德明的事会把小妹牵扯进去,给小妹拨电话时他的心砰砰直跳,
直到电话里传来小妹的声音,才长长地舒出口气。听起来小妹的声音很平静,他刚
要对她提起赵德明的事,小妹就说她已经知道了,那语气好象并不感到难过。他本
来是准备要安慰她的,后来就觉得没有必要了。问起小妹的情况,小妹说她没事的,
这些年她跟着姓赵的干,本来想捞些资本,以后自己干。没想那小子鬼得很,从来
没给过她实权。对她也不是真心,老是瞒着她跟别的女人鬼混,那个与他老子有染
的女主持人也跟他有过一腿。说到这里小妹竟有些骂骂咧咧,用的都是恶毒的字眼,
好象与赵德明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似的。小妹告诉他,在赵德明来海南以前,她和他
吵过一架,他竟动手打了她几个耳光,她就把他屋里的东西全砸了,还诅咒他不得
好死。没想到她的诅咒这么快就生了效,这才真叫报应!听小妹唠叨了好一阵,终
于有些厌烦,本来他是很为小妹感到庆幸的,又觉得小妹说话的口气很象个泼妇,
太缺少涵养。后来听小妹说父亲病情正在恶化,恐怕没几天好活了,他便决定回北
京来看看。

    回到北京后才知道,赵德明父亲的案件牵涉到很多人。从离开机场起,好象城
里的每个人都在谈论这件事。据说在那些天里市府大院里几乎每天都有警车光顾,
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把什么人带走了,弄得上下人心惶惶。梁毅听别人议论时就会想
起赵德明,又联想到自己。倘若自己也象赵德明一样有个那样的父亲,或者自己与
父亲之间没有产生那样的隔膜,或许也会象赵德明那样靠着父亲的权势为非作歹,
坑害社会也坑害自己。在某种程度上说,正是父亲的冷漠才成全今天的自己。当然,
他知道自己也不是什么好鸟,但至少没有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还算是活得坦然,
活得堂堂正正的。就为这个,也许他真应该感谢父亲。

    李处长依次看了看几位副院长的脸色,对楚光说那就这样吧。楚光知道考试结
束了,便舒了口气,笑了笑说那我走了,然后站起身来看看几位副院长。副院长们
也都站了起来,包括那个歪嘴的女人在内。楚光便笑着走过去与他们握手,副院长
们一个个都露出了和霭的微笑,那歪嘴的女人对很难得地对他笑了笑,那笑容居然
还不令人反感。那一刻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方才的判断。

    李处长把他送到了电梯口,他问什么时候能有消息。李处长说这事得由领导定,
他是做不了主的。楚光说那好吧有什么消息你告诉我一声,就我个人来说还是很愿
意到你们来工作的。李处长说你的事我们会很慎重对待的。

    电梯不知为什么停在上面很久不动,李处长同他握了握手便走了。楚光猜想他
一定是到刚才考他的那间会议室里去了,刚才走的时候,三个副院长都呆在里面没
出来,肯定等着他回去商量自己的事情。此时此刻他的命运就把握在那些人手里,
那结果会是怎样的,他能想象得到。

    听李处长说有三个副院长要同时与他见面,楚光的确有点受宠若惊,遭受过太
多的冷漠和白眼过后,他对自己的价值产生了怀疑,突然得到如此特殊的礼遇,真
令他有些不知所措。李处长说除了挂名兼职的正院长以外,学院主要领导都到齐了,
说明领导们对他的重视。这样规格的接待也是楚光一生中从来没有享受过的,不过
他心里却有些纳闷:不就进个人的事嘛,何必摆出这样的架势!

    回想刚才与三位副院长交谈的情景,楚光觉得很有些沮丧。那其实是一场考试,
但考的不是业务能力,而是政治素质。若是考究业务能力,应该有相关学科的专业
教师在场,而那几个副院长都是搞新闻出身的,以前都在省级新华分社当过副社长,
说到自己所从事的专业的范围,他们当中谁能有资格来考他?他的判断很快得到了
证实,他们提的问题没有一个与他所学专业有关的。

    坦率地说,楚光是不害怕任何考试的,从中学到大学再到研究生,他在考场上
也算是摸爬滚打过来了。说到业务能力,他连那样的擂台都敢摆出来,又怎么会在
乎这样那样的考试?可说到那些非专业的考试,他便有些心虚。他知道社会上许多
人对北大毕业的学生都存有偏见,以为这些人虽然并非不学无术,但个性太强,过
于狂妄,又什么都不吝,不安份守己,实在不好领导。不幸的是那三位副院长恰恰
都是带有这偏见的,而且这方面十分敏感。从开始他们就说得很明确,新闻工作是
党的喉舌,政治上是不能有半点偏差。对在这里从事教学工作的教师要求更为严格,
任何脱离马克思主义理论的观点都是不允许的。楚光便说自己是从事外国文学教学
的,这门课专业性很强,并不涉及到政治问题,自己虽然是从北大出来的,但相对
来说思想比较保守,性格也还稳重。他说这些本来也是实话,不知为什么心里却很
有些愧疚,似乎有些对不起自己的母校。他们又问他为什么要离开原单位?在他们
看来,他在原单位工资那么高,条件那么好,却肯到这小学校里来当教师,肯定别
有隐情。在这个问题上,他自然是不能讲真话的,便说自己在那单位虽然工资还可
以,但近来好象在走下坡路,再说自己在那里又不能从事自己的专业,从长远来看,
他还是希望从事与专业相近的工作。这些问题主要是那两个男性副院长提的,回答
时楚光的感觉也还算不错,看上去他们对他也还算满意。令他感到不安的倒是那位
一直没吭声的女人。这女人一张长长的脸,尖下巴,嘴巴稍微向左歪着,看上去很
丑陋,看人时老是皱着眉头,给人以古板刻薄的感觉。从见面那刻起,楚光便觉得
这女人与自己有些不对付,暗暗有些担心。

    〃你认为,作为一个新闻工作者,最重要的是什么?〃那女人板着脸孔看着楚光,
问。

    〃忠实于自我!〃楚光想了想,说。其实他并不懂什么新闻学理论,甚至没有看
过任何一本与新闻有关的理论著作,这样说只是出于个人的理解,不过他想,在这
个问题上,搞艺术与搞新闻不应该有本质的差别。

    〃楚光同志, 你那话我听着很剌耳嘛,作为新闻工作者,最重要的是要忠实于
党, 忠实于人民,忠实于真理嘛,怎么能说是忠实于自我呢?〃隔了好几个问题以
后,那女人瞪着楚光,突然说。

    楚光有些哭笑不得,只好解释说他说的忠实于自我,与那女人说的忠实于党忠
实于人民忠实于真理并不矛盾,你想一个人要是连自己都不忠实,又怎么能指望他
忠实于党忠实于真理呢?就象当年搞大跃进一样,要是每个人都相信自己的眼睛,
相信自己的判断,就不会放那么卫星,也不会饿死那么多人了!女人听了以后说那
你是不是认为你比党中央还要正确?楚光说我可没那意思,我只是想,忠实于真理
首先要认识真理,就个人来说,能否认识真理,在于个人的素质和修养。当个人具
备了认识真理的能力时,忠实于自我就等于忠实于党和人民。女人对他的解释显然
并不满意,嘴里又嘀咕了好一阵。把楚光说得心灰意懒,他心想反正没什么指望了,
这单位就算来了也没好果子吃的,便索性按照自己的本意说起来。

    妈的,这女人!楚光苦笑了笑,不由得骂了一句。不知为什么他干什么事总会
坏在女人手里。毕业那年他到国际关系学院找工作,本来都已经试讲完了,系主任
和教研室主任对他很满意,本来准备要他的。没想到系里有个管教学的女副系主任
与系主任是死对头,因为他没找过她,她就借故不来听他试讲,那系主任偏又是个
优柔寡断的人,迟迟不能决断。结果事情耽搁了好几个月,系主任下台了,接他正
是那个女人,这样一来自然也就没他戏了,不得已他才到了那个与自己专业毫无关
系的企业去。

    楚光觉得自己是个运气很差的人,从小到大,做任何一件事情都靠的个人努力,
从来都是无所依靠,而且在关键时候总会有小人从中作梗,令他功亏一篑。这类事
情经历过不少,有时他难免也会感到沮丧,但对自己他还是充满信心。在一个多月
时间里,他总共往高校送出五份求职简历,至今已有三所大学有了回讯:新成立的
清华大学人文学院以他不是博士为由把他拒之门外;联合大学文理学院中文系主任
听说他在企业干过,便向他打听能不能在企业弄来钱走什么联合办学的道路,后来
又要他先到系里给学生上一学期课等有了进人指标再提调动的事;唯有这所新闻学
院还算对他感兴趣,没想到好好的事情又让那女人给搅浑了。

    我怎么总是这么倒霉呢?楚光心里想着,不由得有些心灰意懒。生活再次把他
逼入了绝境,眼下他想走的每一条路子好象都被堵死了。无论如何,在三个月以内
他是要离开原单位的,要不然那些人真会看自己笑话的。他自己倒不是很在乎,不
过要是说了话不算数,那叫什么男人呢!可眼下真是什么希望都看不到,逼急了他
就想去他妈的,干脆什么都不要,到时候背了背包四处流浪去算了,什么时候累了,
找个贫穷点的地方呆下来,别的事情干不了,教个小学之类的总不会有什么问题。

    楚光觉得,眼下自己仍然在这城里苦苦挣扎,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白雪的缘故。
在那份豪气干云的征婚广告上他说过要找一个能真正与自己共患难的女孩,白雪也
说过要同他一起经受生活磨难的,他心里却很清楚,自幼娇生惯养的白雪绝不是那
种吃得了苦的女孩,她也不会为了自己舍弃这都市的繁华和生活的享受。即便她愿
意,他也不会让她去的。如果他真的要做一个流浪汉,就该了无牵挂,否则这流浪
汉就当得没了滋味。记得那次在美术馆门前看那个留着大胡子穿着牛仔服的现代流
浪艺人唱崔健的歌,他看见白雪的眼里含满了泪水。后来他们与那人谈了起来,那
人告诉他们,他背着那把吉它走了大半个中国,主要靠卖唱为生。白雪把这些人说
成是为理想而活着的人,说她向来对这种人是很敬重的。那时他开玩笑说什么时候
他们也一同去流浪,她跳舞,他在旁边为她伴奏。白雪笑着点头,眼睛里流露出向
来的神情来。那时他其实就知道,白雪不过嘴上说说而已,真要过那种生活,肯定
会受不了的。

    其实,楚光自己也不能下决心去过那样的生活。虽然他从来没有外出流浪过,
但他总爱把自己看作是个真正的流浪汉,肉体和灵魂永远处于漂泊无依的状态。漂
泊之中也会时时感到疲惫,便想着要为自己找到个归宿。有了白雪,他以为就要找
到这归宿,没想到生活的浪涛却一次又一次把他推到远处去。命运好象总是在不断
地给他以希望,却从来不肯让这希望成为现实,让他怀抱着空洞的希望在冷酷的现
实中等待和挣扎。在无奈之中他总会聊以自慰地去想,生活的内涵或许就在这痛苦
的等待和挣扎之中,就象歌德笔下的浮士德,当他感到心满意足想停下来歇息时,
他的生命也就停止了。

    仔细想想,楚光又觉得自己与浮士德毕竟有很大的不同。浮士德有着很强的个
人欲望和进取心,在任何时候都能主动出击。而自己却算得上是一个懒惰的人,无
论在爱情上还是在事业上都是得过且过,不思进取,只是因为生活的逼迫,不得已
才会往前爬上几步。就象这次,如果不是有人要撵他走,他肯定还会在这单位懒懒
散散浑浑噩噩地混下去。

    那天同白雪说起打擂台的事,不知为什么他总不能象在别人面前那样说得眉飞
色舞得意忘形。他本来知道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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