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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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 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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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来到了这里……
  只是,意想不到的人也闯入此地。
  那就是在场的空海。
  来自倭国、不空转世之人。
  据说,不空圆寂之目,正是空海出生之时。
  换句话说,今晚正与五十年前,我们在此聚首情景相似。
  来,喝酒!空海啊。
  不,是不空!丹龙啊。
  杨玉环啊。
  李白啊。
  高力士啊。
  玄宗啊。
  虽然许多人都死了,我们却还活着。
  我们活着,然后在此华清宫聚首。
  来,喝酒吧!今天晚上,是我们五十年久别重逢的盛宴哪——

  白龙并未擦拭眼泪。
  满溢的泪水沿着皱纹,从两颊滑落,濡湿了袖口。
  “白龙,你到底期望着什么——”丹翁问。
  “期望?”
  自龙含泪望向丹翁。
  “啊,你在说什么?丹龙,你怎么会问我这种话呢?”
  “……”
  “你应该懂吧。不说你也应该懂吧——”
  “……”
  “我们在此相逢,是为了解决五十年前那件事。”
  “解决?”
  “你明明懂,啊,丹龙,你明明知道的,为何还要问?为何明知故问?是你死还是我亡?我们终将决一胜负。”
  “……”
  “幸存的一方,杀掉杨玉环,再割喉自尽,那就结束了。”白龙说。
  一片寂静。
  丹翁、空海及白乐天、杨玉环,谁都没有开口。
  “我活够了。”白龙喃喃自语。
  “哀伤够了……”
  低沉、干枯的声音。
  “恨,也恨够了……”
  篝火熊熊燃烧的铁笼中,火星爆裂四散。
  花朵香气消融在黑暗夜气之中。
  杨玉环抬头仰望明月。
  一片沉静中,惟有白龙的声音响起。
  “剩下的,我只想做个了断……”
  自龙说出这些话之时——最先察觉异样的是空海和丹翁。
  空海和丹翁同时转头望向水池方向。
  白龙随即也察觉到了。
  “咦。”
  “咦。”
  空海和丹翁望向池塘。
  月光在池面上熠耀闪动。
  并非来自风的吹摇。
  不是风,而是其他东西,在水面上掀起细微涟漪。
  “空海,怎么了?”
  随着空海的视线,逸势望向水池方向。
  白乐天同样盯着池面看。
  丽香也一样。
  只有杨玉环还尽自仰望着月亮。
  喵……
  至此为止,始终安静旁立的黑猫,突然发出尖锐叫声。
  啪喳……
  啪喳……
  微弱水声传来。
  像是某物跃入水中所发出的声音。
  月光下——水池彼岸草丛中,不知何物在蠢动着。
  数量不是一、二只。
  是难以计数的动静——数量庞大的某物。
  令人生厌的刺耳声音,随风遥遥传来。
  湿漉漉的。
  像是小虫子。
  这样的东西,不止数十、数百或数干,蠕动出声。
  若是个别发声,绝对微弱得听不见,由于数量庞大,遂成为有迹可寻的声音了。
  令人不由得寒毛直竖的迹象。
  声音自彼岸逐渐接近水池,然后——跃入。
  啪喳……
  啪喳……
  不全然是跳入水中的声音。
  爬行似的,宛如蛇行入水之时——跃入池中的东西,慢慢自彼岸泅游而来。
  愈来愈近了。
  水面上形成道道波纹,月光随着不停晃动。
  “是、是什么?”逸势支起腿来。
  “不知道。”空海响应。
  他也支起了单膝。
  “丹翁大师、白龙大师,你们施展了什么吗?”空海如此问道。
  “不。”
  “这不是我们的咒术。”
  丹翁和白龙答道。
  波纹愈来愈靠近。
  终于——波纹来到了这一边。
  滑溜溜,滑溜溜的。
  某物依次爬上岸来。
  湿漉沾粘的声音响起,继之,这些东西在此岸现起身来。
  强烈的腐臭,传至空海鼻尖。
  “这是?!”空海惊叫出声。
  见到月光下起身的这些东西,空海终于明白来者是何物了。
  没有头颅的狗。
  裂肚中拖曳内脏的狗。
  无头的蛇。
  虫。
  蟾蜍。
  牛。
  马。
  正是惨死在“长汤”中的那些东西。

  “这是我下咒用的。”白龙开口。
  那些正是自龙用来诅咒皇帝的东西。
  狗头从水中爬了上来。
  用牙齿紧咬住岸边的岩石、水草,利用牙齿一步步登陆。
  多数的狗头,都啮咬住自己的身躯。
  无头的狗身,毛皮上垂挂着自己的头颅而来。
  狗头之上,又垂挂了好几个无法爬行的蛇头。蛇头藉由啮咬住狗头而上岸了。
  牛、马的庞大身影也混杂其中。
  腹部拖曳着垂露的腐烂肚肠,无头牛逐渐靠近过来。
  鬃毛上垂挂着狗头的马身,也来了。
  每一颗狗头,都以炯炯发亮的眼睛瞪视着空海等人。
  月光下,狗眼散发出可怕的光芒。
  黑猫毛发倒竖,回瞪着它们。
  “白龙啊,这真的不是你的咒术吗?”丹翁想确认般地说道。
  “不是。我什么也没做啊。”白龙回答。
  “空、空海——”
  逸势高声惊叫,站了起来。
  “逸势,别动。”空海开口。
  “不要跨出我布下的结界。”
  “什、什么——”
  逸势不知所措,随后急不可待地跺脚,求助般望向空海。
  “宴席四周,已布下结界。被咒术操纵的物体,是无法跨入的。”
  空海沉稳地说。
  “结、结界?!”
  “没错。只要界内之人不召唤的话,对方就无法进入。”
  空海说毕,狗群终于来到篝火附近。
  火光之中,狗头与狗身分离的狗群正汪汪狂吠着。
  由于无法从喉咙送出腹中的气息,狗吠便成了咻咻般的摩擦声。
  狗头一吠叫,啮咬住毛皮的下颚便松了开来,狗头于是落地。
  滚落地面的狗头,一边嘎哧嘎哧地磨牙,一边依靠微弱呼吸继续吠叫。
  只要张大嘴巴,空气就可入喉,狗头正是利用这点微薄空气发声吠叫的。
  嗥!嗥!狂吠的狗群数量逐渐增加,一圈、两圈,团团围住了结界守护的绒毯四周。
  绒毯前方,狗群不甘心地扭动身子,狗头则发出嘎哧嘎哧咬牙声。
  狗群脚下,还有一群无头蛇在蠕动。
  嘎——嘎——黑猫发出警戒般叫声。
  它想逃之天天。
  狗头对黑猫展开攻击。
  一个、两个、三个狗头,猫都闪开了。终于,第四个狗头将它咬住。片刻之间,数个狗头接踵而至,猫便在此时被咬死了。
  “空、空海——”逸势用求助般的眼神望着空海。
  “嗯,逸势,你坐下。”空海说。
  “或许会是漫长的一夜,但在早上之前终归会结束——”
  说毕,空海望向玉莲,又说:“玉莲姐,你能不能弹个曲子。胡曲或许更好——”
  “好,好。”
  玉莲镇定地点了点头,把月琴重新抱在怀中。
  “那,我弹一曲《月下之园》——”
  “是什么样的曲子?”
  “据说是胡国君王所作。为了一个因追随死去的爱人而化为花魂的女子而作的。”
  “是吗?”
  “为了期待爱人归来,每年,女子之魂让庭院开满美丽的花朵,然而,那人却不曾归来。即使国破家亡,季节一到,女子依然让那满园花开,不过,再也没人前来赏花了。一百年、两百年过去,惟有夜晚的月光,映照满院盛开的花朵。此曲所说,就是这样的故事——”
  “请务必为我们演奏一曲。”
  “是。”
  玉莲点头后,开始弹奏。
  怀中的月琴,缓缓鸣响起来。
  她同时轻声吟唱。
  用的是胡语。
  逸势终于坐了下来。
  “喂,空海,你老实给我回答。”
  逸势的声音,多少恢复了镇定。
  “既然不是丹翁大师,也不是白龙大师,莫非这是你做的?”
  “我?”
  “今天,我们一起去长汤,看到那些东西。当时,你没动什么手脚吗?”
  “怎么可能。”
  “你偶尔不是会干这种事吗?”
  “我没做。”
  “知道了。”逸势点了点头,说道:“我也不认为你会这样做。只是想问问你而已。”
  逸势仿佛下定决心,环顾四周之后,叹了口气。
  “对了,刚才说过,这或许是漫长的一夜。我们何不继续举行宴会呢?”空海说。
  “这真是个好主意。”丹翁微笑说道:“那,空海,快给我斟满酒——”
  丹翁递出手上的酒杯。
  空海为空杯斟满了酒。
  “我也要一杯。”
  同样地,丹翁也递出手上的酒杯。
  “那——”
  空海也为自龙斟满酒。
  一旁的丽香,则为白乐天和逸势斟酒。
  “对了,空海。”丹翁开口。
  “是。”
  “依你看,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呢?”
  “这个嘛——”空海望向白龙,说道:“施咒之物,入夜后自行活动,有这种可能吗?”
  “是有可能。”
  “怎么说?”
  “即使没人施咒,那些东西也可能动了起来。”
  “诚然。”
  “入如果怨恨太深,死了变鬼也会作祟。”
  “那些咒物也是如此吗?”
  “嗯,我的意思是,有可能发生这种事——”
  白龙虽然这样说,却一副不相信自己所说的口吻。
  “其他可能性呢?”
  “其他可能嘛,是青龙寺——”白龙说。
  “原来如此,是这回事。”空海点头。
  “惠果的话,的确有可能。”丹翁说。
  “你们在说什么?青龙寺是怎么回事?”
  白乐天问空海。
  “白龙大师这边,用这些咒物诅咒皇上。青龙寺惠果和尚,则正为了守护皇上而努力——”
  “——”
  “两位大师的意思是,惠果和尚可能用了什么修为大法,将咒物逼回到白龙大师这边了。”
  “逼回咒物?”
  “是的。”空海点了点头。
  “真的是这样吗?”
  “还不确定。”
  空海摇头,随后望向丹翁。
  “虽然不确定——”
  丹翁如此接话,同时望向白龙。
  眼神仿佛在问什么。
  白龙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说道:“有方法可以确定。”
  “有方法吗?”白乐天问。
  “有!”
  “什么样的方法呢?”
  “只要我和其他人,走出结界就知道了。”
  “走出结界?”
  “换言之,如果这些咒物是被青龙寺逼回的,那,应该会攻击下咒的我。”
  “咒物会攻击白龙大师?!”
  “嗯。”
  静默中,玉莲的歌声和月琴声响了起来。
  宛如倾耳细听那声音,白龙闭上双眼,不久,又睁开了。
  他搁下了酒杯:“那么,得试一试吗?”
  说毕,便站起身子。
  “不,白龙大师,我并非为了这个而问的。”白乐天慌张地解释。
  “不,在你发问之前,我就想到只有这个法子可以一试了。”
  “不过,就算这样,一直等到早上也……”
  丹翁打断白乐天的话:“另一个人,就让我来——”
  说着,也站起身来了。
  “丹翁大师——”空海望着丹翁。
  “空海,这事得我才行。”
  丹翁以觉悟了般坚决的声调回答道。

  就在此刻,呵呵笑声响起。
  站起来的丹翁和白龙,低头看了看,想知道是谁,却发现是空海在笑。
  “空海,你为什么笑?”
  问话的是丹翁。
  “丹翁大师、白龙大师——”
  空海正襟危坐,双手轻轻放在膝上。
  “以肉身闯入咒物阵中,未免有欠考虑。”
  “是吗?”
  也是站着的白龙转身朝向空海说。
  “空海,你是否有什么对策?”
  “有。”
  空海淡淡回答。
  “说来听听吧。”
  “白龙大师,我们是什么人?”
  “我们?”
  “您、丹翁大师和我,均为施咒之人吧?”
  “唔。”
  “我们看到的这些咒物,都是因咒而动的。”
  “然后呢?”
  “既然如此,我们也施咒,和咒物们一决高下,这样才合乎情理。”
  “空海,你说的没错。”丹翁点头说。
  “说说你的对策。”
  “不难。这方法,两位都清楚得很。”
  “喔。”
  “能不能给我两位的头发?”
  空海语毕,丹翁和白龙心领神会般颔首,说:“原来如此。”
  “是这么一回事啊。”
  “那,就是说,你要下那个咒了?”丹翁问。
  “正是。”
  空海恭敬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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