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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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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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海,你天天外出,真有去处吗?”
  逸势也有着比一般人更强的求知欲。正因为如此,才能搭上遣唐使船。
  逸势也是当时日本特殊的知识分子之一。他不仅惊叹空海知识之渊博,对他更是另眼相待。
  不过,对于每日频繁外出的空海,逸势另有一番想法。
  逸势的脑子里,强烈留着往后还有二十年要待在大唐的心情。虽然逸势也打算为增广见闻而外出,却觉得没必要像空海那般频繁。
  “对啊!逸势,最近确实经常外出。”空海事不关己般地回答。
  在西明寺的庭院里。准备好外出的空海,走到庭院,手搭在牡丹花上时,逸势走过来。
  “今日打算前往何处?”逸势问道。
  “西市。”
  “不就在附近吗?”
  “嗯。”空海依旧扶着牡丹花的新芽答道。
  “有事吗?”
  “与人相会。”
  “与人相会?”
  “最近认识一位胡商。”
  “胡人?”
  “波斯人。”
  “怎么回事?”
  “这是一个有趣的人。”
  “如何有趣呢?”
  “他的谈话。”
  “谈话?”
  “有关祆教的谈话。”
  “祆教?你——”
  “拜火的宗教。”
  交谈之间,逸势说出:“我也要去。”
  因而,现在两人才会走在喧闹的西市。
  有牵着一头牛到处兜售的汉人,也有手提养着活鲤鱼的水桶叫卖的人。更有就地解开骆驼背上的货品,露天叫卖起来的胡商。
  这种露天商店,人潮特别多。
  从围观的人群缝隙中窥看,才知道有卖美丽的琉璃杯、有卖绒毯、也有卖女人耳饰的。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些,逸势仍像个孩子般惊叹。继续又走。
  “到底要前往何处?空海。”逸势问道。
  “再往前走些。”空海答道。
  “喂、喂,空海。”逸势不断叫着空海。“方才,你提到的祆教,是何种宗教呢?祆教这名称,我也曾听到,只知道是一个拜火的宗教。不过,我对祆教并不很清楚——”逸势坦率地问道。
  平日,逸势不会这般坦率向人询问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只有和空海两人的时候,才会这般坦率。
  “即使谈论宇宙,也不动怒吗?”空海问道。
  “又是宇宙吗?”
  “从宇宙说起,较易了解。”
  “询问的人是我,你就用最易懂的方法告诉我吧!不过——”
  “如何?”
  “不要骗我,空海。”
  “不会骗你。”
  “说给我听吧!”逸势边走边说道。
  “好的。”空海如此回应,边走边仰望着蓝天。“祆教认为宇宙分成两部分。”
  “两部分?”
  “善和恶两部分。”
  “喔。”
  “宇宙的一切,都可以分为善和恶两部分。”
  “怎么说呢?”
  “并非我说的,这是祆教的说法。”
  “嗯。”
  “善神名为阿胡拉·玛兹达,恶神名为安格拉·曼纽。”
  “这是何种神呢?”
  “善神阿胡拉·玛兹达为光明之神,恶神安格拉·曼纽为黑暗之神。”
  “……”
  “善神阿胡拉·玛兹达创造出一切的善,恶神安格拉·曼纽创造出一切的恶。”
  “嗯。”
  “善神阿胡拉·玛兹达和恶神安格拉·曼纽,带着军队相互战斗。战场即是这个宇宙,战斗的情形就成为宇宙的诸相。”
  “嗯嗯。”
  “祆教认为,有朝一日善神阿胡拉·玛兹达,一定会消灭恶神安格拉·曼纽,这个宇宙就会充满光明了。”
  “嗯嗯嗯。”
  “所谓的火,即是善神阿胡拉·玛兹达的儿子。拜火,即是在拜善神阿胡拉·玛兹达的儿子,因此可以远离邪恶,让自己光明,也就是让自己充满善良。大致上如此。”
  “嗯。”逸势吐了一口气。“啊!你的谈话,很难得这般简单明了。”
  “是吗?”
  “不过,有些明白,却也还是不明白。”
  “哦?”
  “所谓善和恶,到底何者为善?何者为恶呢?空海。”逸势问道。
  “果真厉害!逸势。”空海说道。
  “厉害什么?”
  “你所提的问题确实厉害。”
  “为什么?!”
  “这种将宇宙分为善和恶的二分法,到底何者为善、何者为恶呢,至今尚未厘清。”
  “你的密宗,又如何呢?”
  “说到密,基本上,并未将天地诸相区分为善或恶。但有曼陀罗和法——”
  “喔。”
  “不用谈曼陀罗和法了吗?”
  “不用。因为你会把事情愈讲愈复杂……”
  空海听得扬声哈哈大笑。
  “对了,空海,为何你会对祆教感兴趣呢?”
  “因为火。”空海说道。
  “火?”
  “密宗,也有以火修行的法门。”
  “以火修行?”
  “就是护摩。”
  “如何说呢?”
  “祆教的火和密宗的护摩,不知为何,好像在我的内心,不,在这宇宙之中有所连结。”
  “是吗?”逸势似懂非懂应道。“空海,这些复杂的问题,今日就此停止吧!”
  “说的也是。”空海点头后,目光转向前方。
  那里挤满人群,从围观的人群中传来月琴、笛及鼓声。
  “什么事呢?”逸势眼睛闪着光芒说道。同时加快脚步。
  空海略慢些跟在逸势后头。逸势从人墙中伸出头、往里头看。
  围在人墙当中,有三个姑娘在跳舞。碧蓝的瞳孔,是异国姑娘。
  音乐的调子,和舞动的速度都相当快。和日本的雅乐比,有如风速一般。
  “这是什么呢?”逸势问来到身旁的空海。
  “胡旋舞。”空海答道。
  “喔!”逸势扬起声音。“这就是胡旋舞啊!”
  逸势曾在书籍中得知“胡旋舞”这名称。《通典》卷一,有着如此记载:
  “舞,急转如风,俗谓胡旋。”
  与其说是大唐,不如说是西域的一种民族舞蹈。不过,逸势至今尚未目睹。
  “所谓胡旋舞,我到长安一定要一睹为快。”逸势曾在抵达长安之前,屡次对空海这样说。
  如今,胡旋舞就在逸势的眼前舞动着。
  空海入唐时,长安的诗人白乐天,有一首有关胡旋舞的乐府诗,如此写着:
  胡旋女,胡旋女,
  心应弦,手应鼓;
  弦歌一声双袖举,
  回雪飘飘转蓬舞。
  左旋右旋不知疲,
  千匝万周无已时。
  人间物类无可比,
  奔车轮缓旋风迟。
  “真是精彩啊!空海——”逸势说道。
  “嗯。”空海在逸势身旁颔首。
  “你不觉得惊奇吗?”眼看空海仿佛若无其事,逸势问道。
  “当然惊奇。”
  “不,你惊奇得不够。”
  空海对逸势的说法,报以苦笑。
  “空海啊!难不成你不是第一次看到胡旋舞的吧!”
  “嗯。”空海点头答道。
  “狡猾。”逸势立刻大声叫道。“你太不够朋友了,空海,我到酒楼去都会告诉你,连妓院都带你去,为何你看过胡旋舞的事,却不告诉我呢?”
  “对不住。我不知道你这般想看胡旋舞。”空海说道。
  逸势很无趣地把舌头弄得啧啧作响。
  不久,胡旋舞终于结束了。就在围观者的叹赞声中,铜钱纷飞而下。
  姑娘们和一位站在姑娘后方作西域风装扮、一直双手交错观看着的男人,弯下腰把钱捡起来。那男人足履长皮靴。
  捡钱的姑娘当中,有一人把头微抬,看着空海。
  “啊!空海先生。”碧眼姑娘露出微笑。
  正在低头捡钱的男人,听到声音,也抬起头来。
  “空海。”男人叫道。
  “啊!”空海颔首,和他们打招呼。
  “空海,你认识他们呀?”逸势低声问道。
  “是的。今日正是为和他们会面而来。”
  空海边对逸势说道,边走向那男人。
  “马哈缅都,我来引见一下。这位是一起从倭国来的橘逸势。”空海握着那人的手说道。
  逸势只是张嘴发楞,傻傻地站在一旁。
  “逸势。这位是胡人马哈缅都。他目前正在教我胡语和有关祆教的事情。”空海以日语对逸势如此说道。
  “请多关照。”逸势立刻鞠躬,并以唐语说道。
  “不必客气,逸势先生。倭国的人都像空海这般吗?我和他也没见过几次面,不知不觉中,他不但已经会夹杂着说出我们的语言,对祆教的火也有独特的见解——”
  “火?”
  “是的。他说祆教所称的火,原本就在我们的身体内部燃烧着,所谓的拜火,就是拜神,所拜的不正是自己的火吗——”他以流利的唐语说道。
  看来马哈缅都对空海真的感到惊讶,从他对逸势所说的这番话中,更透露出对空海的赞叹。
  “不,不,马哈缅都先生,这个人比较特别——”逸势以唐语说道。
  逸势对于马哈缅都赞美空海一事,非但没有不悦的神情,反而露出微笑。
  依逸势的性格,原本是很受不了别人在他面前赞美其他人的,只有空海另当别论。当空海被赞美时,逸势会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不久,捡好钱的三个姑娘,并排在马哈缅都身旁。
  三人的年龄,大约在二十上下。
  每个人都拥有高挺的鼻子、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眉、嘴角长得相当神似。
  “逸势。这三人是马哈缅都的女儿——”空海说道。
  空海开始以唐语和逸势交谈。
  三位姑娘听到空海的话,面露微笑,微屈膝盖致意。
  “我是多丽丝纳。”
  “我是都露顺谷丽。”
  “我是谷丽缇肯。”
  三人分别报上自己的名字。长女多丽丝纳,二十一岁。次女都露顺谷丽,十九岁。三女谷丽缇肯,十七岁。
  “今日,可否也说些祆教的事给逸势听呢?”空海对马哈缅都说道。
  “当然可以。不过,有一件事得先告诉您。”马哈缅都盯着空海说道,又把目光转向女儿们,对女儿说:“你们先到一旁去。”
  “啊!你不可以独占空海。”说此话的,是大姐多丽丝纳。
  “就是嘛。”
  “每次都只有爹陪着空海——”
  都露顺谷丽和谷丽缇肯,也附和姐姐的话。
  “并非如此,我和空海有重要的事要谈。谈话时,你们可以先到一旁吗?”
  马哈缅都话一说毕,女儿们翘着尖尖的小嘴唇,走到一旁去。
  “不知何事?”空海问道。
  “昨日,和丽涵会面。有关空海经常打听的那件事,丽涵有事要我代为转告——”
  “丽涵吗?何事啊?!”
  “刘云樵已经发疯了。——要我如此转告,您就明白了。”
  “刘云樵?”
  “正是。三日前,佣人发现发疯的刘云樵在自己家中转来转去——”马哈缅都说道。
  “不妙了——”空海咬着嘴唇说道。
  “喂、喂,空海。未料在此也会听到刘云樵的名字,到底怎么回事呢?”
  逸势问道。
  “就是方才听到的事情啊!”
  “不。我想问的是——这位马哈缅都,到底有何关联?为何刘云樵的名字会出自他口中呢?”
  “胡玉楼啊!”空海说道。
  “什么?!”
  “胡玉楼的玉莲姐引见我认识马哈缅都。因为我问她是否认识人,可以说些有关胡人的神祇给我听——”
  “啊?!”逸势愈听愈糊涂了。
  “方才不是听到‘丽涵’这名字吗?这个丽涵,就是玉莲姐。”空海说道。“逸势啊!你该不会认为玉莲姐的‘玉莲’就是她的本名吧?”
  胡玉楼的妓女,都是胡姬。
  换言之,西域来的碧眼姑娘们来此讨生活。
  空海和逸势所熟识的玉莲和牡丹,都是碧眼且肌肤雪白的胡姬。玉莲和牡丹的本名当然都不是汉名。玉莲和牡丹,只是陪客时使用的花名而已。
  空海说明后,逸势才恍然大悟。
  “如此说来,马哈缅都就是丽涵——玉莲姐的友人啰。”
  “应该说是她的熟客——”空海说道。
  “因此,才会叫女儿们都到那头去。”
  空海如此一说,逸势终于颔首。
  空海确知逸势已经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又转向马哈缅都。
  “您是否能把方才的事,说得更详细些。”
  “刘云樵之事吗——”
  “正是。”
  “详细情形,也都是从丽涵那听来的——”
  如此的开场白后,马哈缅都开始叙述。
  刘云樵的妻子春琴被妖猫附身后,曾经一度离开的佣人们,于三天前又回到刘云樵宅邸。
  一进屋子,就觉得屋内不对劲。
  大门口有屎尿的痕迹,一进入屋子,走廊到处也都是粪便。
  那是人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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