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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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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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是中性的声音,不知何时变成了女声。
  “空海大师,请往这边走。”
  忽地,空海睁开双眼,抬起了头。
  一身淡蓝单衣的女子,正坐在他枕边。
  “您醒来了?”
  女子问道。
  是位美丽女子。
  青春年少,唇色红润。
  清澈灵秀的眼眸,正凝视着空海。
  看似柔软的红唇,隐约浮现微笑。
  “那就请您移驾……”
  女子催促空海。
  空海看着女子好一会儿,
  “原来如此……”
  点点头后,掀开被褥起身。
  逸势仍在邻房熟睡。仿佛探视在彼端熟睡的逸势模样一般,空海望了墙壁一眼,站起身。
  “有劳你带路了。”
  “请随我来。”
  女子起身,宛如纤细柳叶随风摇曳,轻盈地跨出脚步。
  两人来到屋外。
  是西明寺中庭。
  青色月光,皎洁映照在庭院。
  女子裸足而行,轻巧地走向萌芽的牡丹花间。
  一株高大的槐树,长在庭院东侧。
  女子似乎朝向那方向。
  来到槐树树根前,女子顿步,嫣然笑道:
  “这儿便是。”
  “就是这儿吗?”
  空海和女子并肩站立在槐树之前。
  “是哪位请我来的?”空海问。
  女子无言点头,抬起白净下颚,仰望树顶。
  “在那儿……”
  “这树上吗?”
  “请从这儿爬上去。我家主人正在上面候驾。”
  空海仰头寻觅,却不见任何人影。
  槐树刚萌芽的枝桠,朝向夜空伸展,随微风吹拂,迎面可望见夜星点点。
  “请您往上爬吧。”女子又开口。
  “知道了。”
  说毕,空海伸出右手,抓住最底层的枝桠。
  他双脚紧抵树干,将身体往上吊。
  不可思议地,身体轻盈地攀上第一根枝桠。
  “再往上爬——”
  女子声音从下面传来。
  空海伸出左手,抓住更上面的枝桠。
  上吧——
  “请再往上爬!”女人又出声。
  往上爬着爬着,不知不觉中,空海周围的槐树绿叶沙沙作响。
  新生树叶的香味扑鼻而来。
  刚爬的时候,新绿枝叶并没有这般繁茂。
  此刻,空海却置身于绿叶的起伏波动中。不仅四周或上下,所有方向的槐树叶片都在沙沙作响。
  早该超过方才在树下所见的槐树高度了。
  怪哉。
  再怎么往上爬,依然是在绿叶起伏波动之中。
  空海默默地继续往上爬。
  “请继续往上爬。”女子又出声了。
  继续爬上去。不久,再也听不到女子声音了。
  自己到底爬了多久了呢?
  奇妙的是,愈往上爬,四周似乎愈见微明。
  何时结束攀爬,空海也没个底。
  只是随着空海的攀爬,上方亮度也愈来愈强。
  几回感觉就快登顶了,树梢却仍在上方。
  不久——
  他抓住一根粗壮枝桠,拉起身体时,终于攀出树顶了。
  吸进的空气中,有一股微甜且馥郁的香味。
  绝非某处在焚香。而是空气本身,似乎融入了无法言喻的果蜜气味。
  此处既非白天,也非夜晚——不过,四面充满朦胧光晕。
  眼前出现一幢家屋。
  槐树顶部的几根粗枝上搭着木板,木板上有一幢房子。是木造家屋。
  房子壁面缝隙,隐约可见内部摇曳的灯火。
  屋顶缝隙,冒出了一缕蓝色轻烟。
  “大概是这儿吧……”
  空海轻声低语,稳当地在枝头上跨步。
  他在木门前站住。
  “空海大师,快进来吧……”
  门内传来声音,是男人的声音。
  而且,听来像是老人的声音。
  空海伸出右手,推开门进到屋内。
  是铺有木板的房间。
  昏暗室内的木板上,端坐着一位白发老人。
  老人面前有座火炉,炉中有微弱的火焰在燃烧着。
  “能够来到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由旬的高度,真不愧是空海大师。明月就在你脚边的更下方。”
  “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由旬吗?这么说,此处是——”
  “兜率天。”
  老人喃喃自语。
  “若是这样,您不就是弥勒菩萨了吗?”
  “正是。”
  “哎,早知如此,我应该成为方士研习玄道的。”空海回应。
  玄道者,仙道也。
  “为什么?!”老人一副诧异的神情。
  “我根本不知道,只要成为方士,修习仙道,就能如此这般地来到兜率天。若玄道比学习显密能更快来到兜率天的话——”
  空海的意思是,早知道就该研习方士修行这回事了。
  “别瞎扯了,空海。”
  “能不能收我当弟子,丹翁大师——”
  “喔,我随时恭候大驾。”
  回应空海后,丹翁老人发出爽朗的笑声。

  有座山名为须弥山。
  根据《华严经》记载,耸立于世界中心的正是这座山。
  其高度约八万由旬(五十六万公里)。
  守护须弥山西方的尊神是广目天。
  守护北方的尊神则是多闻天。
  南方是增长天。
  东方是持国天。
  须弥山顶上,有一株高达百由旬(七十公里)的龙华树。
  据说,出自印度教神祇之一的雷神——帝释天——所居住的宫殿便在此处。
  须弥山顶上,也就是帝释天居住的殊胜殿,往上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由旬处,便是兜率天。
  据说,那个弥勒菩萨为了于五十六亿七千万年后,以佛陀身份降临人间,曾在兜率天听释迦牟尼讲经说法。
  菩萨——对于即将成为佛陀的“存在”,人们称之为菩萨。
  先前空海和丹翁的对话,正是立足于此一说法之上。
  空海隔着炉,面对丹翁而坐。
  “空海,你终于来了——”
  丹翁眯起眼睛说道。
  “前些日子那晚,多亏您相助,不胜感激。”
  “那是私事,不必谢我。”
  “私事?”
  “没错。”丹翁简短回答。
  其弦外之音是:因为是私事,就别探询了,再问也是徒劳。
  “今天把我找来兜率天,有何贵干?”
  “空海,别急。这兜率宫,也有这样的好东西。”
  丹翁自炉对面拿出一支陶瓶,搁在炉上。
  甘甜香气,扑鼻而来。
  “是酒吗?”
  “是胡酒。”
  丹翁说是葡萄酒。接着,他又拿出两只琉璃杯,搁在炉上。
  “真是有情趣的雅兴。”
  “你喜欢吗?”
  丹翁随手在两只琉璃杯内斟上酒。
  “身为出家人,你不可以喝酒吧?”
  “可以。”
  “倭国沙门不禁饮酒吗?”
  “倭国沙门的话,即使禁饮酒,有的喝,也有的不喝。”
  “你喝吗?”
  “我喝。”空海满脸不在乎地回应。
  丹翁兴味十足地望着空海,伸手取起斟上葡萄酒的琉璃杯,说:
  “那就喝吧。”
  空海手上拿着剩下的另一只酒杯。
  那淡绿色的透明琉璃杯,即使在长安也是贵重物品。
  “好,喝!”
  两人轻轻碰撞琉璃杯缘,再端至唇边。
  “话又说回来,空海,你来这趟可真不容易。”
  丹翁搁下酒杯说道。
  “是您找我来的。”
  “说这儿是兜率天,未必全是吹嘘。一般人还来不了。”
  “我知道。”
  “喏,空海,你什么时候知道是我丹翁的法术?”
  “当您叫我躺着听时,我心里就有数了。”
  “这可不是泛泛之辈办得到的啊。”
  “您说的对,我只是坦率把我的心委于丹翁大师而已——”
  “我想,倭国沙门应该不会每个都像你这样,不过,万万没想到身居于野的人之中,有你这般有趣的人。”
  丹翁又端起酒杯喝酒。
  “这地方,全看你我的心境而定,有可能变成兜率天,也有可能是饿鬼道地狱。瞧,也可以这样——”
  丹翁话没说完,寸丝不挂的一名裸女就坐在丹翁身旁了。
  空海身旁也出现一位美艳裸女,依偎着空海。
  丰满乳房,触及空海的臂膀。
  裸女细致白皙的两条手臂,温软地搂住空海脖子。
  空海侧视这一幕。
  突然——
  方才所见的裸女,身上穿起绫衣;刚见她绫衣缠身,瞬间又变成了张牙舞爪的大猿猴。大猿猴的利牙,眼看就快嵌入空海喉咙里,他却悠然自得地饮着酒。
  是丹翁施展法术,将裸女变成了大猿猴。
  “这是——”
  丹翁苦笑,递出琉璃杯。原本斟在杯中的葡萄酒消失了,一朵与方才杯中酒相同颜色的红色大牡丹花,正在琉璃杯中绽开花朵。
  这是空海玩的把戏。
  定睛细看,两人四周全是盛开的牡丹花,五彩缤纷。
  眨眼之间,女子、大猿猴全消失了。
  方才女子所在,也就是丹翁肩头附近,有一朵大白牡丹,沉甸甸地低垂着头;而大猿猴的位置,竟变成娇艳紫牡丹,不胜负荷地托在空海右肩上。
  丹翁称作兜率宫的小木屋,也消失得无影无踪。阳光四射,蓝天吹来阵阵清风。
  空海和丹翁两人,隔着炉对坐在斑斓盛开的牡丹花丛中央。
  一阵强风从旁吹来,牡丹花瓣依次随风飘去。
  数以百、千、万、亿计的花瓣,乘着透明的风,翩翩纷飞在蓝天虚空中。
  这般景致太奇异惊人了。
  “喔,真是壮观……”
  丹翁情不自禁地发出赞叹声。
  俄顷间——
  那景象又倏地变回兜率宫内部,丹翁和空海各自手握斟满葡萄酒的酒杯,两相对望。
  “跟你一起玩真有趣,可惜没时间继续玩了。”
  丹翁惋惜地说道。
  “您有何贵干呢?”空海问。

  “我听说晁衡大人的信丢失了。”
  丹翁直视空海双眸深处般问道。
  “不愧是丹翁大师,那事您全都知道了——”
  “老实说,那封信我也找了好久。”
  “是吗?”
  “始终没想到那封信会先到李白手里,再落入柳宗元手里。”
  “您可知道,信上写了什么?”
  “多少知道一些。”
  “您看过信吗?”
  “还没。”
  “听说,信上写着有关晁衡大人预备陪同杨贵妃到倭国的事。”
  丹翁那对小眼睛,燃起奇异的光芒。
  “你似乎想套我的话,打探信里的内容吗?”
  “是的。”空海大咧咧地点头。
  “这样看着你的脸,稍一疏忽,我大概会脱口而出。”
  “请务必说给我听。”
  “这可不行——”丹翁说毕,马上加了一句,
  “——我很想如此拒绝,可是,事情有点变化。”
  “变成如何?”
  “空海,你别急。”
  “可是,我真想知道。”
  “好吧。”丹翁点点头,“好是好,但我有个条件。”
  “条件?”
  “我告诉你信里的事,你也要帮我做件事。”
  “什么事?”
  “那封信不久就会到我手中,到时候我再送到你面前。”
  “这样的事,您办得到吗?”
  “大概可以。”
  “您有线索吗?”
  “也不是没有。”
  “听说有人偷走——”
  “——”
  “到底是谁偷走的?”
  空海追问,丹翁没有回应。
  “空海,我说拜托你帮忙的事——”
  “是。”
  “就是将那封信送到你面前时,你要帮我读信。”
  “原来如此,丹翁大师也读不通倭国文字吗?”
  “是。所以才要你帮我读信。如此,你自然也可以明白信里写些什么内容了——”
  “有道理。”
  空海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望向丹翁。
  “丹翁大师,您为什么又变卦了?”
  “变卦?”
  “您不是警告我别插手这事?我记得您在马嵬驿说过。”
  “是那事吗?”
  “我本来认为,您找我来正是为了这事。”
  空海言下之意是:明明如此,却特意要我读安倍仲麻吕的信,这不是等于赞同我插手此事吗?
  “不,其实我现在也还是想劝你,尽可能不要置身于此事。问题在于没人能读晁衡大人的信。况且,我想,不管你意向如何,早晚你也不得不牵扯进来。”
  “您指的是何事?”
  “老实说,这事,青龙寺也牵连颇深。”
  “什么?”空海脸上首度露出吃惊的神色。
  “反正你迟早也要到青龙寺惠果和尚那里吧?”
  “是。”
  “本来这事我想私下圆满解决,现在情况却不允许了。青龙寺如今已完全被卷了进去。”
  “您是说凤鸣?”
  “如果你去青龙寺,自然而然也就不得不插手管这件事。”
  “换句话说,贵妃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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