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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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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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方说,周先生您目前寄住的地方——那儿的主人,听说是王叔文先生的小妾。”
  “这事,附近消息灵通者都知情。”
  “那,周先生为什么可以寄住在王先生的别宅呢?”
  “——”
  “你看,说不上话来了。”
  “我才没有。”
  “那为什么周先生会在那宅子?”
  阿伦·拉希德追问,周明德支支吾吾。
  “督鲁治咒师叮嘱我,先在那里躲一阵子。他说,现在这儿最安全。如果有事,他会再找我替他干活。”
  “我是问你,为什么安全的地方,是王先生的小妾家里?”
  “不,不知道。”
  “不过,多少心里有数吧。”
  “——”
  “让我替你说好了。因为督鲁治尊师跟王叔文先生相识,是吧?尊师跟王先生两人,是不是正一起干着什么勾当?”
  “——”
  “最近传言,朱雀大街出现奇怪的陶俑妖物,您可曾听过?”
  “嗯、嗯。”
  “不知为什么,俑妖在朱雀大街各处树立布告牌。”
  夜晚灯火下,周明德脸色骤变。
  “听说,‘德宗驾崩,后即李诵’——布告牌是这样写的。”
  “——”
  “不知跟朱雀大街引起骚动的俑妖是否同一尊?不过,某天,我到周先生宅邸拜访时,偶然瞄见内室也有一尊大陶俑。”
  黑暗中,阿伦·拉希德似乎正在窥看周明德神色。
  “快别说了——”周明德声音僵硬。
  阿伦·拉希德的唇角浮现一抹微笑,说:
  “我总觉得,督鲁治尊师跟王叔文先生,好像有什么企图——”
  周明德的喉咙上下抽动。
  他像是要吞咽口水,喉咙却干巴巴的。
  “看样子,我猜中了——”
  “你凭、凭什么这样说?”
  “我凭的是想象。为什么周先生会寄居在王先生小妾家——仔细想一想这个问题时,自然就得出这种结论了——”
  “你听好,有关这事,在下一无所知,也不想知道。”
  “不过,你曾想象过王叔文跟督鲁治尊师之间的关系吧——”
  “不知道。”
  阿伦·拉希德发出低沉笑声。那笑声令人心里发毛。
  “完了。被你怂恿,利欲熏心想插一脚,真是大错特错——”
  “怎么,您后悔了?”
  “没错。我不该来这种地方。现在退出还不迟。趁督鲁治尊师还没到,我要先走了——”
  “真是懦弱——”
  “——”
  “你放心。我们今晚的目的,是来向督鲁治尊师报告,关于那个到处探听尊师去处的倭国和尚的消息。我根本没打算拿王叔文或俑像的事,敲诈尊师。”
  “别说了。”周明德举起双手,将整张脸埋进袖口。
  “你今晚的目的,是想判断,到底出卖尊师给和尚,跟站在尊师这边,究竟哪方可以赚到钱吧?”脸埋袖口的周明德说。
  “你说得这么露骨,教我如何是好?”
  “话说回来,刚刚你脑海里浮现的想法,你曾对谁透露过吗?”
  “脑海里浮现的想法?”
  “你刚刚不是说,王先生跟督鲁治尊师有什么企图吗——”
  不知是不是多心,周明德脸孔朝下的姿势不变,声音却有些许转变。
  奇怪——
  阿伦·拉希德觉得有些蹊跷,却还是回答说:
  “这事,我还没对任何人提起。”
  “是吗?那就好。”周明德干脆地回应。
  那声音完全不像周明德本来的样子。
  沙哑且低沉。
  “周先生——”
  阿伦·拉希德唤出声时,此刻,天上浮云裂开,青蓝月光自天际斜斜照进道观屋檐下。
  “原来如此,你还没对其他人说啊?”
  周明德齿间因大量空气冒出而发出咻咻声。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月光下,周明德自袖口抬起头,望向阿伦·拉希德。
  一看到那张脸,阿伦·拉希德不禁放声哀叫:
  “哇啊——”
  自袖口中抬起的周明德的脸,已变成黑猫的脸了。

  发现阿伦·拉希德尸体的,是一位老妇。每天一大早,她便来打扫那座形同废墟的道观。
  一如往常,她手持扫帚徒步至道观,却见一道黑漆人影,倒卧屋檐下。
  她知道偶尔会有醉汉或流浪者露宿此地,遂不疑有他,继续前进,然而,这倒影却让人觉得模样古怪。
  如果是露宿,不仅睡觉地方怪异,那仰卧模样也颇为奇特。
  老妇挨近一看,躺卧者是来自外国的胡人。
  老妇僵立在原地,发出哀嚎声。
  因那胡人喉头皮肉,被野狗之类的兽物啃蚀得一点不剩,隐约可见筋脉、白骨。自喉头汩汩流出的鲜血,在地面渲染成一大块黑渍,附近弥漫着一股浓烈血腥味。
  或许惊恐万分,胡人眼珠极力外睁,仿佛就快滚落一般,张大的唇间露出死白的牙齿。
  老妇急忙找来衙门吏役。
  到底是露宿者熟睡之际,惨遭野狗攻击,被咬喉致死?
  或是先死于其他原因,才被野狗咬破喉咙?
  话又说回来,的确有许多人证言,昨晚附近野狗骚动许久。
  因死者是胡人,有数人被传唤至此,检视死尸。
  其中一人说:“这不是卖地毯的阿伦·拉希德吗?”
  死尸身份终告确认。
  最早将这事告诉空海的,既非逸势也非大猴,而是马哈缅都。
  死尸被发现的隔天中午,马哈缅都直接来到西明寺找上空海。
  在空海房里,面对着空海、逸势。
  “老实说——”马哈缅都开口道,“您或许已经听到传言,卖地毯的的阿伦·拉希德死了。”
  “啊”一声,逸势惊叫了出来。
  “你是说,死了?”
  “是的。”
  “为什么?”
  “不知道。”马哈缅都徐徐摇头说:
  “我只知道一件事——”
  “——”
  “那就是,阿伦·拉希德是被杀死的。”

  “事情既然发展成这样,我反倒担心起周明德了。”
  送马哈缅都至大门,空海返回房里后,如此说道。
  “要不要我现在去看看状况?”大猴从空海身后出声。
  “那就拜托你了。”
  “我马上就去。”
  巨大身躯后方卷起一阵风,大猴跨步扬长而去。
  逸势望着消失于门外的大猴背影,暗自发出“呵”一声,嘴角浮现出微笑。
  “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罕见你这样笑。”
  “我在笑吗——”
  “嗯——”
  “那又为什么罕见呢?”
  逸势已恢复一贯神情,唇角内宛如含着某种愁苦。即使显现笑容,逸势神情也仿佛残留着莫名的愁苦。
  空海方才说罕见,是指逸势脸上浮现不带愁苦的笑容。
  “逸势,别生气。我只是在想,你也有这样笑的时候。”
  “所以我问你,我到底怎样笑嘛?”
  “别要我说明。我只是喜欢你刚刚的表情而已。”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逸势撅着嘴。
  “我也喜欢你生气时的表情。”空海唇角浮现微笑。
  “不玩了。”逸势没劲头地说:
  “跟你抬杠,真吃亏。”
  “吃什么亏?”
  “不太清楚,就是因为不清楚才会吃亏吧——”
  “你吃亏了吗?”
  “吃亏了。”
  “结果,刚才那是什么意思?”
  “我为什么笑吗?”
  “正是。”
  “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瞧见大猴,突然灵机一动。”
  “你想起了什么?”
  “哎,空海啊,我总觉得,大猴这家伙为你办事时,似乎快乐到不行。如果我刚刚笑了,只是因为这缘故。”
  逸势话未说毕,便听到慌乱脚步声,后面传来呼唤:
  “空海先生——”
  空海与逸势回过头去,只见方才应该已经出门的大猴立在那儿。
  “怎么了?大猴。”
  “也没怎样,空海先生。不过就是我一出门,就碰到某人了。”
  “碰到谁?”
  “前不久来这儿迎接空海先生到柳先生那儿的——”
  “韩愈?”
  “是的。韩愈乘马车驾到,跟我碰个正着,他让我传话。”
  “什么话?”
  “好像是柳先生派他去办急事。他说,可以的话,请空海先生马上过去一趟——”
  “马上去一趟?”
  “韩愈先生是这么说的。”大猴眼光往后面瞧。
  随着大猴视线一看,西明寺山门下,果然站着一名男子正朝着这边望。
  “韩愈……”
  逸势视线移至那男人身上,喃喃念着对方名字。
  察觉两人投来的视线,韩愈恭敬地行了个礼。

  空海、逸势围着木桌,与柳宗元相对而坐。
  此处正是前不久双方碰面时,柳宗元友人那栋宅邸。一如上回情景,马车东绕西转,好不容易才来到这栋宅邸。
  迎面而坐的柳宗元,满脸沉重表情。双颊陷落,眼眶发黑。
  惟有眼神不变,宛如在揣测对方分量。
  “发生了什么事?”
  招呼打完,先开口的是空海。
  柳宗元颔首,以沉重声音说道:
  “确实出事了……”
  “什么事?”
  “很严重的事。可是在宫里,我却找不到可以商量事情的人。”
  “——”
  “我们想做的,是政治改革。希望有一天,可以开创新局,不让宦官及五坊小儿再欺负无辜百姓。所以才拥护王叔文先生。该做的事堆积如山,我们却做不到百分之一。宫里大半以上的人,对我们的改革很不高兴,树敌很多。万一不小心找错商量对象,光这点,就会毁掉我们的计划了。”
  “您找王叔文先生谈过了吗?”
  “没有。”柳宗元摇摇头。
  “为什么?”
  “可以说,我目前所面临的困扰,王先生本人也牵扯在内。”
  柳宗元呼吸困难般地答道:
  “我找你这位外国人商量这样的事,或许有些奇怪。可是,空海先生,我见过您替商贩解围,亲眼目睹您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目前我可以商量的对象,就只有您了,空海先生……”
  “只有我?”
  “是的。我要商量的事跟您有关,跟杨玉环也有牵扯。”
  “总之,您可以把事情说出来吗?”
  “是。当然请您务必保密——话虽如此,或许附近的人早已察觉,空海先生也知道了。王叔文先生身边有位女人,很早以前,他就暗中照料她的生活起居。”
  “是住在平康坊,名叫李香兰那位吗?”
  “喔,您都知道了吗?”柳宗元惊呼说道,“既然您已经知道,那我就直接说了。老实说,有名男子寄住在李香兰家中,是王先生关照进去的,虽说男女同居不大好,但因还有好几个下人,又是王先生所安排,所以我们对这事并未关切太多。”
  “嗯。”
  “不过,寄住的那位男子,似乎是空海先生搜寻的某道士。”
  “是周明德吧。”
  “真令人吃惊。您说得没错。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不,这事待会儿再听您高见,现在先让我说说我的事吧——”
  如此,柳宗元开始述说事情来龙去脉。

  据说,周明德回到那宅邸,时辰已过大半夜。
  入门后,周明德便直驱李香兰房间,叫醒她说:
  “喂,那信匣呢?”
  “信匣?”李香兰一边揉着惺忪睡眼,一边点灯火问道。
  “对。”周明德挨近李香兰。
  摇曳的灯盘烛火,映照着周明德的脸孔。
  李香兰见状,“啊”一声发出惊叫。
  原来,周明德满脸是血,那血一直流淌至胸部,甚至衣襟、衣袖也都被鲜血濡湿了。
  “喂,信匣呢?”对着几近半瘫软的李香兰,明明寄人篱下,周明德却以主人般的口吻追问。
  “信匣?”李香兰猛然想起一件事。
  这信匣,正是前不久王叔文来时,吩咐说道:
  “这东西寄放在这儿一阵子。”
  而后搁置下来的东西。
  信匣表面描绘着螺钿图案,模样十分精美。
  不过,为什么周明德知道王叔文寄放的信匣呢?
  “那、那信匣——”
  卧室墙边有个壁橱,就放在那里面。
  李香兰话尚未说出,周明德便已找到那壁橱了。
  打开壁橱后,周明德一边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取出,一边说道:
  “哎呀,可不就在这儿吗?”
  沾满血迹的脸,笑得十分得意地伸手取出那信匣。
  他打开信匣盒盖。
  “怎么,是空的?”
  里面空无一物。
  “喂,你——”
  手拿空信匣,周明德神色骇人地看着李香兰。
  “这信匣里面的东西,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不知道。从没见过里面的东西。”
  李香兰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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