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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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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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士兵脚步声又走远了。不一会儿,外面传来某人缓步前来的动静。
  不久,脚步声停在门外。
  “不空大师已带到。”士兵说。
  “太上皇,久违了。不空向您请安——”
  门外传来我也耳熟的柔和声音。
  “进来!”
  玄宗太上皇说毕,有人缓缓推开门扉,一身僧服的不空和尚走了进来。
  不空和尚身旁,还有个约十三、四岁的沙弥,正抬起一张伶俐脸孔,安静地站在门口。
  不空身后门扉关上后,士兵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久未问安。”
  不空静静地行了个礼。
十四
  大兄。
  你人在长安时,不是曾与不空和尚见过一两次面吗?
  大兄来到长安,和我成为莫逆之交,我记得是在天宝元年的事了。
  翌年春天,宫中盛宴。那日,你在御前挥笔立就填写《清平调词》,交由李龟年吟唱,贵妃起舞,盛宴情景至今历历在目。
  回想起来,正是那时埋下了你和高力士失和之因,而那日宴席,不空和尚应该也列席在座吧。
  彼时,我已四十三岁,你也同庚。不空正值三十九,比我们都年轻。
  贵妃二十五岁。玄宗皇帝五十九岁。高力士六十岁。
  对不空来说,那一年,是他首次行脚天竺之年。我想,在他即将出发数天前,他出席了那日的盛宴。
  日后,不空再度行脚天竺,返回唐土后,便一直居住在青龙寺。
  安史之乱那时,他也寸步不离长安,始终在青龙寺修行。
  我想,当时他已有五十四岁了。
  不空和尚到底有何要事,要来此处谒见玄宗太上皇呢?
  不,应该说,为何他知道玄宗太上皇人在此处呢?
  稍事寒暄后,不空和尚对着一旁的沙弥说:
  “你到外面等一会儿。”
  那个沙弥恭敬地行了个礼,走至外面。
  不空和尚再度环视众人后,望向太上皇身旁的空椅子。
  此时,贵妃已由丹龙与白龙搀扶,带到其他房间。
  房内剩下的,只有我和玄宗太上皇、黄鹤,加上高力士四人。
  “不空,你有什么事?”太上皇开口。
  “是。”不空点了点头,在原地跪下。
  黄鹤从旁瞪视着不空。那时,我初次目睹闪烁着那般可怖眼神的黄鹤。
  迄今为止,黄鹤算是那种内心究竟想些什么,根本无人能猜测出来的人,他是个喜怒完全不形于色的人。
  虽说他唇角偶尔也会浮现微笑,但那微笑,也无法让人理解黄鹤真正在想些什么。
  这样的黄鹤,此时,双眼正充满着让人一目了然的憎恶。
  不空和尚不是完全察觉不到黄鹤如此眼神,但他只是沉稳安静地仰望太上皇,说:
  “太上皇,请下旨众人回避……”
  “让众人回避?”
  “是。”
  “你要说的话,这些人听不得吗?”
  “正是。”
  “在场全是我信任的人。你就直言吧——”
  “请下旨众人回避……”
  说毕,不空和尚深深一鞠躬,旧话重说。
  太上皇终于忍不住愠气,脸上流露不悦神色。
  “太上皇,贫僧今日禀告之事,希望只有太上皇知道。听完我禀告之后,若太上皇犹然怒气难消,贫僧这条贱命,任凭处置——”
  不空和尚说毕,玄宗太上皇求救般望向黄鹤。
  黄鹤依旧盯着不空和尚,说:
  “不空大师,你今天是冒死而来的?”
  “没错。”不空毫不犹豫地回应。
  不空和尚看来毫不畏怯。
  不知是否被此神情所迫,太上皇说道:
  “也好。不空啊,既然如此,我姑且听你一说。如果你的话不讨我欢心,马上赐你死罪,明白吗——”
  “是,谨遵所言。”
  “就给你半刻钟吧——”
  不空和尚再度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
  结果——
  走出房外的是我们。
  房内只剩玄宗与不空和尚。黄鹤、高力士加上我,三人暂退到房外。
  两人在房内,到底正谈着什么?带着不安心情,我们在其他房间内等待。
  我们三人几乎没有交谈,只是偶尔叹息或面面相觑,等待太上皇和不空和尚谈话结束。
  约定半刻钟已过,约莫又经过了半刻钟——
  有人进房报告,谈话已结束。
  大家连忙起身,折回原来房间。
  玄宗太上皇沉着一张脸,坐在椅子上。
  一副刚刚才结束谈话的模样,不空伫立太上皇面前。
  即使我们鱼贯而入,玄宗太上皇似未察觉一般,只是定定地望向上空某一点。
  “太上皇,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呢?”高力士轻声问玄宗太上皇。
  “完了——”
  玄宗太上皇用微弱得无法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
  “太上皇指的是什么?”
  “我说完了。已经完了,一切全都——”
  “护送贵妃到倭国这件事,您有什么打算?”
  “根本没什么打算!”
  玄宗太上皇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那巨大的音量,仿佛自腹部底层用力挤出。
  “贵妃已变成那副模样,还能为她做什么?贵妃她,贵妃她——”
  太上皇站了起来,浑身直打哆嗦。
  是愤怒?
  是憎恨?
  这两种感情,似乎同时袭击太上皇龙体,他胀红着满是皱纹的脸孔,高声吶喊道:
  “呀,贵妃,贵妃——”
  喊毕,仿如病倒一般,整个身子又跌坐回椅子上。
  黄鹤见状,悄悄走至藏匿贵妃的房间,查看情况。
  冷不防——
  “不见了!”黄鹤高声惊叫,“贵妃不见了!白龙跟丹龙也不见了。三人全都失踪了!”
  黄鹤两眼炯炯地奔回到房内。
  “忘了吧——”玄宗太上皇说,“大家都忘掉此事。什么都没发生。任何事都没发生过。贵妃已死在马嵬驿。后来的事全是一场梦——”
  那声音是何等悲痛哀绝。
  然后,正如太上皇所说,事情就那样搁置了,以上是我全部的见闻。
  不久,有人发现守卫华清宫的两名士兵死了。
  难道是贵妃或白龙、丹龙自华清宫逃走时杀害的吗?
  从此之后,三人杳无踪影。
  不仅如此,不知何时,连黄鹤也自华清宫消失身影了。
  此后四年——
  肃宗改年号为宝应元年(译注:公元七六二年),我又自镇南之地返回长安来。
  然而,不多时,我又将离开长安,到更偏远的安南赴任。
  如此,或许我再也不能活着回到长安了吧。
  我已觉悟,安南将是我终老之地。
  话虽如此,我心里挂念着的,始终是贵妃的事。
  我想,不空和尚应该完全知情吧。不过,再如何追问,他应该也不会说出任何内情。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至今我依然不得而知。
  或许,我应该如此想,曾经令我死心的归国之梦,因此事让我又梦见了一次,其实是件幸福的事。
  总而言之,在我老死之前,我亟欲吐露此事,所以提笔写了这封信。
  我并非想让特定某人读这封信。我只是想记载下来而已。因为只是想记载下来,所以才以倭国语言撰写。
  虽说收信人是太白大兄,这件事却和大兄无甚瓜葛,如果您读到了这封信,大兄啊,就请您当作这是晁衡过度思念倭国所作的一场春梦,笑纳下来吧。
  此外,若是其他人读到这封信,如上所述,均与太白大兄无关,因是梦话,所有责任都在晁衡身上,尚请明鉴。
  能涉入如此不可思议的事件,真是我的侥幸。
  如今返回日本确已无望,我谨以倭语写下此信,聊表遗憾之情。
  宝庆元年倭国使者安倍仲麻吕 记于长安
  如此这般,空海终于读完了这封漫长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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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7月5日 星期四 4:24:05 PM《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 2007。4第二十二章 安倍仲麻吕
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卷三 胡术
第二十三章 神秘牡丹

  此处是空海的房间——与其这样说,不如说是在红牡丹花朵之中。
  更精确地说,是在丹翁的法术境界。
  空海安坐在房子一般巨大的牡丹花瓣上。
  橘逸势与他并坐在树状般的黄色花蕊旁,对面是丹翁。
  此刻,空海刚读完安倍仲麻吕寄给李白的一封信,一个很长的故事。
  空海一边细看倭文写成的信,一边口译成唐语念了出来。从头开始,他就如此一路念了下来。
  这是描述玄宗皇帝和杨贵妃之间的奇幻故事。
  逸势不发一语。丹翁也沉默着,仰头落座。
  “丹翁大师,你在哭吗?”空海问。
  俄顷间……
  四周的红彩已然褪下,回过神后定睛一看,此处已是空海的房间。
  灯火摇曳,座上三人中央,飘落一朵残梦般孤零零的红牡丹。
  昂首仰天的丹翁垂下头来,用右手指尖擦拭眼角。
  “不,它让我想起了怀念的往事。”丹翁抬头。
  “丹翁大师,晁衡大人信中出现的丹龙莫非指的是你?”空海问道。
  “正是。”
  “那,信中所写全是事实?”
  “嗯。”丹翁点点头,低声自语:
  “我全然不知道晁衡大人留下了这样一封信……”
  写着信文的书卷,仍握在空海手里。
  “丹翁大人,这封信的内容你全都知道吗?”
  “是的。所有写到的、没写到的,我全都知道……”
  “你指的是,同时行踪不明的丹龙、白龙、贵妃,随后也消失行迹的黄鹤去向,以及后来发生的事情吗——”
  “没错。”
  “为何你们全都失踪了?”
  面对空海的提问,丹翁沉默不语。
  “丹翁大师——”空海再问。丹翁望了空海一眼,说道:
  “空海啊,这是我们的秘密。”
  “我们?”
  “是的。”
  “到底谁跟谁呢?”
  “是在下丹翁和白龙,黄鹤道士和贵妃。或者再加上玄宗皇帝、高力士的名字。如果再说下去,还有青龙寺……”
  “什么?”
  “因为这封信,我终于完全懂了。这全是五十年前的如梦往事。而且还在持续着。只能说,当时我们所造的因,也终于到了我们不得不收割的时候了。唉,实在是……”丹翁叹息般吐出这些话,唇角浮出微笑,又说:
  “空海啊,无论经过几年、几十年,人终究无法逃离自己曾做过的行为……”
  “——”
  “近数十年来,也可以说,我一直在逃避这件事,结果,终究还是躲不开它的牵绊……”丹翁仿佛吞下凝结的苦涩说道。
  “白龙啊,你终于决心让这场梦结束了……”不是对空海,也不是对逸势,丹翁自言自语般继续说着。
  “梦?”
  “那是遥远的梦哪。”
  丹翁仰天喃喃自语,视线又移至空海身上。
  “刚刚你提到白龙这名字——”
  “空海,那并非公事,而是私事——”
  “丹翁大师,那晚在徐文强棉花田遇见的人影,可是你相熟之人?”
  “嗯。”
  “那也是私事吗?”
  “是的。空海啊,为了回报你帮我念出这封信,我愿意说说那件事。”
  “那件事?”
  “有关棉花田出土的兵俑。”
  “丹翁大师说过,曾经掩埋那些兵俑?”
  “正是。”
  “那一大批的陶俑?”
  “不。”丹翁静静地摇摇头,“我是说,那几尊出土的兵俑。这些俑,原先并非埋藏在那儿。事实上,是我们仿造的。”
  “什么——”
  “空海,你仔细听好……”
  说毕,丹翁开始叙述出土兵俑的来龙去脉。

  秋天的旷野。放眼望去,遍地都是秋草。
  三名男子边走边拨开秋草。
  一位是五十出头的男子。头发乌黑,双眸却是黑里带灰的淡色。鼻梁高挺。
  其他两位是少年。约莫十二到十四岁的少年。
  年约五十的男子,身着道袍,走在前头。
  道士模样的男子,带着两名少年走在路上。
  这个男人,正是黄鹤。
  两名少年则是丹龙和白龙。
  两人原来另有其名,道士为他们取名丹龙、白龙。
  有几处地方,细高的菅芒群生,一旦钻进去,几乎不见人影,只能看到摇曳的银色穗杆。
  他们拨开芒草前进,速度始终不变。
  尽自往前走。
  开始起风了。
  此刻太阳正往中天移升,秋草仍留存着残余朝露。
  行进间,衣袖、衣脚都被露水濡湿,显得有些沉重。
  然而,风吹过来,袖口鼓胀,水气便蒸发到空中去了。
  白龙和丹龙两位少年,肩上各自扛着一把锹。
  前行的方向,往右手边看,便可望见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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