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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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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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空海说。
  空海站住原地,盯着抱住瓜果的双手紧看。
  “怎么啦——”
  话刚出口的逸势,终于惊觉到。
  “哇!”
  叫声一出,逸势赶紧甩掉手上的东西。
  瓜果落到地上,发出重重的声响。
  地面上染成一片血红。
  一颗鲜血淋漓的狗头滚落到地面上。
  空海和逸势,自以为抱的是瓜果的东西,原来是看似刚被砍下来的狗头。
  “中了幻术——”空海喃喃自语。
  一开始,丹翁就知道空海已经看破自己的技法。
  因为,空海知道丹翁从桶内取出瓜果。
  于是,方士将计就计。
  他利用空海认为桶子拿出来的,必定是瓜果的这个盲点。
  ——知识真是恐怖啊!自己不是才刚刚说过吗?
  空海心中暗暗自忖。
  “不愧是大唐国。”空海又喃喃自语:“那是个我所不及的人。”
  ——大唐真是广阔。
  空海如此一想,突然觉得很开心。
  ——有趣。
  空海放声大笑。
  “怎么啦?空海。”
  逸势对他说话,他依然止不住笑声。
  空海就这样抱着一颗血淋淋的狗头,开心地大笑。
  “啊——”
  有位年约七十,白发白髯的老翁从屋内走出来,向大家打招呼。那时大伙用餐完毕,正要各自回房休息。
  “我听说您们当中,有一位天赋禀异的和尚……”老人环视大伙而后,如此问道。
  通译话一说完,半数以上的人都把视线集中在角落那个男人身上。只有那男人,还在吃饭。
  每个人都疲倦极了。
  一整天,坐在马车里硬梆梆的椅子上摇摇晃晃。
  从水路转成陆路的汴州算起,这已经是第六天了。
  那是被车轮辗得凹凸不平的道路,屁股就这样碰来碰去。
  当时的车轮是木制。当然没有弹簧。
  地面上的震动,从臀部传到背脊,而震到头盖骨里去。这可不是在牛车上慢条斯理前进的一天,而是在马车疾飙如电的一天。
  连假寐一下都不成,因为身体左摇右晃。
  若稍稍打个盹,脑袋便立刻会撞倒撑持车顶的支柱。
  因此,一行人已经养成“一用完餐,立刻去睡”的习惯。
  说到用餐,那也是异国风味。异国所产的食料,以异国方法烹饪、调理出的菜色。一切都和日本不一样。
  疲惫的身体,很难适应异国的饮食风味。
  能够吃掉一半的还算状况好,多数的人都剩下一大堆。
  这一行人几乎都在拉肚子,个个都有拉肚子的经验。
  只有一个人例外。那个例外的人,还在进食当中。
  他,就是空海。
  在这个他乡异国里,只有空海好像很能自得其乐。
  对于至今几乎都在山岳修行及旅途中的空海而言,摇晃的马车、异国的食物,完全不成问题。
  就像马匹般啃食。自己的碗盘空了,甚至还伸手到别人的碗盘上。现在,空海正在吃的,就是邻座橘逸势吃剩的食物。蔬菜、猪肉和木耳,用大量辣椒和好几种辛料的香汁去熬煮的菜肴。
  好辣啊!
  除了空海外,所有人对于这种辛辣,连一口也吃不下去。
  空海正在狼吞虎咽。
  真是痛快的吃相。一样接一样的食物消失在空海的嘴里,落进了他的肚子。
  所有人的视线,全部集中在那个空海的身上。
  一行二十三人当中,只有空海一人是僧侣。
  虽然头发有些长了,也只有空海一人是僧侣装扮。
  用不着特地询问,老人所说的“和尚”,谁都知道就是空海。
  之所以特地询问,是对从日本而来的遣唐使一行人的礼貌性尊重。
  “喂,好像是指你喔。”坐在旁边的橘逸势,以手肘碰了一下空海。
  其实,就算不说,空海当然知道老人在说什么。
  只是,老人会用“天赋禀异的和尚”称呼自己,倒是料想不到。
  “就是今天在天津桥旁,一眼就看穿道士幻术的那位和尚。”老人说。
  当老人刚说毕,空海抬起头。
  “若是那样的话,就是我了。”空海一边咀嚼,一边以流利的唐语回答。
  虽然一面吃着东西,但他态度爽朗,不会让人感觉不快。
  “失礼了。我还以为已经用餐完毕了。”老人说。
  “没关系。”空海以出色的唐语回道。
  说得比通译的唐语还要流利。
  “您真的是倭人吗?”老人问。
  操着一口比唐人发音还正确的唐语,老人对这位日本留学僧,好似已经全然为之倾倒。
  “留学僧空海。”
  空海报上名字后,老人也把自己的名字告诉空海。
  “老朽孙岳梁。”
  “是这官栈的掌柜,有一事相求。”
  这些谈话,通译都翻译给众人听。
  “不知何事?”空海问道。
  “事情是这样的:从五天前起,客栈厨房出现异象。请您无论如何要帮忙——”
  这一行人的代表藤原葛野麻吕,事先已经拜见过这位客栈老掌柜。
  最近,他经常卧病在床。当一行人抵达洛阳时,由于老人——孙岳梁卧病在床,葛野麻吕独自一人前往老人的病榻。
  “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今日发生之事,我已略有耳闻。我相信不为幻术所惑的您,一定会答应我所相求之事。”
  空海以试探的视线望向藤原葛野麻吕。
  他以视线在询问葛野麻吕,是否可以接受老人的要求。
  “能力所及,尽管协助他吧。”葛野麻吕以日语答道。
  “若有我可以尽力之处——”空海说。
  “在您旅途疲惫之时来打扰您,真是万分抱歉。首先请听我把话说完。”
  老人——孙岳梁环视大家一下后,注视着空海。
  然后,开始说道。
  “其实,这屋子旁边有一间厨房。奇怪的事情,就出现在那里。”
  最初出现,是在五天前的晚上。
  晚餐后,这里的厨子,利用灶火烤栗子时。
  从灶旁墙壁上的窗子,发出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仔细一看,从那窗子,往屋内伸出一只手来。
  满是皱纹,像是历经岁月的老人的手。
  那只手的手掌往上,上下微微摇动。
  “给我!给我!”怪手如此说。
  厨子惊吓之余,发现那只手不但更往里面伸,也更靠近厨子。
  “给我!给我!”怪手又说。
  因此,厨子把烤好的栗子放进那手掌上,手迅速缩了回去,声音也没有了。
  厨子松了口气,没想到翌日晚上……
  “又出现吗?”空海问。
  “是的,又出现了!”老人回道。
  第二天晚上,也是厨子利用余火在烤栗子时出现。
  这个厨子很爱吃栗子,很喜欢在工作完了以后,自己烤栗子吃。
  正当栗子快烤好时,窗子那儿又有动静了。
  抬头一看,和昨晚一样,从那里又伸进一只手来。
  “给我!给我!”那手上下舞动着。
  厨子将栗子放在那手掌上,满是皱纹的那只手,立刻消失在窗外的夜色中。
  “如此,已经连续四天了。”老人说:“今天是第五天。”
  “今日那手已经出现了吗?”空海问道。
  “还没呢。每次都是晚餐后,工作收拾好,厨子开始烤栗子时才出现——”
  “那么,可否请您吩咐厨子,今晚也依照平日作息吗?”
  “没问题……”
  “我要到现场,用自己的眼睛瞧瞧那奇怪的事情。至于该如何处置,那是后话。”
  听空海如此说,老人欠身行礼回道:
  “明白了。”又说:“那么,等这儿收拾好了,厨子准备妥当后,再请您移驾——”
  “如此说定。”
  “如此说定。”
  于是,老人谦恭地向一行人鞠躬行礼后,告辞回房去了。
  经过通译转达,大伙也都明白事情原委了。
  所有人都以充满好奇的神情,注视着空海。
  “有法子吗?空海。”
  橘逸势掩不住兴奋的声音说道。
  “如何?”
  藤原葛野麻吕也问空海。
  “船到桥头自然直。”空海只露出微笑,爽朗地回答。
  此处便是出事的厨房。
  这里隔成了土间(译注:地上没有铺木板的房间)和板间(译注:地上铺有木板的房间)两部分。空海和另外四名男人,坐在板间里。
  四名男人当中的两位,就是和空海同为遣唐使的橘逸势和藤原葛野麻吕。另外两人则是这家官栈的孙岳梁和厨子。
  这个从异国来的僧人空海,将如何处置从窗外伸进来的怪手呢?想目睹这一幕的人还真不少。然而,再怎么怪异的现象,喔,不,正因为怪异,所以人少比人多好办事,结果只有连空海在内的五个人聚集在厨房里。
  炉灶安置在土间。
  灶子紧靠砖头砌成的墙,旁边的上方——那个出问题的窗子,位在约莫人的头高处。
  “就是那个窗子吗?”空海望向窗户问。
  “是的。”厨子回答。
  厨子年约五十来岁,鼻子下方蓄着短髭。
  “何时开始烤栗子呢?”
  “快了。把工作大略收拾好以后——”
  “那么,和平时一样开始吧!就当作我们不在这里。”
  空海一说完,孙岳梁点点蓄着白胡子的下颚。
  “开始吧,不必在意我们——”
  那么——
  回答完这句话后,厨子走到土间,来到炉灶前,随手拾起附近地面一块木头,摆在灶前坐了下来。
  从斜后方看过去,只见厨子往前弯曲的背部。
  厨子的脚边,看得见灶里的火。
  火,已经没有火焰了。
  灶子里头,只见闪着红光的炭火。
  厨子从怀里抓出一把栗子,丢进炭火前的灰烬中。
  谁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从灶子飘来烤栗子的香味。
  啵!
  一颗栗子裂开了。
  厨子拿着木棒伸进灶里,把烤好的栗子一颗、两颗地从灰烬中挖出来,往灶外丢去。
  再把栗子搁在手里,用指甲剥皮。
  手掌看来强而有力。
  于是,开始吃起来了。
  就这样,吃了三颗、四颗的时候。
  “喂!空海——出现了。”橘逸势低声道。
  真的出现了。
  从那个窗子,一只白白细细的手正往屋内伸。
  就算逸势不说,此时所有人也正同时注视着那光景。
  手指头先从窗子钻进来,游泳般慢慢地摇动手掌。
  从手掌到手腕的部分,细长得让人吃惊。
  那只手,好似在乞求什么般地上下摇动着。
  “给我!给我……”手如此说。
  既像女人的声音,又像小孩的声音,也像大人的声音,是那种听不出性别年龄的声音。
  厨子看着空海。
  空海无言地点点头。
  厨子把拿在手上的栗子,放在那只细白的手上。
  一握住栗子,那只手和出现时一般快速地缩回窗外——消失了。
  手消失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呼地一声,不知是谁发出叹息声。
  “您都看到了吗?”孙岳梁问。
  “是。”空海点点头。
  “哇,传说的事情就发生在眼前。”
  逸势忍不住兴奋地说道。
  “唔……”
  藤原葛野麻吕只发出低声呻吟。
  厨子可能因此喉咙都干了,从放置在土间角落的大水缸,舀起一勺子水喝了下去。
  “事情就如您所看到的。”
  厨子一边用右手背擦一下湿答答的嘴唇,一边说道。
  “刚刚所发生的事,在这四天里,每晚都发生,对不对?”空海说。
  “连今晚算进去,已经是第五天了。”厨子答道。
  “昨晚,那只手消失后,我派个胆大的人到屋外查看,结果什么也没看到。虽然不是特别可怕,也好像没什么恶意,但还是觉得心里毛毛的。”孙岳梁说。
  “外面好像有个后院。”
  “对。后院对面就是围墙,整个客栈都有围墙围着,只要有心的话,翻过围墙就可以自由进出,因此手一消失后,我立刻派人从后门出去,有人想翻越围墙到外面,应该可以马上看到……”
  “说的也是。”
  “但是,树荫下、屋子阴暗处等有可能藏人的地方都搜过了,没有发现任何奇怪的东西。”
  孙岳梁注视着空海说道。
  “您觉得如何呢?”
  “您让我看到非常有趣的事。”空海始终微笑着。
  “有趣?”
  “对。就是令人觉得趣味盎然的意思。不过,我是否可以请教各位几个问题呢?”空海说。
  “知无不言。”孙岳梁望着空海回道。
  “包括我们吗?”
  还不习惯唐语的橘逸势,透过葛野麻吕的翻译,才完全明白空海所说的话,然后如此问道。
  “是的。”
  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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