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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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天记- 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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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上观战的人们神情变得极其专注,他们都见过或者听说过陈长生在青藤宴上与苟寒食对招的故事,知道这个不起眼的国教少年和通读道藏的苟寒食一样,知晓无数山门宗派的剑法,不由有些好奇他会如何应对。
  数十道细细的沙线,从各种角度向着陈长生的身体袭去。
  沙线之后,是寒冷的剑锋。
  陈长生依然没有拔剑。
  他的手掌握着鞘沿与剑柄,想拔剑亦不能。
  他握着短剑,就这样打了下去。
  打的异常干脆利落,简洁有力。
  根本不像是剑法,也看不出有任何精妙之处,就像是妇人在河边洗衣服,拿着木槌不停地敲击着石头。
  看似是平常无奇的一击,然而当他举起短剑打落下去的时候,楼上窗边至少有三位大人物惊呼出声!
  “倒山棍!”
  ……
  ……
  是的,陈长生用的不是剑法,而是棍法。
  他自幼通读道藏,博览众书,进入国教学院后也是日夜读书不辍,与藏书馆里的修行书籍比较对照,前十四年读的那些道藏尽数转换为修行需要的知识,论起对世间各宗派山门学院修行法门的认识,除了苟寒食再没有人能比他更强。
  他修行也极勤勉,短短半年时间,他便掌握了很多剑法与别的修行法门,在青藤宴上,他指导落落和唐三十六战胜了关飞白和七间,凭的便是这个本事,然而很多人却忘了,他对那些剑法和修行法门的掌握,更多是纸面上的掌握。
  他知道汶水三式应该如何使,连山七剑的顺序与角度,这不代表他就能施出汶水三式,随意一挥便是连山七剑,更不要提他当时洗髓尚未成功,不能修行,便是想要练剑都没有那种可能性。
  他再如何勤奋刻苦,哪怕天赋再如何了得,也不可能在短短数月时间内,掌握那么多种法门。
  想要在剑道上有所成就,至少需要下十数年苦功。
  无论是秋山君,还是在青藤宴上证明自己至少会用百余套剑法的关飞白,都是如此。
  别的人会忘记这件事情,陈长生自己不会忘记,他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在剑法上胜过庄换羽或者离山剑宗四子里的任何一人,就算他能想出克制对方剑招的招式,也没有办法在如此紧张激烈的战斗过程里使出来。
  不同阶段的修行者,需要不同程度的战斗方式。他现在需要一种相对更简单、更有效的战斗方法,他没有想到哪门剑法可以克制天道院的道剑,而又是现在的自己能够熟练掌握的,所以他把握着剑的右手下移,同时握住鞘沿着剑柄。
  这个握剑的手式便表明,他没有想过抽剑。
  如此一握,短剑便变成了短棍。
  他用的是棍法。
  倒山棍。
  ……
  ……
  三声惊呼几乎同时在二楼响起。
  发出惊呼的是那两名圣堂大主教以及宗祀所主教。
  因为他们识得这种棍法,因为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这种棍法。
  倒山棍,是国教学院的棍法,相传创立之初,是国教学院监院用来处罚违纪学生的刑棍。
  国教学院已经衰败了十余年,这种棍法自然也已经十余年没有在大陆上再次出现。
  那两位圣堂大主教是国教新派的大人物,与代表旧派势力的国教学院天然对立,然而即便是他们,隔了十余年时间,忽然再次看到在国教内部赫赫有名的倒山棍,依然忍不住惊叹出声,情绪瞬间变得极为复杂。
  薛醒川和徐世绩,也是曾经见过国教学院当年风光的人物,只比三位主教稍迟些,也认出了陈长生所用的棍法,神情微变。
  ……
  ……
  倒山棍是国教学院的刑棍,走的就是粗暴直接的路数,简单明了,目的便是要把学生打倒,打痛。这种棍法看上去没有什么道理可言,但实际上隐藏着很多道理,就像国教学院的院规一样,你根本没有办法避开,只能承受。
  庄换羽的神情凝重无比,手里的剑却没有慢上分毫。
  陈长生的短剑打落之势太过直接,直接到似乎谈不上什么招数。
  看起来,他手里的剑完全有足够的余地抢先刺中陈长生的身体,但陈长生手里的短剑却给他一种感觉,如果他这样做,那么下一刻无论陈长生受多重的伤,他的剑依然会连鞘而落,打在他的身上。
  抢攻,似乎没有意义,避?似乎避不开了,那便只能硬挡。
  庄换羽真元源源不绝而出,剑锋破空而起,迎向了陈长生的剑。
  倒山棍对上临光剑,仿佛是国教学院对上了天道院。
  新生的国教学院,想要重新获得在国教内部的地位,似乎总要过这一关。
  两把剑在空中相遇,然后分开,然后再次相遇。无论陈长生的剑落的如何不讲道理,都会被庄换羽的剑挡住。无论庄换羽的剑招如何精妙,却没办法破开陈长生的剑。在极短的时间里,两把剑相遇十余次。
  洗尘楼内响起震耳欲聋的撞击声。
  十余个白色的气团,在他们二人的身周不停生成,然后瞬间炸开。
  那些气团,便是两把剑相遇时震荡出来的气息。
  啪啪啪啪啪!
  两道身影骤分。
  庄换羽闷哼一声,面色微白,握着剑的右手微微颤抖。
  他没有能够完全封住陈长生的剑。
  最后那一刻,陈长剑的剑连鞘落下,打在了他的手腕上。
  如果不是当时庄换羽剑意直指,正在斜刺之际,只让陈长生的鞘尖擦到,或者他的腕骨已然碎裂。
  正面对战,以剑对剑,最后竟是自己落了下风。
  庄换羽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下一刻,他把剑鞘扔到地上,再次上前。


第165章 提靴
  剑无鞘,便锋芒毕露。
  庄换羽的剑破风而起,再无任何保留,挟着雄浑的真元,刺向陈长生的身体,剑首喷着青光,嗤嗤作响。
  地面残沙再起,飞舞于场间。
  陈长生使出耶识步,身影骤虚,带着道道残影,围着庄换羽,手里的短剑如棍般不停击落。
  依然是快打。
  庄换羽丝毫不惧,剑招精妙,因为愤怒而格外狂放的攻击,在防御方面却也做的极为完美,可以看出他的心神根本没有乱一丝。
  陈长生的步法再快,短剑落的再直接强硬,也无法找到他的漏洞,更没有办法破出漏洞。相反,庄换羽的剑意却变得越来越平静。无数剑光就像是无形的网,让陈长生的步法变得越来越凝重,就算想要脱离,也不再那么容易。
  陈长生算到了他的意图——庄换羽想用这种剑法抹掉他在身法速度上的优势,最终进入纯粹招式和真元的较量——他毫不犹豫做出了决定,身法骤变,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向右侧连踏三步,却最终出现在庄换羽的另一面。
  庄换羽翻腕斜刺,一记妙不可言的道剑,直接荡开他手里的短剑,然后趁势刺向他的咽喉。
  陈长生陡然遇险,却神情不变,因为他已经来到了庄换羽的剑光里面。
  现在,谁都别想再避开了。
  他侧身任由临光剑刺破自己的肩头,手里的短剑直接拍向庄换羽的面门。
  庄换羽倒提临光剑,以剑柄相迎,同时错步,横着剑锋再次割向他的咽喉。
  转瞬之间,战局便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洗尘楼里再次响起密集的撞击声,那是两剑相遇的声音,只是与第一轮相比,这次的剑鸣声连绵不绝,仿佛永远不会停歇,白色的气团不断生出,然后炸开,然后再次湮灭,无论陈长生还是庄换羽,都决定就在决出胜负。
  擦擦擦,三道裂开的声音响起!
  迸迸,两记砸实的声音响起!
  细雨已歇,湿沙落于地,陈长生和庄换羽骤然分开,向后掠出十余丈外,然后站定。
  陈长生被刺了三剑,加上先前的剑伤,六道剑伤纵横相交于胸前,鲜血淋漓,不忍直视。
  庄换羽被他的短剑砸中两次,右肩微微塌陷,血水溢流而出,脸色异常苍白。
  剑锋无匹,棍乃钝器,三剑换两棍,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最后的这轮对剑,也应该是庄换羽占了大便宜。
  换作任何人是庄换羽的对手,在这三剑之下,都必将身受重伤,无力再战。
  陈长生没有倒下。
  庄换羽要和他以招对招,以剑对剑,以真元对真元,他的应对更加强硬,直接以招换招,以剑换剑,以伤换伤。
  这是梁半湖打唐三十六的办法,是苟寒食拟定的策略。
  被他用在了与庄换羽这的场关键对战里。
  陈长生向来是个愿意学习、擅长学习的人,而且他敢用这种办法,说明他对自己的真元与防御能力有绝对的自信,至少要比庄换羽更强。
  庄换羽也没有倒下,虽然脸色已经极为苍白。
  他们的身上都是血,隔着十余丈的距离,沉默对视。
  洗尘楼内一片安静。
  二楼窗边的大人物们也保持着沉默,这场战斗对他们来说自然算不得什么,但陈长生和庄换羽在这场战斗里所展现出来的远超年龄的冷静与勇气,却让他们有些动容,此时的沉默,或者代表着一份尊重。
  沉默,也代表着紧张。
  究竟谁胜了?
  ……
  ……
  洗尘楼外亦是一片安静。
  楼外的考生们甚至比楼内的人更加紧张,更加想要知道谁获得了这场对战的胜利。
  从陈长生和庄换羽进楼之后,所有人的目光便落在那扇紧闭的门上。
  就像之前那么多场对战一样,考生们看不到楼内的画面,只能通过楼内的声音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
  洗尘楼的隔音阵法,在第二轮之后,便经常失效,因为参加对战的考生越来越强,战斗越来越激烈。
  这场对战也是如此,楼门关闭不久后,考生们便听到了一道凄厉的破空声,他们知道那是剑声,只是不知道是庄换羽的剑还是陈长生的剑。然后他们听到了一声闷响,仿佛有谁在楼里敲钟,有人猜到那应该是拳挟真元击出的声音。
  接下来的事情变得的有些诡异。
  因为洗尘楼里忽然安静下来,楼外却响起了阵阵蝉鸣,甚至就连温度都升了些许,仿佛来到夏天,然后万里无云的碧空里忽然下了一场雨,那场雨没有打湿楼外一寸土地,只是落在楼内,看上去就像是一道瀑布。
  然后剑鸣再作,再未停歇,直至最后,一切安静下来。
  这场对战应该结束了,谁胜谁负?
  国教学院三人最紧张,林畔的气氛一片压抑。
  轩辕破瞪圆了眼睛,看着紧闭的楼门,不停地搓着手,额头上满是汗珠。
  落落闭着眼睛,小手在身前抱成拳头,默默地替陈长生祈祷着。
  唐三十六背着双手不停地踱着步,嘴唇微动,念念有辞。他没有问陈长生的底牌究竟是什么,信心来自何处,他知道陈长生对这场对战肯定有所准备,但他更知道庄换羽有多强——庄换羽是他在天道院的师兄,也是他一直想要超越的对象。隔得近些,才能听清楚他在低声自言自语些什么:“太乐观了……太乐观了,我们太相信他了,这怎么可能赢呢?这怎么可能赢呢?你这个家伙可一定要赢啊,但是,怎么可能赢呢?”
  便在这时,洗尘楼的门被推开了。
  所有考生同时望了过去。
  落落睁开了眼睛,满是希冀与担心。
  唐三十六不再踱步,也停止了自言自语,却没有望过去,因为他不敢看。
  先走出洗尘楼的人是陈长生。
  他浑身是血,光着双脚,衣衫破烂,满身风沙,比起前几轮来,更像一个乞儿。
  石坪四周依然一片安静,因为现在还不能确定这场对战的胜利者是谁。
  关飞白在与折袖那场同样惨烈的战斗后,先走出了洗尘楼,但他是失败者。
  就在这样紧张的时刻,陈长生忽然转身走进楼内。
  对战已经结束,他已经出楼,为何又要转去?所有人都怔住了,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过多长时间,他再次走了出来,这一次他的手里多了一双靴子。
  一双崭新的靴子。
  场间忽然响起一声怪叫,那是唐三十六的怪叫。
  他表面上没有看,实际上余光一直看着那处。
  他怪叫着,向陈长生冲了过去。
  落落长长地出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胸脯,脸上满是后怕与高兴。
  轩辕破不明白,挠着头问道:“怎么了?”
  落落说道:“先生赢了。”
  ……
  ……


第166章 这样也行
  这种时候,还没有忘记自己先前掉的靴子,自然说明陈长生赢了。
  果然,随后庄换羽没有出现,出现的是离宫教士,宣布了这场对战的结果。
  在考生们震惊的目光注视下,陈长生提着靴子、光着脚,从石阶上慢慢地走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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