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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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天记-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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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预科考试,直接参加大朝试。
  现在,他终于成为了青藤六院其中一院的学生,似乎得偿所愿了,只是……这间学院院门口的青藤生的太多了些。
  这是离开西宁镇之前,师父和师兄帮他设计好的道路。
  但很明显,他们没有想到曾经在历史上写下过无数瑰丽篇章的国教学院,现在已经破落到了这种程度。
  陈长生站在湖畔,看着明丽阳光下依然冷清森冷如墓地的学院,无法不怀疑自己的将来。
  过了很长时间,他在春风里醒来,做了五次极为深远绵长的呼吸吐纳,将胸腹间最后的那抹不适与酸涩尽数排出体外,将那张薄纸叠好收入怀里,顺着湖畔野草里隐约可见的旧道,向学院深处走去。


第17章 国教学院的新生(上)
  陈长生很珍惜时间。
  发现婚约的那头是一只凤凰、连续承受大人物的羞辱与欺压、甚至出现了皇宫……如果是个普通少年,只怕早已郁闷憋屈到死,甚至快要精神崩溃,但他没有伤春悲秋的时间,没有愤怒的时间,他最缺少的就是时间。
  所以一旦他看准目标,便会毫不犹豫地直线向前,不会彷徨、不需要呐喊,沉默执着,只争朝夕。
  现在他的目标是要拿到明年大朝试的首榜首名。
  对还没有洗髓成功的他来说,这个目标实在是太过遥远,昨日他在客栈里说出来后,便是最自恋骄傲的唐三十六都完全无语,但陈长生没有任何动摇,反而因为这个目标太过遥远,他越发珍惜钟表的每一次嘀嗒、壶里的每一颗流沙,石柱在地面留下的最细微的阴影笔画。
  国教学院再破落又如何?建筑爬满了青藤,眼看着就要垮了又如何?他不理会,没时间理会,他专注而肯定地行走在自己的道路上,他离开湖畔、意气风发走进学院深处,准备找到人后马上开始自己的学习生涯……
  半个时辰后,他独立中庭,满地野草,隐有昆虫鸣叫,形单影只,四顾茫然。
  他没能找到人,一个人都找不到。先前他以为国教学院就算再如何冷清破败,至少也要有些留守的教师或是看门的老头,谁能想到,他把整间学院都找了个遍,别说人影,就连最近有人来过的痕迹都没有。
  国教学院中庭后方是曾经巍峨壮观的教学正楼,现在已然变成阴森的废墟,二楼以上的建筑都已经垮塌,曾经的石狮喷泉只剩下了半截身子,数株青色植物从石狮的残身里生出,枝头开着紫色的小花,美丽而悲伤。
  很明显不是风雨留下的痕迹,与时光也没有关系,应该是十余年前或者更早,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战斗,教学正楼受到了波及,才会变得如此凄惨。陈长生默然想着,摇了摇头,走向右方那幢保存尚算完好的建筑。
  那幢建筑由石木混建,高约数丈,石壁上爬满了青藤与青苔,梁柱与门窗上漆皮剥落,看着极为破落,正门石阶上方挂着匾,他认了很长时间才认出了其中两个字,确认这幢楼应该与藏书有关。
  他走到窗边向里望去,光线有些昏暗,但还能够看清楚,里面的书架上密密麻麻陈列着很多书籍。他有些吃惊,没想到衰败多年的国教学院里居然还有这么多藏书,教殿没有收走,朝廷难道也不理会?
  书籍是他在这个世界最先接触、也是最熟悉的事物,就像普通人对奶水的记忆差不多,先天亲近,能够给予精神上的无限慰藉——此时他隔窗看着这么多书,无来由,有些低落的情绪稍微变得昂扬起来。
  他走到正门前,正欲推门而入,才看见门上挂着一把铜锁。那把铜锁表面暗哑无光,与门接触的地方隐隐可见铜绿,陈旧至极,不知道已经有多长时间没有被打开过,更重要的是,铜锁里隐隐传出极强大的气息。
  他觉得铜锁里应该隐藏着一个很强的阵法。
  ——难怪国教学院荒废了这么多年,藏书还可以保存的如此完整,没有被那些雅贼和差酒钱的混子偷走。想着这点,他的情绪变得更好了些,却不知该如何开锁,因为他没有钥匙,也不知道还有没有钥匙,就算有钥匙,钥匙在哪里?在谁手里?
  他连问都不知道该去问谁,因为这间学院里谁都没有。
  不担心有谁会把里面的书偷走,既然暂时进不去,他并不是很着急,向着先前寻人时经过的宿舍楼里走去。国教学院的宿舍由数十幢小楼组成,占据了不小的面积,到处都是青树蔓藤,当年可以说是环境清幽,现在看着未免有些阴森。
  他随意寻了一幢小楼推门而入,扑面而来的便是一阵霉味,他看了看房间里的灰尘,和梁角的蛛网以及破损的窗户,确认很难打扫干净,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整理妥当,摇头离开,心想要从客栈搬过来,可能要等上一段时间了。
  站在小楼外的石道旁,看着遮蔽天光的茂密树林,看着林间的野草,看着被野草漫过只能隐现一角的石凳,听着昆虫发泄精力的鸣叫,感受着阴森里的时间气息,还有那些已然被时间掩埋的真相,陈长生缓缓闭上眼睛。
  数十年前,无数天赋惊人的少男少女在石道上并肩行走,或者在石凳上并排而坐,林中偶有剑光掠过,到处都是颂读道藏的声音,他身后的小楼里不时会传出笑声,远处皇宫的钟声传来,同学们敲击着饭碗快乐地奔跑。
  他睁开眼睛,那些画面都不存在,只有冷清孤寂的森林与破落的小楼群。
  国教学院地处京都最中心,就在皇宫隔壁,却已经被整个世界遗忘。
  曾经的辉煌与美好都已不复存在,欢声与笑语不知去了何处,只有他一个人孤伶伶地站在这里。
  他忽然觉得有些难过,虽然只是很短暂的时间,便被他从心里驱走。
  他忽然觉得这里不错,如果能够重新看到那些画面。
  ……
  ……
  能够看到数十年前国教学院热闹的景象,能够看到那些修行天赋惊人的少男少女,能够看到那些过去的画面,不是因为陈长生有某种特殊的能力,也不是他擅长脑补想象,而是因为他读过相关的书籍。
  在院门外的石壁上扯下青藤,看到“国教学院”那四个字,道藏里很多相关记载便在他的脑海里渐渐泛起,变成切实的文字,转换成画面,深深地烙上,无比鲜明清楚,他才发现自己原来知道很多这间学院的历史和事情。
  这并不是太难以理解的事情,他能够记得天道院的招生规则里最不起眼的旁注,能够记得摘星学院无比繁琐的军纪,他自然更应该记得国教学院的历史传承和相关的一些事情,三千卷道藏经典里,有太多东西。
  现在国教学院可能只有他一名学生,甚至如那位宁婆婆所说,连老师都没有一个,但既然他开始在国教学院学习,那么总要做一些事情,比如他要去拿到图书馆的钥匙,比如他要去申请钱——他记得很清楚,大周朝廷对各学院都有相关的教育补贴,只要该学院存在,便会按年发放,摘星学院由军方发放,国教学院的补贴则是由神圣教育枢机处进行处理。
  很凑巧的是,国教学院的钥匙和名册,应该也保存在那里。
  陈长生离开国教学院,按照地图上的指示,没有用多长时间,便来到了神圣教育枢机处——那是一幢极不显眼的建筑,正门前的石阶有三十余级,石柱极高,但依然很不显眼,因为建筑外种着数十株红杉,将所有一切都遮掩在了里面。
  即便天光再盛,也很难照亮里面的一切。
  枢机处的正门处很冷清,过很长时间,才会偶尔看到一名身穿黑袍的教士走过,陈长生顺着石阶向上走去,感觉有些怪异,又注意到建筑后方某处极为热闹,有很多人在那里聊着什么。
  走进枢机处,找到相关的办事人员,他说道:“我要拿名册和钥匙。”
  “什么名册和钥匙?”
  那名办事人员喃喃说道,眼睛微眯,满脸轻佻的横肉,不是在表示轻蔑,而是在春风里快要睡着,不知半梦着什么美事。
  陈长生加大声音说道:“国教学院的名册和钥匙。”
  办事人员缓缓睁开眼睛,打了个呵欠,走到窗边洗了把脸,总算是清醒了些,走回桌前,有些厌烦地看了他一眼,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卷宗,一面拉开一面说道:“再说一遍你们学校的名字。”
  这一次,陈长生很注意发音清晰与否,字正腔圆说道:“国教学院。”
  那名办事人员想也未想,只觉得这名字完全陌生,停下拉动卷宗的手,抬起头业,看着陈长生皱眉说道:“什么时候京都里又多了一家学院?报备了吗?该交的税钱交了没?谁批准的?”
  “不是新学院,是国教学院。”
  国……教……学……院。
  那名办事人员皱着眉头想了会,觉得这名字仿佛在哪里听过似的,却又记不起来,过去这十年里,他与京都各学院打了无数次交道,却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国教学院……忽然间,他想起来了。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沉郁,仿佛要滴下水来。
  陈长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名办事人员声音微寒说道:“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陈长生有些惘然,心想您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那名办事人员猛地站起,重重一掌拍在桌上,大声吼道:“你觉得这里是开玩笑的地方吗!”
  陈长生想说些什么。
  那名办事人员怒喝道:“你是哪家学院的小兔崽子!居然敢来戏弄老师!”
  陈长生无辜道:“我真是国教学院的学生。”
  那名办事人员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说道:“编,你继续编。”


第18章 国教学院的新生(中)
  国教在京都,不谈南方教派,只说此间,便有六座圣堂,其中英华堂负责教化、培养年轻人,下辖天道院、枢机总院、助祭学校、以及国教学院等数十座学院,负责对这些学院进行具体管理。这里与大周朝的教育机构实际上是一套班子,神圣教育枢机处,便是朝廷和民间的称呼,又名教枢处,神圣与权力融合在一起的压迫感,也因为师道尊严,这幢建筑向来异常安静。
  陈长生站在空旷的走廊里,恰好被巨大石柱的阴影所覆盖,他回头望向后方不远处那个房间,想着先前那名教枢处办事人员的喝斥声,心想果然不愧是国教圣堂所在,建筑修的极好,隔音竟是如此完善,外面的人竟是一点都没有听到。
  京都共有数万余学子,都由这座建筑里的官员及教士管理,事务繁多,在明亮可鉴的大理石地板上,无数双脚穿着各式各样的靴子走来走去,人潮如海般涌动下降,但除了脚步声依然一片安静。
  根本没有人理会站在石柱阴影下的那名少年,也没有人主动前来问话。直到过了很长时间,日头转移,那道石柱阴影从他的身上挪到了更东方的位置,时间来到了下午,才终于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也或者是因为圣堂快要闭门的缘故,人们的情绪变得松散了些,建筑里的杂声多了起来,不复先前那般严肃死寂。一阵窃窃私语从陈长生的身后传来,那些声音因为压的极低,听上去就像老鼠在啃噬东西,让他的耳朵有些发痒,下意识把头更低了些。
  “那少年站在那儿干嘛?我看他好像站了快一天了。”
  “噢,你说那个小家伙?午饭的时候打听了一下,说是被辛教士赶出来的……听说是来申请今年的教育补贴,还要拿什么东西?”
  “补贴?二月份的时候不是已经发完了?难道有哪家学院没拿到?不可能啊!以那些学院院长鼻孔朝天的气焰,若真欠了他们银钱,怎么可能会忍到今天?再说了,就算真欠了,又怎么会让一个学生来领?”
  “谁说不是呢?所以辛教士哪里会理他,直接把他赶了出来,但这少年不知为何,却不肯离开。”
  “这小家伙到底是哪家学院的?”
  “据说是国教学院。”
  “什么?”
  “国教学院。”
  一片轻哗,然后是笑声。
  “这玩笑真没什么意思,难怪辛教士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谁不知道国教学院早就没人了?连老师都没有,又哪里来的学生?我估摸着,又是那几家学院每年的迎新活动,那家伙很可怜的被师兄们选中,要来咱们这儿做些事情,拿些东西,不然不算过关。”
  “啧啧,这些学院的迎新弄的越来越不像话了。”
  “可不是,居然敢到教枢处来骗人。”
  “哎,你们说这少年到底是哪家学院的?这活动倒也挺有意思。”
  “应该是摘星。那少年站了整整一天,姿势都没怎么变,除了摘星谁能教出这样的学生?”
  “我看未见得。摘星军纪森严,往年迎新最多就是去守城司偷飞辇,哪里会来教枢处?我倒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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