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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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天记- 第2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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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鲜血从苏离的额头上流下。
  陈长生已经没有力气帮他挡下这块石头。
  苏离自己也没有力气挡下这块石头,甚至没能避开——一剑能斩魔将,一眼能破聚星的传奇强者,现在竟连一块石头都已经无法避开。
  街巷里依然安静,气氛却骤然间变得有些不一样。
  微雨里,传来一阵大笑。
  人们望过去,发现是那人是星机宗的宗主林沧海,正是他扔出了那块石头。
  林沧海看着客栈楼上,带着怨毒和快意笑道:“苏离,你也有今天!就算是条狗,也知道躲开石头,你现在竟是连狗都不如了!”
  微雨里,苏离衣衫尽湿,脸色苍白,鲜血缓流,看着很凄凉。
  看着这幕画面,众人虽然都是来杀苏离的,却心情各异。
  ……
  ……


第389章 我们活着的意思(下)
  客栈四周街巷里的人大多数都是通幽境的修行者,少数已经聚星成功,在修行世界里已经算得上是强者高手,对普通人来说更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可如果放在以往,这些人对苏离来说,不过是一群蝼蚁罢了,只是现在面对蝼蚁的耀武扬威,却已经做不出来任何反应,只能在雨中低着头。
  苏离沉默看着从眉角淌落到胸口的血水,被雨水洗过的脸庞有些苍白,那是受伤的缘故,或者也与情绪有关,一道悲凉的感觉随着落在客栈废墟上的雨丝弥散开来。
  正如陈长生说的那样,他如果不是与魔族作战,何至于身受重伤,离开雪原后便被不停追杀,直至现在终于被围困在了浔阳城中,何至于会被这些人羞辱,甚至稍后还要死在这些人的手中,这个事实如何能不令人悲愤,直至悲凉?
  长街远处,薛河微微挑眉,对那名星机宗宗主的言行十分不喜,被他牵着缰绳的火云麟低着头,任由雨水从烈火颜色的鬃毛上淌下,似不忍看接下来的画面。
  肖张和梁王孙保持着沉默,浔阳城主教华介夫用眼神示意,自有教士走到人群里,来到那名星机宗宗主林沧海的面前,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带着怨毒与快意的笑声停下,林沧海看着客栈二楼里的人们,冷笑说道:“杀都杀得,我羞辱他几句又算得什么?真是虚伪。”
  他是星机宗宗主,家里是北地豪强,修为境界又高,已至聚星中境,故而养就了骄纵跋扈的性情,并不畏谁,哪肯错过羞辱苏离的机会。
  苏离抬头望向客栈下方,把雨水打湿的头发拨到后面,神情平静,看似并没有受到那块雨中飞石和先前那番辱骂的影响:“你是谁?”
  “嘿嘿……如果是以往,你这种作派,或者还真是一种羞辱,但现在,你连一条落水狗都不如,何必还强撑?只是徒增笑谈罢了。”
  林沧海看着客栈楼上,冷笑说道:“前些天在道旁,你杀了我林家大郎还有我林家数十精锐,今日说不得便将这条命还回来吧!”
  苏离看了陈长生一眼。
  陈长生这才知道,原来这人是北地大豪林平原的亲人。一路南归,他在苏离的指点下战斗,杀了一些人,只有在杀林平原的时候,没有任何心理障碍,因为林平原是个无恶不作的强盗,是个双手沾满无辜者鲜血的贼子。
  他说道:“林平原是我杀的。”
  林沧海闻言微怔。
  不等他说什么,陈长生接着说道:“如果你想要报仇,应该是来杀我。”
  林沧海神情微变。
  依然不等他开口,陈长生盯着他的眼睛,紧接着说道:“但我知道你不敢来杀我,因为我是国教学院的院长,你哪里敢动我?”
  林沧海心情微凛。
  陈长生最后说道:“所以今天如果我还能活下来,一定会想办法杀死你。”
  他这时候是真的很生气,所以说的非常认真。
  林沧海身体里涌起一阵寒意。
  他在修行界里颇有地位,尤其是在北方大陆,但又如何能与国教相提并论?以陈长生在国教里的身份地位,若真是一心想着要对付他,他和他的宗门如何能顶得住?他忽然很后悔,茫然间向着四周高呼道:“国教就能仗势欺人吗!”
  喊完这句话,他本以为会获得一些声援。要知道大家都是来杀苏离的,怎么也应该是同道。然而他没有想到,街巷里根本没有人理他。他这才想明白,大家都是杀苏离的,但没有人敢得罪离宫,自然也就没有人敢得罪陈长生。
  “怎么和小孩子一样,尽这么幼稚的话。”
  苏离理都没有理会街上的林沧海,看着身旁的陈长生说道:“杀人这种事情,直接做就好了,哪里需要提前做什么预告。”
  陈长生没有说话,从袖子里取出手绢,把他脸上的雨水与血水仔细擦掉。
  “不过你生气也有道理,扔石头这种事情,太小儿科,太猥琐,没意思。”
  苏离由他替自己擦血,有些含混不清说道。
  肖张在旁说道:“不错,确实很没意思。”
  苏离说道:“那你让让。”
  肖张沉默不语,毫不犹豫地让开了一条道路。
  一条从客栈二楼废墟通往街巷里的道路。
  很多人都注意到了这一点,有些不解,林沧海更是如此,望着苏离冷笑说道:“你这条爬都爬不动的老狗,又待如何?”
  苏离面无表情看着他,握着黄纸伞的左手忽然动了动。
  他的左手拇指向着伞柄的方向推了推,只听得擦的一声,伞柄微微抽出了一截。
  伞柄就是剑柄。
  黄纸伞里是遮天剑。
  剑半出鞘。
  这时候,林沧海还兀自在街里骂着死狗之类的污言秽语。
  忽然间,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咽喉上多出了一道极细的剑痕,鲜血从里面缓缓地溢出。
  离他最近的数人看到了这个画面,脸色瞬间苍白,震惊无语。
  林沧海却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咽喉已经被割断,依然指着客栈二楼骂着什么,只是已经没有声音能够响起,画面看着极为诡异可怕。
  片刻后,他终于反应过来。
  他下意识里摸了摸自己的咽喉,收回手只见一片鲜红,然后才察觉到了剧痛。
  他脸色苍白,眼中满是恐惧与惘然,痛苦地嚎叫起来,却无法嚎叫出声。
  他转身便想逃离客栈,然而一迈退,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齐膝而断。
  林沧海重重地摔倒在了血泊里,捂着咽喉,嗬嗒作响,双腿已然齐膝而断。
  看着这幕画面,人群惊恐四散,远他而去。
  没有过多长时间,林沧海停止了挣扎,就此死去,只是咽气之后,依然没能闭上眼睛,眼睛里满是惊恐与惘然,他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离重伤将死,就是条爬不动的老狗,为何却还能一剑杀死自己?
  与林沧海同样震惊恐惧不解的人还有很多。
  街巷里再次变得死寂一片,人们望向客栈二楼的废墟,看着椅中的那个男人,充满了敬畏与不安,果然不愧是数百年来最强大的剑道大师,哪怕看着已经奄奄一息,一道剑意便能拥有如此大的威力,便能斩杀一名聚星境的强者!
  陈长生有些愕然,然后释然,觉得好生快意。
  前辈说的对,杀人这种事情,确实只需要做,不需要预告。
  伞柄渐回,苏离的锋芒渐渐敛没,重新变回普通的中年人。
  他坐在椅中,看着倒毙在长街上的林沧海,面无表情说道:“虽然爬不动了,但一剑杀死你这样的角色还是不难。”
  梁王孙的神情异常凝重。
  肖张隐藏在白纸后的眼睛里,情绪却越来越狂热。
  这一剑,真的太强。
  不愧是苏离。
  苏离果然不愧于剑!
  “这才是剑。”
  肖张看着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甚至是崇拜,说道:“你这一剑完全可以重伤我们其中一人,为何要用在这等不入流的废物身上?”
  “因为我最讨厌这种苍蝇,很烦,所以杀了完事,至于你和梁王孙,我不怎么讨厌,为何要杀?当然,最关键的是,我这数十天,也就攒了这一剑。”
  苏离说道:“如果能够攒下两剑,同时杀死你们两人,那自然要节省些。”
  梁王孙沉默片刻后说道:“我不会领你的情。”
  肖张则说道:“佩服,佩服。”
  这种层级的人物都不会说废话,两声佩服,自然就是要佩服两件事情。
  他佩服苏离的剑。
  更佩服苏离把这一剑用在杀死林沧海,而不是他们的身上。
  这意味着,对苏离来说,快意永远是要比恩仇更重要的事情。
  这么活着,真的很有意思。
  ……
  ……


第390章 曲终,刀现
  浔阳城街巷里的人们,都被苏离的这一剑给惊住了,即便疯癫如肖张,也不得不表示佩服。
  陈长生却不这样想,相反,他觉得有些悲伤。
  在众人看来,苏离手握黄纸伞,一剑破雨而去,轻而易举、悄无声息地斩杀了一名聚星境的强者,这真是惊世骇俗的剑道修为与境界。
  但他离开周园去到雪原时,曾经看到过苏离真正的剑。
  那时候的苏离,同样手握黄纸伞,柄未全出,剑意破雪而去,直去数十里,雪原边陲的一名魔将应剑而倒,如山般的黑影骤然切断。
  与那名魔将相比,林沧海这等鼠辈又算得什么?
  和当时那一剑相比,今日浔阳城雨中的这一剑又算什么?
  数十日南归,苏离终于攒下了一剑,不及全盛时十分之一,却亦有惊天之威,如果他能够回到全盛时,不,哪怕只要伤稍微轻些,谁又能杀谁他?谁敢来杀他?
  可惜的是,人类的世界只有冰冷的现实,从来没有如果。
  一切真的都结束了,在这一剑之后。
  “没有人来了吗?”
  苏离看着雨中的浔阳城,看着来参加这场盛宴的宾客,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摇了摇头,平静说道:“看样子,确实不会再有人来了。”
  问是他问的,答也是他自己答的,一问一答之间,有着说不出的沧桑与怅然。
  他的神情却依然那般淡然,对陈长生说道:“你看,终究事实证明我才是对的。”
  陈长生沉默不语,心想到此时再争执这些有什么意义。
  苏离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语气也极沉重:“除了你这种笨蛋或者说痴人,谁会无缘无故地帮助他人呢?世间哪里有人值得信任呢?”
  直到此时此刻,离山剑宗依然没有来人,甚至连句话都没有。长生宗别的宗派山门以及圣女峰,也都没有说话。天南固然遥远,但话语与态度应该来不及出现在浔阳城里,出现在世人之前。有些悲凉的是,那些话语和态度都没有出现。
  或者,这便表明了整个人类世界对苏离的态度。
  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贤愚,都想他死。
  看着雨中沉默的苏离,陈长生忽然觉得好难过,鼻子有些泛酸,眼睛有些发涩,声音有些发紧,说道:“也许……也许离山出事了。”
  所谓传奇,落幕的时候往往都是孤单的。陈长生却见不得这一幕,无论在话本故事里还是国教典籍上,他都不喜看见宴散的语句,他不想苏离这么悲凉地离去。
  苏离看着他微笑说道:“你这个笨蛋,这算安慰吗?”
  雨中的浔阳城,安静而微寒,越来越冷。远处不知何地忽然传来一道琴声。不知是何人在拉琴,可能是梁王府的乐师,或者是梁红妆的知音。琴声呜咽,歌声沙哑,隐约可以听到忠魂、故城之类的字样,却听不真切。
  梁红妆闻曲而沉默,一身残破舞衣随风雨而起,负袖而走。
  薛河牵着火云麟,对客栈楼上沉默行礼,转身离去。
  琴声渐悄,歌声渐没,然后……
  “咿呀!”
  肖张一声断喝!
  覆在脸上的白纸哗哗作响!
  铁枪直刺苏离!
  梁王孙手执金刚杵,步沉如莲,神满如玉,气息笼罩整个客栈。
  狂风起兮,陈长生被掀翻在地,难以起身。
  一曲即将终了。
  那便是苏离的死期。
  然而,有人不肯让这首曲子停下。
  不是转身而走,舞衣破离的梁红妆。
  不是牵麟而归,盔甲残旧的薛神将。
  不是王府里的乐师想继续奏曲,也不是知音人要一曲到天涯。
  那琴声,那歌声,确实已然终了,然而客栈里,更准确地说是客栈楼下,响起了一声清脆的撞击,仿佛响木,仿佛竹琴,总之延续了这首琴曲。清脆的撞击声,极富节奏感地响起,仿佛让这曲子有了新的生命!
  在长街上分头离去的梁红妆与薛河同时停下脚步,霍然转身望向客栈,脸色震惊。
  啪!
  啪啪!
  啪啪啪!
  到底是何物发出的声音?
  客栈楼下的柜台很旧,漆皮渐落,上面有个算盘。
  算盘的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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