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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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天记- 第6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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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负责皇城守卫的妖卫里忽然暴发了一场战斗,然后被很快地镇压下去。
  地面上的那些小白花微微地颤抖,远处的石阶被鲜血染红,隐隐可以看到几名妖卫被拖走,生死不知。
  这几句妖卫被制伏之前,曾经大声喊了几句话,落落听得非常清楚。
  殿下不能嫁,这就是他们宁愿去死,也要发出的声音。
  落落望向魔君说道:“我不会嫁给你。”
  魔君说道:“就因为这几个愚蠢而忠心的侍卫?”
  落落说道:“与他们有关,但最重要的原因是,我不喜欢你,那么我怎么能嫁给你?”
  魔君想了想,说道:“这话很有道理,我竟然找不到话来反对。”
  落落说道:“但你自然不会就此罢手。”
  “不错,我还是会让你嫁给我,哪怕你不喜欢。因为婚姻,尤其是你我的婚姻,可能与风景如画的江山有关,与大陆的和平有关,但唯独不会与喜欢这种事情有任何关系。”
  魔君静静地看着她说道:“另外,你我成亲那天,我会杀了轩辕破,算做给你的礼物。”
  听到这句话,落落的脸变得有些苍白。
  如果这场联姻无法被破坏,他不需要亲自动手,只需要提出要求,轩辕破便会死。
  因为这是魔族非常有资格向白帝城要求的诚意。
  轩辕破虽然是熊族子弟,但更重要的身份是国教学院的学生。
  如果妖族杀死了轩辕破,以陈长生的性情,双方之间再没有回还的余地。
  魔族可以提出更多的条件,比如对大周使馆与西荒道殿来一场大屠杀,也可以让人族与妖族之间再没有缓回的可能,但是如此一来大陆局势将会急剧恶化,却不是魔族与妖族愿意看到的画面。
  在这方面,魔君没有撒谎,他确实希望和平。
  在他和他的族人没有重新变得强大之前。
  石阶上的鲜血很快被杂役与宫女洗净。
  鲸落台处的礼乐声再次响起。
  数位妖廷大学士与诸阁重臣,分成两列从殿里走了出来。
  明黄色的国书被搁在一张朱盘里,然后被皇城位阶最高的一位妖监捧在手中。
  牧夫人走到落落身前,神情肃穆,就像衣袍上那些黑色杂金的浪花图案一般,华贵至极,不失威严。
  落落说道:“母亲。”
  牧夫人说道:“我的女儿就要出嫁了,真是有些不舍。”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神情很平静,意味着坚定与不容拒绝。
  “我不会嫁。”
  落落的声音也很平静,意味着坚定与不会接受。
  牧夫人看着她说道:“你应该清楚,昨日祖灵已经接受了他。”
  落落说道:“祖灵接受了他,我不会接受,因为要嫁的人是我,不是祖灵。”
  牧夫人说道:“哪怕他是天选者?”
  落落说道:“天选不是我选,那就没意义。”
  牧夫人望向街巷里渐散的雾气,缓声说道:“如果你坚持不肯接受这门婚事,两族联盟便很难进行下去,不说日后大陆会死多少人,只说现在,妖族便极有可能分裂,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生命,会有多少人再也无法看到天树?”
  落落沉默了会儿,说道:“母亲,你终究还是没有把这里当做你的家乡。”
  牧夫人说道:“为何还要坚持这样认为?”
  落落说道:“因为你对这座城市没有感情,你会用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们来威胁自己的女儿。”
  牧夫人的眼里生出一抹深沉的疲惫,说道:“你说的不错,我确实不喜欢这里,因为这里充满了皮毛与汗水的臭味,充满了污言秽语,充满了愚蠢的勇敢与令人厌憎的所谓豪迈,这里就像是一片荒芜的沙漠,野蛮而且原始。”
  说这段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很轻,不会被听见。
  “雪老城不同,那里有真正的历史、文化以及最重要的艺术,即便是京都也远远不及,我为你选择的夫君,便是这个文明最出色的继承者,我不希望你走上我的旧路,所以嫁过去吧。”
  牧夫人轻声说道:“事情已成定局,既然不能反对,那就要学会接受。”
  落落沉默了会儿,说道:“我为何不能反对?”
  牧夫人看着她的眼睛说道:“这是我与你父皇为你挑的婚事,又有祖灵为媒,谁能反对?”
  是啊,所谓婚姻,向来和喜欢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无论妖族、人族还是魔族,整个大陆都是如此。
  谁还能反对这门婚事呢?
  落落想起很多年前在京都青藤宴上的那个画面。
  她曾经无数次想起那个画面,所以直到今日,那画面依旧鲜活,仿佛就在眼前。
  在她的记忆里,那是先生最风光的时刻。
  无论后来先生拿了大朝试首榜首名,还是在天书陵里引来一夜星光,都不及那一刻风光。
  因为那时候的先生,还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国教学院学生。
  更重要的是,那时候的先生只是她一个人的先生。
  可惜的是,在青藤宴的那个夜晚,先生的那些风光没有一丝能够落在她的身上。
  因为那句话不是对她说的。
  如果这时候能够听到那句话就好了。
  可惜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听说先生这时候在离山,就算收到消息后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也来不及了。
  落落走到栏畔,握住颈间系着的那颗石珠,望向红河对岸的远山。
  她相信,先生这时候应该正在翻山越岭的另一边。
  可能还有数万里路,但终究是在路上。
  这样就很好。
  她很满足。
  忽然间,她神情微变。
  因为群山上方的那片云层忽然剧烈的搅动起来。
  云层上出现了一道洞口。
  一道光柱落下。
  那道光柱里蕴藏着极其神圣的气息,而且威严莫名。
  红河两岸的禁制瞬间被这道光柱刺破。
  一只白鹤从那道光柱里飞了出来。
  清亮的鹤唳响遍整座白帝城。
  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道声音。
  “我反对。”


第980章 师命难违
  一只白鹤,在苍天上。
  这画面吸引了白帝城里的无数道视线。
  十余只灰鹫,从皇城高处飞起,向天空里迎了过去,然而这些以凶猛难驯著称的凶禽,今日却不知为何显得格外胆怯,根本不敢靠近那只白鹤,隔着还有数里远便不敢再往前。
  无数道视线随着那只白鹤移动。
  在极短的时间里,那只白鹤便从红河对岸的群山间来到皇城最高处,然后落下。
  远古之后,像犍兽、土狲这样的恐怖妖兽已经难觅踪迹,仙禽更是罕见。
  妖族民众很是震惊,不停猜想着鹤背上那人的身份来历。
  西荒道殿大主教带着数十名教士跪了下来。
  他们脸上的神情很是恭谨甚至可以说谦卑,但眼里的情绪却是非常热切甚至可以说是狂热。
  唐家执事与那些天南修行者很快也醒过神来,带着震惊的情绪拜倒行礼。
  大周使臣的情绪有些复杂,但也未做太多犹豫,也带着部属跪了下来。
  看到这幕画面,有些妖族民众想起当今大陆最著名的那只白鹤,隐约猜到了那人的身份。
  皇城前的议论声忽然消失了,变得一片安静。
  妖族与人族结盟千年,交流极多,也有很多国教信徒,震惊喜悦之余,纷纷跪下。
  还有很多民众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也不知道白鹤上面那人的身份,只是见着身边很多人跪倒在地,虔诚叩拜,被这种气氛感染,下意识里也跪了下去。
  从皇城到天守阁,在石墙与草甸上,无数妖族民众跪倒在地,如一片潮水。
  ……
  ……
  微寒的风轻轻吹拂。
  青石地板上的那些小白花轻轻地颤动。
  白鹤缓缓收起双翼。
  那个人站在了观景台上。
  他的左手握着一根神杖,还有些神圣的光线未曾散去,非常明亮。
  他的眼睛,要比神杖上面散发出来的光线更加明亮。
  观景台上的气氛仿佛凝结了,安静到了极点。
  无数道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有着极为复杂的情绪。
  大陆没有谁不认识这只白鹤,也没有谁认不出这根神杖。
  那么,自然没有谁会不知道他是谁。
  乘白鹤而至的不是仙人,是圣人。
  手握神杖的不是神明,是教宗。
  从庐陵王府到红河岸边,八万里路日夜兼程,强行突破禁制,陈长生终于赶到了这里。
  在这漫长的旅途里,他不知穿过多少云,吹过多少风,但面容依然干净,青色的道衣上也没有一点尘埃,只是平日里被束的极紧的道髻稍微显得有些散乱。
  落落揉了揉眼睛,歪了歪头,显得很可爱。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也听错了。
  待确认没有看错,也没有听错之后,她便笑了。
  这是由内而外,最真实的笑容,就像一朵花盛开的过程。
  任何看到这个笑容的人,无论是何立场,都能真切地感受到她此刻的幸福与愉悦。
  落落向着陈长生飞奔过去。
  就像所有人想象的那样。
  但就在离陈长生还有几步的时候,她停了下来。
  她停的如此之急,以至于靴底把坚硬的地面磨出一道清楚的印迹。
  她微微低头,双手轻揖,侧身行礼,仪姿完美,挑不出任何毛病。
  “见过先生。”
  ……
  ……
  前倨后恭,必有所图,因为改变必然有原因。
  落落的表现,自然也有原因。
  陈长生知道,所以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她。
  他有很长时间没有看过她了。
  五年。
  不知道是天赋血脉的原因还是星海的怜爱,时光在落落的小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陈长生仿佛还是在看着当年的那个小姑娘。
  这五年时间里,他很少给她写信,以为她会渐渐忘记当年的那些事情。
  但时光对她来说确实没有什么用。
  她没有忘。
  他当然也没有忘。
  他现在是教宗,是国教学院的院长,有很多学生,有很多像安华那样狂热的信徒。
  但他真正的学生就只有一个。
  而且她是他最早的追随者,当他还是个无人知晓的少年道士的时候。
  想着这些事情,陈长生的脸上出现一抹微笑,就像一缕春风。
  他的声音也像春风一样,并不刻意动人,却是那般容易亲近,然后缭绕不去。
  “起来。”
  落落站了起来。
  她最听他的话了。
  陈长生最疼她了。
  所以他说的第二句话是。
  “过来。”
  落落走到他的身前。
  她站到了他的身后。
  就像当年在国教学院的第一个夜晚那样。
  当那名魔族刺客向她杀过来时,陈长生站到了她的身前。
  也像在青藤宴第一个夜晚那样。
  当天道院教谕准备出手的时候,陈长生把她拉到身后。
  落落看着陈长生的后背,想着父皇说的那句话真对。
  天塌下来,总有高个子会帮你顶着。
  先生一直都比自己高。
  她的视线落在陈长生的衣角上,想起桉琳大主教在信里提到的画面,忽然生出一种冲动。
  那个魔族公主都能抓,自己为什么不能抓?
  但最终她没有伸手,因为她骄傲地想到,自己是先生的学生,根本不需要证明给别人看。
  她不再去想过去的那些事,不再去想现在的这些事。
  父母之命,与魔君的婚事,她都不用想了。
  她知道先生会帮自己处理。
  她这时候只需要专心地看着陈长生。
  然后不停地感慨。
  先生的背影真好看。
  先生还是那么好闻。
  ……
  ……
  很多视线都落在陈长生的身上。
  就像落落一样。
  陈长生没有理会这些视线。
  他在看着牧夫人。
  牧夫人沉默了会儿,说道:“教宗是来观礼的?”
  陈长生说道:“我说过,我反对。”
  牧夫人淡然说道:“你的反对有用吗?”
  陈长生说道:“我不准她嫁,她就不能嫁。”
  有声音从不远的地方传来。
  “凭什么?”
  陈长生没有去看,平静说道:“因为我是她的老师。”
  观景台无比安静。
  风拂梨花发出的簌簌声,都是那样的刺耳。
  牧夫人先前说过,婚姻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落落与魔君的婚事,是她与白帝确定的,是妖族祖灵同意的,那么谁能反对?
  从道理上来说,确实找不到谁有资格反对。
  幸运的是,落落有位先生。
  整个大陆都知道这件事情。
  天地君亲师。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他非常有资格,反对这门婚事。
  落落从他身后探出头来,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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