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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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天记- 第6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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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长生说道:“我不是很理解。”
  商行舟说道:“因为那个人让我们看清楚了自己,看清楚了彼此,从此可以坦诚,而且信任。”
  陈长生说道:“看清楚你们究竟想要什么?”
  商行舟说道:“同时看清楚我们真实的思想是如何的丑陋,因为那毕竟是一件无耻的事情。”
  陈长生明白了,只能沉默不语。
  商行舟淡然说道:“你也曾经杀过周,但和我们当年比起来,只是儿戏。”
  陈长生要杀的是周通。
  当年,那些人杀的是周独夫。
  “如果说他是奇迹,杀死他的我们难道不应该是真正的奇迹吗?”
  商行舟的眼神很冷漠,就像在看着一个死人。
  很多年前,那个人都被他们杀死了,更何况是陈长生。
  千年来最著名、持续时间最长的谜团,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解答。
  很多人的猜想,茶馆酒楼里经久不衰的话题,在这一刻终于被证实。
  毫无疑问,这是世界最深层次的秘密。
  陈长生却很平静。
  他看着商行舟问道:“你怎么就确定他真的死了呢?”
  这里是周独夫的陵墓。
  他站在陵墓门前提出这个问题。
  感觉是在代表陵墓里的那个人发问。
  寒风拂动着荒野里的沙砾,发出仿佛有时间感觉的声音。
  商行舟的眼睛眯了起来。
  ……
  ……


第1105章 规则之上的力量
  周陵横亘在天地之间,也横亘在二人之间。
  隔着数百丈的距离,在彼此的视野里只是一个小黑点。
  但他们能看清楚对方的眉眼以及眼里的情绪。
  他们甚至看都不需要看,便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不管这些年表现的如何陌生,终究是曾经在庙里共同生活了十余年的师徒。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商行舟说道:“他已经死了。”
  陈长生说道:“我不知道你们当年那个故事的结尾,但我知道,这座陵墓里没有他的尸体。”
  商行舟说道:“以那个莽夫的性情,如果还活着,怎么会忍得住寂寞不出来惹事?”
  陈长生沉默了会儿,说道:“是的,他应该死了,不然太宗皇帝也不会安心。”
  “这就是你最后的手段?用他来吓阻我?”
  商行舟看着他微讽说道:“真是幼稚。”
  陈长生说道:“是的,我就是想吓吓你。”
  商行舟说道:“有意思吗?”
  陈长生说道:“看着您刚才的样子,真的很有意思。”
  说完这句话,他笑了起来,显得很高兴。
  对他来说,这是很少见的情绪外露。
  由此可以判断,他说的是真话。
  真话最能伤人。
  从西宁镇来到京都后,无论是东御神将府里的婆婆、丫环、夫人还是青藤诸院里的那些学子,包括唐三十六,都曾经受到过陈长生的真话伤害,哪怕商行舟是他的师父,也有些承受不住。
  商行舟的眼神变得更加寒冷。
  他望着墓道尽头的陈长生,向前踏出一步。
  在周园里,他无法展现神圣领域之上的规则力量,自然也不能无视空间。
  他没能直接来到陈长生的身前。
  事实上,他的这一步迈出的距离,不远不近刚好就是一步。
  风自足下起。
  青色道衣振的笔直。
  数百道若隐若现的清光,沿着墓道,向着周陵正门处涌去。
  狂风大作,四周的荒野上生出无数浮灰,渐欲遮天蔽日,天地变得一片昏暗。
  昏暗的世界里响起无数道密集却又清楚无比的切割声。
  墓道的表面以及两侧巨石的表面上出现了无数道笔直而深刻的痕迹。
  有的巨石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然后酥化,被风拂成最细微的沙砾。
  那些清光看似寻常,实则隐合万物流转之理,乃是道法的具体呈现,有着难以想象的威力。
  商行舟全力出手,万千道法尽在其间,陈长生如何能敌?
  另一边的原野上,犍兽与倒山獠缓缓站起来,变成了两座黑色的小山。
  有些奇怪的是,这两只恐怖的巨兽没去救援陈长生,而是退到了满天飞舞的沙尘暴里。
  因为周陵的遮挡,商行舟没能看到这幕画面,也没能看到当犍兽与倒山獠离开后露出的地面。
  那两只巨兽一直沉默地守卧在周陵北面,就是为了挡住地面。
  那是四座祭坛模样的事物,已经非常残破,但隐约还能看出来当初应该是碑座。
  忽然,荒野以及更远处的草原上的狂风消失了,沙尘暴也消失了。
  温暖的太阳重新出现在草原边缘,静静地悬挂在那里。
  周陵变得无比寂静。
  那些代表天地规则至理的万千道法,忽然消失了。
  一根细绳悄无声息的断裂,四颗石珠从陈长生的手腕落下,沿着墓道与陵山的斜面向下滚落。
  那些石珠看上去很普通,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落下的过程也看不出什么神奇之处,在墓道上滚动时发出骨碌碌的声音,与巨石撞击时发出清脆的声音,仿佛下一刻便会落入巨石之间的缝隙里,再也无法滚出来,又或者摔个粉碎。
  无论从概率来说还是规则来说,这都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是,这些画面都没有发生。
  四颗石珠滚过墓道,越过巨石,看似随意,没有任何目的性,却准确无比地向着周陵北面那四座祭坛而去。似乎在滚落的过程里,这四颗石珠赋予了自己诸如意义、目的之类的属性。
  随着时间的推移,无序却在趋向有序,偶然成为了必然,这完全不符合天地间法理规则。
  或者是因为这四颗石珠本就是超出规则的存在?
  ……
  ……
  毫无道理、却又给人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四颗石珠来到周陵下方,分别落入了那四座祭坛模样的事物里。
  风再起然后骤乱,伴着一种格外辽阔以及深远的感觉,四座石碑出现在了天地之间。
  大地震动不安,草原里传来妖兽们意味难明的嚎叫。
  那些黑色石碑的表面很光滑,刻着繁复难明的纹路,仿佛有着虚空一般的魔力。
  正是当年被周独夫从天书陵里带走的天书碑。
  天光与原野里的风,向着天书碑的表面不停灌注,然后消失在不知何处。
  无数草屑与碎土沙砾也随之而去,但没有消失。
  仿佛时光倒流,沙土渐渐把天书碑包裹起来,变成一根石柱,表面甚至有了被风雨侵蚀的感觉。
  商行舟看着陈长生说道:“这些天书碑果然落了你的手里。”
  陈长生说道:“是的。”
  他选择在周园里挑战商行舟,除了前面说的那两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在于此。
  以他现在的境界根本无法参悟出天书碑的终极奥秘,自然也无法加以利用。
  在雪岭遇见魔君以及在白帝城面对圣光天使时,他只能把天书碑当作拥有无限重量、坚不可摧的武器使用。
  只有在周园里,他才可以发挥出天书碑至少一部分的真实力量。
  因为这里有周独夫当年设置的祭坛以及阵法。
  天书碑变成的石柱并不稳定,表面不停地裂开,然后再次复原。
  无数悠远而沧桑的气息从那些裂缝里溢出来,变成恐怖的清光。
  四道清光从天空飘落,正是商行舟所在的位置。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击败我吗?”
  商行舟翻掌向上拍去。
  他站在地面,一伸手却仿佛触到了天穹。
  啪的一声轻响。
  清光在天幕间流动。
  商行舟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神情依旧漠然。
  “现在该你选择了。”
  清光流转,天穹上隐隐出现了几道非常细的裂纹。
  草原深处传来兽群惊恐的尖叫,不知道是不是回忆起了数年前周园即将覆灭的那天。
  如果陈长生继续用天书碑攻击商行舟,很有可能获胜。
  但也有可能在此之前周园便会毁灭。
  这就是陈长生要做的选择。
  这一刻,他真的很想念那些剑。
  ……
  ……


第1106章 选择的意义
  ……
  ……
  用周独夫留下的阵法发挥天书碑真实的力量,以此对抗商行舟,这就是陈长生的安排。
  在离宫石室里的那些夜晚,这个计划已经变得非常成熟。
  但在原先的计划里,这时候的周陵四周应该已经布好了南溪斋剑阵。
  数千道重归草原的名剑会与四座天书碑再次形成平衡,确保周园不会崩溃。
  如果所有这些都落到实处,他有七成机会战胜自己的师父。
  可惜的是,他的所有剑都被商行舟夺走了,胜机自然也降低了很多。
  更关键的是,没有数千道沧桑剑意的压制,天书碑散发的清光在击败商行舟之前极有可能先让周园毁灭。
  商行舟用了一眼便看明白了陈长生的意图,也明白了当前的局面。
  所以他不会退让,更加不会认输。
  他会坚持到最后,甚至不惜触动周园的禁制。
  陈长生可以继续用天书碑发起攻击,直至战胜他,但周园可能提前毁灭。
  否则陈长生便要带着四座天书碑尽快离开周园。
  可是回到真实的世界,没有周园的禁制,无法发挥出天书碑的力量,更没有剑……陈长生还怎么能战胜他?
  还是一道选择题。
  商行舟静静看着陈长生。
  天穹洒落的清光被他的手掌抵住,无尽的风云在其间不停生灭。
  世间万事到最后往往都是一道选择题。
  这真的很容易令人生出厌倦的感觉。
  “为什么总是要我做选择?”
  陈长生真的很生气,或者说恼火,声音在风里飘的很远。
  商行舟神情漠然,没有回答他的意思。
  从西宁镇到京都,从十岁到现在,他做了太多的选择题,真的已经烦了。
  他很想问自己的师父,总是这么做,到底烦不烦啊。
  但最终他没有问出口,因为他知道问了也没用。
  就像过去这些年一样,他习惯了去做,而不是去说。
  无论是做什么样的选择。
  或者,不做选择。
  是的,今天他真的不想再选择了。
  他的眼睛无比明亮,就像是浔阳城里的月华。
  他的神识隔空而去,落在商行舟的衣袖处,试图夺回藏锋剑鞘的控制权。
  就算不能,至少也要与剑鞘里的那些剑重新联系上。
  他相信只要那些剑感知到自己的神识,便一定会跟随自己的意志,破鞘而出,回到这片天地间。
  然而,他失败了。
  他的脸色更加苍白,就像是荒原里的雪。
  一道鲜血从唇角溢出,就像是雪原里一株孤单的腊梅。
  商行舟的右手依然撑着天空。
  风动衣袖,隐约可以看到他左手握着的剑鞘。
  陈长生的视线落在那处。
  “做选择的时候,往往能看清楚一个人最真实的勇气、智慧以及心性。”
  商行舟看着他说道:“今天有你让我很失望,因为你连做出选择的勇气都没有。”
  陈长生说道:“既然怎么选择都是输,那我为什么要选?”
  商行舟说道:“因为那就是你的命。”
  很多年前在西宁镇旧庙,他对陈长生说过一句话。
  你有病,不能治,那就是你的命。
  今天他又说了类似的话。
  怎么选,都是输,那就是你的命。
  陈长生望向远处草原,久久没有说话。
  商行舟静静看着他,也没有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陈长生收回视线,看着商行舟说道:“但我的病已经治好了。”
  是的,他的病已经治好了。
  他还活着。
  所以,没有命运这种东西。
  那么选择便有其意义。
  无论输赢。
  ……
  ……
  国教学院内外都很安静。
  百花巷里到处都是人,却听不到任何声音,更不会显出嘈杂。
  人们的脸上写满了紧张与焦虑还有担心。
  这时候所有人都已经知道商行舟与陈长生对战的地方在周园。
  人们看不到剑光,也听不到剑鸣,没有人知道具体的情况。
  但对王破与相王这样的神圣强者来说,空间无法隔绝所有的信息。
  国教学院里为何连一丝剑意都没有?
  相王的神情似笑似哭,看不出真实情绪,捧着腹部肥肉的双手则是下意识里不停摩娑着。
  王破想到了某种可能,脸色变得有些沉凝。
  以唐三十六的境界自然无法知晓周园里的情形,但他始终注意着王破的神情变化。
  从开始到现在,他的视线一直通过窗缝落在王破的脸上。
  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消息来源。
  看着王破的脸色,他隐约猜到局势不妙,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地板上有个碎成数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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