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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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豌-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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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姑娘直哭,陈婉被吓着了,摸索着穿上拖鞋走出宿舍门,站在走廊里小声哄着:“别哭别哭。和陈姐姐说怎么了?妈妈打你了?”     
  蒋盼抽噎了好一阵,才打着嗝说:“妈妈没打我。妈妈打电话回来,我喊了一声她就开始哭,还说对不起我,说她不是个好妈妈。”说着又是呜咽起来:“我好怕,妈妈从来没哭过。我好怕。”     
  陈婉低声哄她别哭,又说:“姐姐先挂上,再打电话给你妈妈问问怎么回事,问好了再回你好不好?”蒋盼呜呜地应了声。     
  电话响了许久蒋小薇才接,里面嘈杂无比,有人高声放歌有人低语说话,间或有女人放肆的大笑。陈婉准备挂上时,里面低低喂了一声,陈婉才醒悟那一串笑声出自蒋小薇。         
第29章                      
  陈婉听蒋盼说过她妈妈经常醉酒而归,亲耳听闻蒋小薇放肆的笑声不由有些恼怒。情感的打击一定要酗酒才能解脱?一定要把孩子捆在一起偿付?养孩子又不是养小猫小狗,给点吃的能活命就算尽到本分。如果是自己沉沦也就罢了,何苦要拖累骨肉?半夜把孩子吓得哭算什么?当下冷着声说:“蒋姐,是我,陈婉。蒋盼在家里哭,你最好能早点回去。”     
  蒋小薇连声笑着说:“回去?回哪?我还找得到回去的路吗?”陈婉听她语无伦次,想是喝多了,沙哑的声音哀凉不甚,又觉得有些可怜,放软语气说:“盼盼怕你有事,在家里等着不敢睡。     
  “傻丫头,这世上也只有她会想着我。”蒋小薇低笑,然后呜咽起来,闷闷的象是捂着嘴在抽泣,然后又说:“她命不好,投胎也没捡个好人家,跟着我这样的母亲有什么用?”陈婉在饭馆里见过醉酒的人,知道无法劝解,直接挂电话又过意不去,站在走廊里听蒋小薇在那边又哭又笑,自怨自艾地说了许久,间中还有其他人劝酒的吆喝。然后听到蒋小薇似乎和边上的人发起飙,大声咒骂着,接着又是嚎啕。     
  陈婉无计可施,准备挂上电话,那边突然又说:“帮我喊他来,我有话和他说清楚。”     
  “我没有他的号码。”陈婉知道那个“他”所指何人,半点不想再沾上关系,只是劝她:“别喝了,早点回家。盼盼一直在等你。”     
  “我要和他说清楚。你别拦我,”蒋小薇带着酒醉的执拗与决绝,“我在金色年华,喊他来,他不敢来叫他明天等收尸。”     
  陈婉觉得无法理喻,挂上电话接着打给盼盼,哄她去睡。     
  常有人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才认识蒋小薇时觉得她理性能干,单亲妈妈中少有的坚强自立,知道她的过往后又对她抱有深深的同情,方才那瞬间她疯狂的嘶吼对比着之前盼盼轻颤的哭音,可怜之余又可恨,恨她枉为人母。     
  她是再不想与那些人,包括蒋小薇有所瓜葛,他们的世界她很难理解也没有兴趣深入观察。直觉告诉她,再牵扯其中,她会惹上她承受不起后果的麻烦。     
  她合上宿舍的门,躺回床上。上铺传来一声轻轻的呓语,夜风卷起窗帘一角。这才是真实的生活,她想到。     
  半个小时后,她翻个身,睁开眼睛。     
  金色年华是济城最大的夜总会。早两年方存正还在唐会那个阴暗的小办公室里核对两份账单时,还曾经发下宏愿:将来能开个金色年华那样的场子就心满意足了。六指在旁边凑趣说:里面的小姐随我抱就好了。博得众人耻笑。     
  金色年华的消费不说普通人,连六指他们几个爱玩的进去也要掂量一下。陈婉闻名已久,这是第一次来,顾不得打量四周金灿灿一片耀眼刺目的装潢,逮住一个打呔结的服务生,问清楚了房间直奔二楼。     
  她用了半个小时劝服自己,蒋小薇是意志坚强的女人,要自杀早八年前就应该试过,不可能等到现在。睡你的觉,别管那么多。但是究竟还是放心不下。蒋小薇性格上有偏执的一面,不然不会在那个年纪,没有任何条件支持下,只是纯粹为了赌一口气就生下蒋盼。这些天她完全不清楚蒋小薇和那个败类之间又发生了什么,酒后的癫狂是否证明了她的意志已经到了爆发的临界点?     
  陈婉闭住眼睛无法入睡,脑子里象幻灯片似的一遍遍重复着爸爸办公楼门前水泥地上扭曲的身体。从高处坠下的人内脏破裂,血液是黑色的,会从眼角淌出来,象一抹黑色的泪渍。     
  床铺上像是铺满钉子,每翻一次身便有尖锐的痛感深深刺入纠结的心脏。越来越不安,越来越惶然。任何人在疯狂决绝时的选择都无法预计,即便蒋小薇那种神经极其坚韧的女人,在长期压抑下也有崩溃的时刻。     
  沿着二楼长长的甬道一间间数过去,站在厚实的隔音门前,再次借着朦胧的灯光仔细看了一下门上的牌号。暗自期望蒋小薇在电话里报的房间她没有听错,不然就糗大了。她深呼口气,准备敲门,却突然勇气俱失。隐隐传来的声浪提醒她似乎什么地方有些不妥当,放下手,又跑回走廊。     
  她没有那个混账的电话号码,想起认识的人里唯一与他有关系的宋书愚。电话拨过去,问说:“宋老师,能找到秦昊不?”     
  宋书愚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应声问她什么事。     
  “蒋小薇在金色年华,喝多了,说要自杀。你帮忙喊秦昊过来好吗?”     
  宋书愚脑中有半秒的真空,想不通陈婉怎么会认识蒋小薇。意识到三个人将会碰头,颇有些幸灾乐祸地扬起嘴角。这个时候笑出声太不厚道,于是端坐正色,语气很严肃地说马上告诉秦昊。     
  陈婉合上手机犹豫着该走还是留下,想到那个混账一会就到,躁动不安的情绪奇异地被抚平了几分。于是回到包房门口,推开一条缝,探了半个身子进去。     
  她掩住半边脸,不太喜欢扑鼻而至的味道。尼古丁掺着醇香的酒气和香水脂粉的兰薰桂馥,另有一股陌生的甜香,层峦叠嶂薰薰然地蔓延在暖热的空气里,道不明的暧昧。房间很大,灯光昏暗,巨大的电视墙前只有一对紧搂在一起随着音乐缓缓移着脚步。U型沙发里圈坐的人影绰绰,混沌间依稀能分清女人玲珑有致的曲线。     
  “请问,蒋小薇是在这里吗?”男人的低语和女人娇滴滴的媚笑嘎然而止,房里顿时安静,走廊的灯光与众人的视线凝聚在她身上,陈婉很是局促。然后突然一个男声促狭地说:“请问,你跟哪个妈妈桑的?”哄笑声中,跳舞的那个男人转身向她,洪建学笑容可掬,看见她似乎极为高兴,说:“你蒋姐说你没空,还不是来了?她喝高了,在里面躺着。”     
  陈婉硬着头皮跟洪建学过去,蒋小薇坐在沙发一边,半个身子伏在扶手上,高跟鞋想是早被踢飞了,一只光洁的脚丫蜷在沙发上,一只撑着地。嘴唇嗫嚅着,额间触手冰凉。陈婉放下心,想开口说告辞,洪建学却拉她坐下。     
  适应了包房里的昏暗,模模糊糊认出有几个那天在饭局上见过的,就有人起哄说陈婉迟到,先罚三杯。又有人故意刁难,不待陈婉开口拒绝,已经斟好满杯放在她面前。陈婉婉拒说不会,笑闹声里有人说:“喝水总会吧?不都一样?往喉咙里一倒就是了。”     
  洪建学半边脸隐在阴影里,只看得清眼镜上的金丝边的闪光,身后的女伴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脸凑于一处,暧昧不明地笑着,十足看好戏的神情。     
  望着面前金黄的酒液,知道对方刻意纠缠不怀好意,厌烦地扯扯嘴角。也不搭理其他人的鼓噪,只是拿眼睛盯着洪建学,说:“我是来找蒋姐不是来喝酒的。”     
  洪建学微笑说:“他们喝多了,逗你玩呢。就喝一杯意思到了就行了,喝完了我马上送你们回去。”见她踌躇,又说:“说话算话。”     
  杯里的冰块还未完全溶尽,沾着酒液边缘处泛着细细的透明水珠。陈婉的心思随着电视屏幕里忽明忽暗的光线摇晃着,隐约意识到秦昊是不会来的。他那样的人,既然始乱终弃的事情都做出来了,又如何指望他还有半点责任感?     
  事已至此,陈婉反而镇静下来。她敢来这种场合也不是无所倚仗,巩家人都是海量,舅舅在部队炊事班时一直是拿做菜的料酒当饮料。过年时她与小宇也会敬舅舅喝两杯,那可是将近60度的济城白,点了火能烧起来那种,喝下去脸不红心不跳,她不过是当水罢了。只是始终是女儿家,量好并不算优点,在外面决计不敢沾酒的。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的量去到哪里。     
  沉吟片刻,知道这一遭跑不掉了,横下心咬着牙端起酒杯迎向洪建学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进去,一路刺激着,耳边是众人拍手叫好的喝彩。半蹲在玻璃茶几旁的包房公主早遵从旨令又斟了几杯置于台前,洪建学隔壁的男人起哄说:“原来是装嫩,来来来,不喝三杯不下场。”      
  陈婉见他蓄意刁难,当即沉了脸。“看不出,还有点酒量。”洪建学堆起笑,又拿起一杯递在她手上,“加了很多冰,和水差不多。慢慢喝,急酒伤胃。”     
  陈婉对他假仁假义的笑容报之冷哼,也不多说,只是将杯子放回几上。其他人看见马上说不给洪公子面子,就有好事的站起来要和她碰一杯,还有人拿来黑色的骰盅要和她比试。陈婉置之罔顾,烈酒入喉,胆子借酒壮了几分,眼神挑衅地盯着洪建学说:“能走了吧。”     
第30章                     
  蒋小薇也不知何时醒了,趴在陈婉后背上,露出低开领口间的雪白,头发扫弄着陈婉颈间,暗香沁人,沙哑着声音说了些什么也听不清。陈婉把她身子扶正,拍打她脸孔,“蒋姐,醒一醒,我们回去了。”     
  蒋小薇摇晃着脑袋,只是不依,眼皮开阖间神色涣散。陈婉窝在胃里的酒气突然翻滚起来,强压了下去,心里却是越来越焦躁。没人出手帮忙的话她扶不起烂泥般的蒋小薇,若是索性抛下她独自离开始终有些不忍。她躬身把蒋小薇垂至乳前的领口拉上去,蒋小薇忽地手臂挥来,不耐烦地咕哝:“别闹了,讨厌!”     
  陈婉制住蒋小薇手腕,胃里又是一阵抽搐。不知道是什么酒,像是比济城白的劲道还要大,她浑身发热,不觉间已经湿了后背。“蒋姐,醒过来。”     
  她徒劳地摇晃着蒋小薇,蒋小薇软瘫的身体不受力,随之滑向一旁。身后的说话声嗡嗡的,还有女人的娇笑。她心里发毛,酒液伴着胃酸,作呕作闷的。望向洪建学,与他状若关切的视线相触,洪建学笑一笑,说:“看样子你蒋姐不想动,不如等她睡一会酒气散了我再送你们回去。”     
  洪建学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昭然若揭,陈婉心火如焚,也不给他好脸色,说:“你自己说的马上送我们走。不用你送了,帮忙扶她下去就行。”     
  洪建学也不在意她的指责,接过旁边女伴递来的烟,点燃了才说:“那也要她走得动才行。”     
  陈婉见他出尔反尔当场耍起无赖,气得咬牙切齿。血液在酒精的作用下急速涌动,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受不住酒意,连心跳都急促起来,只觉得房里的音乐近在耳前,象是每一声都敲进脑子里,震得人发懵,意识混沌难辨,但是懵懂间却有些诡异的兴奋,神经随着音乐一跳一跳的,指尖抑制不住地想抓向洪建学苍白的脸。     
  她越想压抑兴奋的神经,手指也越是抽搐,洪建学的脸逐渐在眼前放大,话音飘忽地说:“再坐半个小时我们就走。”浓烈的烟气喷在她脸上,她连连咳嗽,胃里又是翻江倒海似的。      
  是因为什么这么难受又这么诡异地兴奋她不知道,但是视觉模糊意识模糊甚至连时间都有些模糊,周围的话音逐渐放大,她警觉这不应该是醉酒。她站起来,双腿几乎无力支撑,摇晃着用最后一点力气说:“我出去打电话。”     
  听见洪建学带着笑说了一句什么,她辨不清,只是以极大的意志力拖着腿、扶着墙一路走出门口。     
  蚀骨的倦怠感让小腿肌肉酸疼而麻痹,她走了几步再是支撑不住,扶着墙缓缓蹲下。远离了喧嚣的音乐,脑中似乎清醒了些,但是眩晕和作呕的感觉却之不去。心里莫名的恐慌,像是回到数年前那个午后,从围观的人堆缝隙中瞥见爸爸不甘不忿而又无奈地望着天空的眼,不自觉的眼泪顺着腮边淌下来,湿了一片;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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