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生我已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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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生我已老-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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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些不自在的过去收拾了下桌子,堆叠了大半个桌面的书本后随意搁着我的黑色笔记本,电源线昨晚忘了拔掉,长长的线路和充电器扭成一团搁在书本封面上,旁边散着吃了一半的泡面和可乐罐子……不过除此之外室内倒是十分干净整洁。
  合上房门,僵硬的叙完旧便只剩下尴尬和局促,我再次打开话题,“西顾,你这次来是……”
  “我要在附近租间房子,”任西顾先一步亮出底牌,皱着眉捂住上腹,“具体事项能等我用完餐再说吗?另外,你有没有胃药。”
  “你是什么时候犯的胃病?”他微白的脸色让我吓了一跳,匆匆急走几步到厨房,翻箱倒柜的找胃药。过去他被我养得头好壮壮身体好,从没听他提起过什么病痛。
  “一年多前。”他淡淡地道。
  我手上的动作霍然停住。
  他语中没有太多情绪起伏,依然云淡风轻,“是酗酒过度。”
  我低垂下眼,手指微微颤抖着,竭力仿若无事般继续翻找胃药,吐息间几乎被无形的沉滞感淹没……
  八月挂花开,第二次重逢,面对他轻描淡写下的痛斥,我几乎失去了再一次决绝的勇气。
  “冰箱里的肉是新鲜的吗?”
  在客厅小憩一阵,任西顾也跟着走进厨房,高大的身子极有存在感的霸住不大的空间,打开冰箱挑剔的打量着。
  “昨天下午刚买的。”我将药瓶放在餐桌上,边套上围裙,“你再等一会,我去煮点小菜,吃完饭后记得嗑两粒。”
  他定定的低头看了我几秒,突然道,“不用了,我来煮。”
  我登时傻了眼,你确定?
  他没理会我,直接从冰箱把肉取出来放在微波炉解冻,切块,炖汤的动作有些生涩,但也有模有样,“锅里还有没有饭?”
  我这才反应过来,摇头,“我刚起床,还没来及煮。”
  “有面吗。”
  “泡面行不行?”我从角落翻出两包泡面,递给他,“先垫垫肚子吧……你胃痛经不住饿。”
  他偏头看了我一眼,接下来几乎都没我的事,我犹豫了下,还是站在他身后以便第一时间处理突发状况,若是这厨房被烧了我怕房东大爷会呕血。
  任西顾有板有眼的点火,下面,甚至还炒了两颗荷包蛋盖在面上。完工后他将面端上桌,先朝我推了推,自己低头三两口就把面解决了大半。
  我夹起筷子试了试味道,还行,除了汤偏咸了点,荷包蛋边缘有点焦,没有其他怪味。
  “我在附近的咖啡店兼职,”任西顾吃完后道,“九月初开学,我大概兼职一个月,所以这一个月打算租间房子。”
  我愕然道,“怎么会突然想去兼职?”
  “……我不想回去。”他沉默了好一阵子,面无表情地道,“那不叫家。”
  我心一酸,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任叔叔和刘阿姨现在各自都有了自己的家庭,孩子。西顾,他已经被他们忽视了太久太久,待在已经不属于自己的家庭看着他们的天伦之乐,我知道他的忍耐已经快到达极限了。
  “原本想住校,但学校还要再等一个多月才报名,现在没办法入住,”任西顾道,“所以就在离学校最近的学生街旁边找了个暑期兼职,但那家咖啡店只包吃不包住,我想你也住在这附近,所以今天就过来看看。”
  上海的租房价格都很高昂,若是没有相熟的人,即便工作一个月扣掉日常基本开销后还不知能不能付得起房租。
  “你等等。”我打电话给罗莉,这房子是罗莉的朋友介绍的,价格减免许多,想让她问问她朋友手头上现在还能不能匀出个单间。
  当然,如果是选择打工房的话房租几百块确实可以搞定,但那是一门一床一窗一间,附近能洗澡带卫生间的一室户房租至少上千。
  罗莉在电话那头道,“稀奇了,你什么时候会这么乐于助人?”
  我挑眉,“怎么着,我平日刻薄你了?”
  她不满的哼了声,豪气地道,“得得,我给你问问,回头你等我电话就是。”
  西顾在一旁看着,等我放下电话后道,“麻烦了。”
  我极是不习惯他这么有礼,挥挥手,“小事而已。”
  半个小时后罗莉回电,“下周有一个住户租期到了,房租是一千二,基本配备差不多齐了,宽带也有备好,这片区是找不到这么便宜的价码了。”
  我给西顾报了价,“怎么样?”
  他点头。
  这事就这么成了,双方约了个时间一起去看看房子,不过有一个问题。
  我头疼地道,“……对方下周才能腾出房子的话,这四五天……”
  “就让你朋友暂住在我们那呗。”罗莉顺溜地道,她还压根不知道来得是西顾。
  我只能尴尬地压低声,“……这不方便吧。”
  她那头不自然的支吾了下,“那个……那个我这几天也可能不回去了,以后的话……那个,也不好说,你有个伴也好。”
  想也知道是谁诱拐这小白的,我没好气地道,“回不回来是一码事,你要记得,没套套不给做!知道了吧?不然到时候先上车后补票多丢脸。”此刻我是半调侃加半忠告,谁料将来,还真让我一语成谶,
  罗莉在电话那头窘得讷讷回应,忙不迭挂了电话。
  “西顾……”我回过头想着该怎么安顿他。
  他一直在旁边盯着,明显从头听到了尾。
  现在他无处可去,我也不好把他给扫地出门,最后视线在大厅的沙发上停了停,“若是不介意的话,你要不要在沙发上将就几天?”
  他配合的点头,“你不介意就可以。”
  两人默契十足的不提当年,粉饰太平。
  隔天早晨起来,我抓着手提包出门时转头看了看驻扎在客厅的西顾,他手长脚长,窝在沙发上,双脚探出地面,蹙着眉明显有些不适。
  我犹豫了下,也只能让他再忍个几天吧。
  想起家里的粮草昨晚就已经告罄,他胃疼经不起饿,我看了看时间,还来得及,匆匆下楼买了豆浆油条,再捎带上包子上楼,才刚刚打开房门,躺在沙发上的任西顾蓦地睁开眼——
  “早。”我朝他点点头,“你等会去梳洗下,趁热吃吧。”
  他初醒的前五分钟是最无害的时刻,睡眼惺忪,扶着沙发昏朦朦的坐着,揉着眼睛乖顺的点头。
  我失笑,突然想起了从前两人相伴的岁月,嘴角的笑才扬起一半又僵硬的抑下,我走向玄关,“钥匙在桌上,出门时记得锁门。”
  他慢吞吞的唔了声。
  “那拜,我上班了。”
  关上门,心跳竟有些发促,我懊恼的暗自低咒一声,匆匆赶往地铁。
  接下去一连三天,除了每天早上出门的时间之外,其他时间都撞不见任西顾,偶尔听到开门声,也都快接近午夜了。
  他对我的态度变得疏淡有礼,就像是对邻家一个照顾他的大姐姐一般,隔着一个安全不逾礼的尺度。
  我心下松了口气,虽然偶尔还有些怅然,但很庆幸当初没有一头栽下去,否则等少年的热情耗尽后,今时今日的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他渐渐长大懂事,当初的一时迷恋也会如过眼云烟般消散吧。也许心下还存着芥蒂和不甘,但我想时间可以消磨一切……
  带走一切。
  最后一天难得他在我的下班时间回来,当吕梁载着我到楼下时,远远,我就看见西顾背倚着攀着常青藤的红墙等待。
  “到了。”我推开车门,踏出车外时迎上任西顾的目光。
  他身上的咖啡店制服还未换下,白衬衫外搭着黑色短马甲,蝴蝶领结被扯开大半,松松的坠着,黄昏的暗金柔光摩挲着他身后密密的常青藤和一片红墙,他的眼神幽远,脸上却不带情愫,像一幅凝固的鲜艳油画……
  这般醒目的孩子令过往行人频频回首,甚至有小姑娘摸出手机故作不经意的拍下照片。
  吕梁不免也注意到他,深看了两眼,“……以前都没在小区见过他,总觉得有点眼熟。”
  “也许是刚搬来的新住户吧。”我含混道,上一次深夜见到任西顾都已经半年多了,惊鸿一瞥,再加上西顾的刻意回避,吕梁才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吧。
  幸好西顾没有过来,只是远远睇了我们一眼,转身上楼。
  “这周去我家里吃饭吧,我妈想见你很久了,都怪我藏着掖着你大半年了。”吕梁揽着我的腰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
  “……能不能再过段时间,”我沉默了片刻,放软了几分口气道,“有点太快了。”
  “好吧,”他没再勉强,虽然眼中有些失望,但还是扬起笑容,“也是我太急了……没事,那你上去吧,晚上早点睡。”
  “你也是,”我目送他上车,咬着唇,“路上小心。”
  他偏头亲了亲我的脸颊,隔着车窗道了声再见,转瞬疾驰而去。
  我转身慢慢上楼,当看见伫立在二楼走道上等待的身影时竟也不觉得意外。
  “站在楼下会打扰到你们,所以就在这等了,”西顾一步步走过来,高大的身子在这片落日黄昏下极有压迫感,“……原本还以为你会邀请他上楼。”
  “他有晚班,要回公司赶企划。”我尽量自然地道,“有什么事吗。”
  他在距离我一步远的位置停步,“其实今天我是翘班出来,原本想在离开前请你到店里试试我煮的咖啡……”说到这他顿了下,偏了偏脸,“不过看样子你已经聚餐过了,吃不下东西那就算了吧。”
  我迟疑了下,没有立刻回答。
  他坦然地道,“别担心,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单纯的想谢谢你这次的帮忙,以后也不会再纠缠你了。”
  我迅速抬起眼看他。
  “这几天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他退后一步,“过去一直给你带来困扰,很抱歉……我会试着忘记你,不再造成你的困扰。”

  番外篇 茕兔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任西顾。
  他向来不喜欢这个名字。
  出世以前这个名字是母亲的希望,十年之后,这个名字成了她的耻辱。
  父亲年轻时是个出了名的浪荡子,母亲花了很大功夫,背了个让人戳脊梁骨的骂名嫁入他家中,那时候民风保 守,未婚先孕名头让外公当场和她断绝关系,过门那天,娘家甚至也没给置办个嫁妆,母亲就两手空空,从租的小民房里遮遮掩掩的给嫁了。
  那时候媳妇入门没有称头的嫁妆得挨婆家多少白眼,这门是入得名不正言不顺,婆婆向来没给过母亲好脸色,街坊亲戚的鄙薄嘲讽也只能俯首帖耳的忍。
  初初几年父亲还是很怜惜,到后来……
  〃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认识了你!”深夜,隔壁又传来女人的尖声怒叫,“你毁了我,毁了我──!”
  他皱起眉,拉起被子不耐烦的捂住头。
  爸又夜不归宿好一阵子,难得回来几天,家中又是没完没的争吵,于是爸越发厌倦,越发不想回来,于是她越发歇斯底里的争吵,冷战,曾经温柔文静的人一下子让人觉得面目全非得可怕……
  十三岁那年,他们终于离了婚。他被判给母亲,每月爸会转一笔赡养费。
  他在家中越发隐形。
  母亲越发不愿意见到他,甚至不愿意再叫他的名字。
  西顾……
  西顾……
  他的名字,对于他们两人而言,每一声,都是一个巨大的嘲笑讽刺。
  母亲情愿整日离家四处打牌,也不愿意回家和他做伴,他常常独自一人待在家中,想着该怎么讨好他们,用尽各种方法的想让他们注意到他……
  但不论他怎么做,爸还是挽着另一个女人逃难般头也不回的离开他们母子,不论他再怎么讨好,母亲依然拒绝爱他,依然竭力回避他。
  ……“喂,你怎么在这,不回家?”
  ……〃 我说,你的脾气只在太差了,这样和其他人交际不会有问题吗?”
  ……“我已经不是那么年轻,再过两年,我也要有自己的家庭。但是你不一样,你还小。还能有很多机会……但女人是不一样的。”
  ……“再见,西顾。”
  她曾经说过她只是一个“又老又普通没身材没姿色的俗气女人,
  但就是这么个俗气女人,他无论如何也放不开,走不了。
  他想打开她的心防,走进去。
  她的眼睛仿佛在看着他,又似乎从来都没有停驻在他身上。
  这么多年,他只见过她落过两次落泪,却每次都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那个吴越究竟有什么好?男人大丈夫,就应该拳头硬,胆儿肥,装什么斯文,娘们唧唧的。他一拳头就可以揍倒他!
  他边腹诽着,边任性地捏着她的面冷心热,从她身上恣意索取往日无处寻觅的温情。年复一年……直到十五岁那年,发现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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