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代言人 作者:[美] 奥森·斯科特·卡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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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代言人 作者:[美] 奥森·斯科特·卡德-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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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强生命力,能跟本地的杂草竞争。” 
  “和苋一样?” 
  他笑道:“已经听说苋了?不不,我们可不想让这东西的生命力强到那个份儿上。我们这儿的食谱实在太单调了,添点儿土豆倒不错。再说,苋可酿不出有劲头的饮料来,矿工和农场工人只好自己动手。他们创造出的耶种劣质伏特加,在这里就称得上是蒸馏饮料之王了。” 
  在这个房间里,米罗的笑容仿佛是穿过裂隙照进洞窟的阳光。安德可以感受到屋子里的气氛缓和下来。科尤拉的腿扭来扭去,开始表现出普通女孩的天性;奥尔拉多脸上挂着傻呵呵的笑,半闭着眼睛,免得眼睛的金属光泽太引人注目;埃拉脸上的笑容比米罗的俏皮话应该引起的微笑更加热烈。连手中的格雷戈也放松下来,停止了挣扎。 
  突然间,安德膝头上感到一阵热乎乎。看来格雷戈还远没有认输。安德受过的训练是绝对不要一触即发,作出敌人预计的反应,他必须深思熟虑,谋定而后动。于是,在格雷戈尿液的冲刷下,安德纹丝不动。他清楚格雷戈等待的是什么:一声惊呼,然后厌恶地将他一把抛开,就此重获自由。这就是他的胜利。安德不想让他获得胜利。 
  埃拉显然熟悉格雷戈脸上的表情。她的眼睛睁大了,生气地朝那个捣蛋鬼走上一步。“格雷戈,你这个天杀的小——” 
  安德笑着朝她眨眨眼,止住她的脚步。“格雷戈送了我一点小礼物,这是他能给我的惟一一种东西。还是他自己制造的呢,其意义就更重大了。我真是太喜欢这个孩子了,肯定永远舍不得放他走。” 
  格雷戈一声咆哮,再次挣扎起来.拼命要脱离安德的掌握。 
  “你这是干什么!”埃拉道。 
  “他是想让格雷戈拿出点人样来。”米罗说,“早就该这么做了,可没人愿意费这份心。” 
  “我作过努力。”埃拉道。 
  坐在地上的奥尔拉多开口了,“埃拉是家里让我们保持文明状态的人。” 
  金在另一个房间里叫道:“别告诉那个混蛋家里的任何事!” 
  安德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仿佛金提出的是一个了不得的好点子。米罗不由得微笑了一下。埃拉翻了个白眼,在床边挨着科尤拉坐下。 
  “我们这儿算不上是一个快乐家庭。”米罗道。 
  “我理解。”安德说,“毕竟,你们的父亲刚刚去世没多久。” 
  米罗冷笑一声。奥尔拉多又说话了,“还不如这么说,我们不快乐,因为父亲不久前还活着。” 
  埃拉和米罗显然持相同看法,但另一个房问里的金又嚷嚷起来,“什么都别告诉他!” 
  “过去他伤害了你们?”安德轻声问。格雷戈的尿已经凉了,腿上湿漉漉的很不舒服,但他没有动弹。 
  埃拉答道:“如果你问的是他打没打过我们,答案是‘没有’。” 
  在米罗看束,事情进展得太快了一些。“金说得对。”他说,“家里的事跟外人没关系。” 
  “不。”埃拉道,“跟他有关系。” 
  “怎么跟他有关系?”米罗问。 
  “因为他来这里就是要为父亲代言。”埃拉道。 
  “为父亲代言!”奥尔拉多道,“chupa pedras!父亲刚死还不到三个星期!” 
  “我原本已经在路上了,来为这里的另一位死者代言。”安德道,“但的确有人请我为你们的父亲代言,我会替他说话的。” 
  “不是替他说话,而是斥责他。”埃拉说。 
  “是替他说话。”安德回答。 
  “我请你来是想让你说出事实。”她气愤地说,“说出父亲的事实就是斥责他。” 
  房间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一动不动。 
  最后,金慢慢走进门。他谁都没看,只瞪着埃托。“是你叫他来的。”他轻声道,“你!” 
  “来说出事实!”他的谴责明显刺痛了她,尽管这些谴责并没有出口:背叛自己的家庭,背叛教会,召来这么一个异教徒,揭露小心掩盖了这么长时间的真相。 
  “米拉格雷所有人都那么好,那么体贴人。”她说,“老师们对咱们的毛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比如格雷戈的偷窃,科尤拉的不说话。她在学校里一个字都不蜕,可那些当老师的却提都不提。人人都装模作样,把我们当成普普通通的正常孩子——加斯托和西拉的孙辈嘛,又是那么聪明,对不对?家里出了一个外星人类学家,所有外星生物学家都是咱们家的人!真光荣,真有面子。大家只管别过头去不看,哪怕父亲喝得酩酊大醉,回家把母亲打得走不动路!” 
  “闭嘴!”金大吼道。 
  “埃拉!”米罗道。 
  “还有你,米罗,父亲朝你破几大骂,那些脏话骂得你逃出家门。你跑呀跑,跌跌撞撞的,因为你眼睛都看不——” 
  “你没权利把这些事告诉他!”金说。 
  奥尔拉多跳了起来,站在房间正中,用那双非人类的眼睛来回扫视着大家。“这些事你们还打算捂着瞒着吗?”他轻声问。 
  “你抠什么心?”金说,“他从来没把你怎么样。你只管把眼睛一关,戴上耳机听舞曲,听巴赫——” 
  “关掉眼睛?”奥尔拉多说,“我的眼睛从来没关上。” 
  他猛地一转身,走到大门对面最远处墙角的终端边,啪的一下打开终端,拿起一根线缆,插进右眼窝的接口。 
  这不过是个简单的电脑对接,却让安德想起往事,想起一个巨人的眼睛,被撕裂开来,一点点渗出眼窝,年幼的安德继续往眼睛深处挖呀挖呀,直到掘进巨人的大脑,直到巨人訇然倒地。他怔了一下,明白这只是回忆,是自己在战斗学校玩过的一场电脑游戏。三千年前的往事了,但对他来说,时间仅仅过去了二十五年,还不够久,记忆还栩栩如生。正是掌握l『他的记忆和鼹梦中巨人的死亡,虫族才能够发给他信号,最终把他引到虫族女王的虫茧面前。 
  简的声音将他重新拉回现实。她在他耳中低语:“如果你不反对的话,等他联上了,我把存在他眼睛里的资料全部拷贝一份下来。” 
  终端上空出现一幅图像,不是立体的,像是浅浮雕,正是单独一个观察者眼里见到的景象。图像里的房间就是现在大家所在 
  的房间,观察点就是奥尔拉多刚才坐的地方,显然这是他一贯的位子。房间中央站着一个大块头男人,孔武有力,杀气腾腾。正挥舞着胳膊,朝米罗破口大骂。后者一声不吭,低着头,没有任何怒气发作的迹象。没有声音,只有图像。 
  “你们全都忘了吗?”奥尔拉多悄声道,“忘了当时的情形吗?” 
  终端图像上,米罗终于转身夺门而出,马考恩赶到门口,冲着他的背影叫骂不停。接着他转身回到房问,站在那里喘着粗气,像一头在追赶猎物的过程中大耗体力的猛兽。格雷戈奔到父亲身边,拽着他的裤腿,朝门外嚷着。从他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在模仿父亲那些辱骂米罗的残忍的字句。马考恩一把扯开小儿子,气势汹汹地朝后面的房间走去。 
  “没有声音。”奥尔拉多说,“但你们听得见,对吗?” 
  安德感到格雷戈的身体在他膝头剧烈颤抖起来。 
  “就在那儿,一拳,哗啦一声——她倒在地上。你们自己的身体上有感觉吗?和她的身体撞在地上同样的感觉?” 
  “闭嘴.奥尔拉多。”米罗说。 
  电脑生成的图像终止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你居然把这些存下来了。”埃托道。 
  金毫不掩饰地哭了起来,“是我杀了他。”他抽泣着说,“我杀了他我杀了他我杀了他。” 
  “你在说什么呀?”米罗恼怒地说,“他是病死的,遗传病!” 
  “我向上帝祈祷让他死!”金尖叫起来,腧上涕泪横流,嘴边溅出唾沫,“我向圣母祈祷,向耶稣祈祷,向外公外婆祈祷。我说只要他死,我宁肯下地狱。他们答应了我。我会下地狱的,但我一点也不后悔!上帝原谅我,但是我乐意!”他抽泣着,跌跌撞撞奔回自己的房间,接着传来砰的一声门响。 
  “嘿,这可又是一桩得到验证的外公外婆的神迹。”米罗道,“他们是圣人,这已经是铁板钉钉了。” 
  “别说啦。”奥尔托多道。 
  “他还不断告诫我们耶稣基督要我们原谅那个老混蛋哩。”米罗说。 
  安德膝上的格雷戈哆嗦得太厉害,他不由得有些担心,低头看,才发现格雷戈正在不住地小声嘟囔着一个词。 
  埃拉也发现格雷戈有点不对劲,她跪在那个小男孩面前。 
  “他在哭。我从来没见过他哭成这个样子——” 
  “爸爸,爸爸,爸爸。”格雷戈小声嘟囔着。他的哆嗦变成了抽搐,剧烈程度如同痉挛。 
  “他怕爸爸?”奥尔拉多问道,脸上显出对格雷戈的强烈关切。看见几个人腧上焦急的神情,安德心里暗自松了口气。这个家庭中仍然有爱,而且不仅仅是在暴君的淫威下受压迫者自然而然形成的那种团结。 
  “爸爸死了。”米罗安慰地说,“不用再怕他了。” 
  安德摇摇头。“米罗,”他说,“你注意到奥尔拉多放出来的图像了吗?小孩子是不会评判自己的父亲的,他们只知道爱爸爸。格雷戈竭尽全力,想让自己跟爸爸一个样。你们其他人可能巴不得他早死,但对格雷戈来说,父亲的死就像世界毁灭一样。” 
  兄妹几个从没想到这一点。即使现在,这仍是一个让人反感的念头。安德看出他们不愿面对这种想法,可他们也知道,安德说得对。一旦指出来,大家就都看得清清楚楚。 
  “Deus nos perdoa。”埃拉悄声道。上帝呀,原谅我们吧。 
  “想想我们说过些什么话。”米罗轻声道。 
  埃拉伸手想抱格雷戈,男孩没靠近她。安德知道他会做什么,也作好了准备。他的手松开了。格雷戈一转身,两只胳膊搂住死者代盲人的脖子,伤心地、歇斯底里地痛哭起来。 
  兄弟姐妹们手足无措地单着这一幕。安德温和地对他们说:“你们让他怎样表达悲伤呢?他知道你们有多么仇视父亲。” 
  “我们从来没恨过格雷戈。”奥尔拉多道。 
  “我早该知道的。”米罗说,“我知道,他是我们中间最难过的,可我居然压根儿没往这方面想……” 
  “别责怪自己了。”安德说,“这种事只有旁观者看得清楚。” 
  他听见简在他耳朵里说:“你可真是越来越让我惊叹佩服了,安德鲁。你摆弄起人来跟捏泥巴一样。” 
  安德不能回答她,回答了她也不会信。这一切他并没有事先计划,只不过是随机应变。他怎么会预先知道奥尔托多记录了马考恩在家里的暴行?他的洞察力只表现在对格雷戈的把握上,即使这一点也纯粹出于本能。他本能地察觉出,格雷戈极度渴望出现一个有权威的人,对他拿出当父亲的威严的人。他的父亲很残忍,所以格雷戈认定只有残忍才能表现爱和权威。现在,他的泪水冲刷着安德的脖子,热乎乎的,同刚才浇在安德腿上的尿一样。 
  格雷戈的表现在他预料之中,但科尤拉却让他大吃一惊。其他人静静地注视着痛哭流涕的格雷戈时,她从床上站起身来,笔直地走向安德。她的眼睛生气地眯缝着,“你臭死了!”她宣布。然后昂首挺胸朝后屋走去。 
  米罗好不容易才忍住没笑出声,埃拉露出了微笑。安德扬起眉头.好像在说:喂,有赢的时候,丢面子的时候也免不了嘛。 
  奥尔拇多好像听见了他没说出口的话。这个安了一双金属眼睛的男孩,坐在终端旁的椅子上说,“你也赢得了她的认可。几个月以来,除了对家里人,这是她说得最多的一次了。” 
  可我不是外人。安德心里说,你看不出来吗?现在我已经成了这个家里的一分子了,不管你们喜不喜欢,不管我自己喜不喜欢。 
  过了一会儿,格雷戈止住抽泣.他睡着了。安德把他抱到他的小床上,这个小房间晕,科尤拉已经在另一头睡着了。埃拉帮着安德,脱下格雷戈被尿水浸湿的裤子,给他换上千净的宽松内裤。她的动作轻巧熟练,没有弄醒格雷戈。 
  回到前屋,米罗冷静地打量着安德。“唔,代言人,随便你选择。我的裤子你穿太短,裤裆也太紧,而父亲的裤子你穿上去又一准会往下垮。” 
  格雷戈的尿早已干了,安德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别麻烦了。”他说,“我可以回去换。” 
  “妈妈一个小时以后才会回家。你来是想见她,对吗?到时候我们就已经把你的裤子收拾干净了。” 
  “那我选你的裤子。”安德说,“档紧一点没关系,这个险我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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