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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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七年- 第1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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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走吧!”

    铁太保挥挥手,策马转身出了大门。

    在一片女人哭号惨叫,男人嘶声大喊的哀鸿之中,六棱山土匪带着大批的财物,浩浩荡荡的离开了蓑衣渡。

    眼瞧着他们离开,有的汉子从地上窜起来,便冲着他们行进的方向跑过去,可是刚跑到大门口,便再也没了追上去的勇气,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婆娘被抢走。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她的哭喊求救,汉子只有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嚎啕大哭。

    有的那亲人家属被杀的,则是一边嚎哭一边四处翻看着那倒伏在地上的尸首,好不凄切。

    而更多的人则是既没有亲人被杀,也没有女人被抢,今天这件事儿,对他们来说简直就像是一场不敢置信的大梦一般,只是有惊无险而已。

    而这时候,他们忽然发现了一件事情。

    苏家的人全都跑了,这会儿没人盯着了,那些粮食则都是已经成了无主之物!

    这可是活命的口粮啊!

    面对这如此巨大的诱惑,他们顿时蠢蠢欲动起来。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动作的,他推着自己的小推车,冲到那一袋袋的粮包边儿上,抄起粮包来便是放在推车上,直到把那推车堆满再也装不下,然后推着小车便是摇摇晃晃的冲出了大门口,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抢啊!”

    见到这一幕,百姓们心里就像是烧起来一把火一般,给寮的一阵心慌,不知道谁发一声喊:“抢啊!”

    然后人群便是疯了一般抢了粮包便冲了出去,直接冲回家里。

    没多大会儿的功夫,打麦场上便是为之一空。

    ……

    十里铺。

    董宅。

    客厅之中。

    外面冰天雪地,不过这客厅之中,四个角上都放置着兽头为口的铜制火炉,里面燃烧了上好的木炭,只有微微的青烟冒出来,把屋里烘的暖意如春。

    乔氏端坐在正中间的太师椅上,脸上是淡淡的神色,微微眯着眼睛,手指头在椅子扶手上轻轻的摩挲着。

    而坐在下手的,则赫然正是董策的大哥,董旭。

    他穿着一身青布直缀,脑袋上带着纱巾拢住头发,插了一根钗子,看上去倒是比上一次在蓑衣渡见面的时候要精神多了。

    这厮是董策的亲哥哥,遗传了老爹的好身板儿,又高又壮,长相也不错,本来边事卖相甚好。只是他佝偻着身子,脸上陪着笑,似乎坐在这椅子上也是要哈着腰一般,却是便让人看了心中就来气。

    钱氏则是站在他身后,也是低眉顺眼的。

    上首的老太太不说话,他们两个便也都不敢说话,大厅之中竟然一片沉默。

    其实这二位一开始的时候倒是想寻些话头儿说话吧来着,但是每每说起一个,老太太便是一声淡淡的嗯,就再不说话了,惹得冷场尴尬无比。

    这二位也知道自己过去做的那事儿确实是太不地道,把母亲和弟弟给得罪狠了,是以到了最后,也就沉默下来。

    说起来,这段时日董旭的日子过的还不错。

    当日董策当街斩杀了黄二虎之后,本来还有人心里存着看笑话,看董二郎如何收场的主意,只是没过几日,县上便是来了人,把黄二虎的尸体拉走了,并且当众宣布此人乃是建奴奸细云云。这就相当于承认了董策行事的合法性,等着看董策笑话儿的人都蔫儿了。

    董二郎的狠辣手段震慑了整个蓑衣渡,后来随着董策屡立战功,官儿也越来越大,蓑衣渡的百姓都将其视为骄傲——咱们蓑衣渡多少年没出过这么大的官儿了。

    便是苏氏,也是有些忌惮。

    于是很快,董旭便发现——没人跟自己赌钱了!

    大伙儿都知道他是董策董二郎的大哥,谁还敢坑他?若是把让给坑了,回头让董二郎给你脖子上来一刀岂不是亏死?只是不坑他的话,总不能坑自己让他赢钱吧?左右都不是法子,干脆就不跟赌了!

    我们不带你玩儿!

    整个蓑衣渡几个赌场都是如此,董旭便也没了招数。至于跑去别的地儿赌,他暂时还没这个机动力。

    这么一来二去的,停了一些时日,董旭的赌瘾竟然是好了大半。

    董策虽然当初说的绝情,但终归是血浓于水的至亲,他后来又让黄季给两人送了些银钱,但是也叮嘱黄季瞧着点儿,便在让那位给烂赌了。

    一个人若是能把邪毛病给改了,大致就能被人发现身上之前被掩盖住的优点。

    夫妻二人拿了董策给的钱当做本钱,在蓑衣渡竟然开了一家当铺——万恶的当铺。

    而两人也很快发现,开了这家店他们简直是如鱼得水一般的舒坦。

    董旭家世不错,从小受的教育也好,能写会算的,一笔字还颇为漂亮,正是可以充当账房掌柜的角色。而钱氏却是伶牙俐齿,能把死的说成活的,一件儿上好的狐皮大氅从她嘴里过一遍便是成了‘虫吃鼠咬,光板儿没毛儿,破皮烂袄一件儿’。

    夫妻两人夫唱妇随,把这当铺给经营的倒也是挺红火,虽然每日做不成几单生意,但是只要是做成了,便是能从里头狠狠的赚上一笔。

    说起来这些时日,家境大有起色,眼看着便是红火。

    只是两人的名声在蓑衣渡是越发的差了。

    他们这一次来十里铺,打着的自然是看望母亲的名义,其实可不是他们自己愿意来的。

    上一次董策被董旭和钱氏教训的那真是叫一个手段狠辣,让这俩人记忆犹新,每每做恶梦梦见的就是董策。要是有的选的话,他们恨不得一辈子不登十里铺的董宅门,只当看不见这个不多远的亲戚,省的再出什么事端。

    但是他们想躲,却是躲不过去的。

    就在昨日傍晚时分,黄季悄无声息的摸到了他家里,告诉他,今日一定要来十里铺看望母亲,一大早就来。若是到了中午还没赶到——当时黄季什么都没说,只是嘿嘿冷笑了一声,但这一声冷笑就已经可以代表许多含义了。

    给吓破胆子的董旭可是生怕董策寻这个由头儿再来收拾自己,唯唯诺诺的便是答应下来。

    今日一大早,天还擦黑呢,夫妻两人便是收拾行囊,紧赶慢赶的向着十里铺出发。

    到了十里铺,寻到董宅前,先给那两个满脸横肉的粗壮使唤丫头给吓了一跳。

    之后通报,进了中厅,那位美貌如花的弟妹倒是很热情,只是母亲却是不给好脸。有了之前那些事儿,乔氏自然是不可能给他们好脸的。不过她也没有把这夫妻二人赶出去,乔氏是一个很要体面的人,家丑不可外扬这句话,她很懂,也向来非常遵守。这等家事,若是张扬开来,不但坏了董家的名声,说不定还会影响小儿子的仕途,着实是极不可取。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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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时何时?战乱之时! 二一八 埋伏

    不过这也并不意味着她会给这夫妻二人好脸,自从这二位登门以来,只是淡淡的哼了一声,除此之外一句话都没说。

    两人都是心里叫苦,不来吧,不敢。来了吧,又是吃冷脸,也不知道二弟是怎么想的。

    只是这话在心里过一过也就是了,要说出来,他们是万万不敢的。

    外面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红袖手里捧着个红木托盘,上面放着几个白瓷青花的茶盏,还有袅袅的热气冒出来。

    她推门进来,又轻轻的掩上门,走过来把托盘放在老太太手边儿的茶几上,给老太太上了一杯茶,又端了两杯茶放在董旭手边,笑道:“大伯,嫂嫂,请用茶!”

    “诶,好,好!”

    董旭赶紧嘴里应着,本能的便想要站起来,屁股离了椅子却又是觉得有些不妥,便又是坐了回去,看上去倒像是欠了欠身子也似。

    他根本不敢抬头看这位弟妹,刚来的时间瞧了一眼,只觉得美得跟什么也似,看一眼心里便是一阵发慌。他现在对董策怕到了极点,以至于连带着对这个弟妹也是有些畏惧。

    他身后的钱氏嫌他上不得台面,手狠狠的在董旭的肩膀上一拧,脸上堆满了笑,道:“弟妹这般水灵标致的人儿,只在戏里见过,书里见过,哪里真的照了面了?却做这些端茶倒水的粗笨活计,我这做嫂子的看了都心疼呢!”

    她伶牙俐齿,最是会说道,听她夸红袖,便是老太太嘴角都露出一丝笑意。

    她对这个二儿媳妇儿,可是再满意不过。

    红袖却只是浅浅一笑,带着一丝矜持却又不失礼节:“嫂嫂谬赞了,我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哪里有什么做不得粗浅活计的?家小人少,那两个使唤丫头,只好做些砍柴做饭的事儿,有些事却是自己做着才安心。”

    钱氏不由得心中一阵诧异,这位弟妹卫氏穿衣素雅,却自有一股高洁之蕴,说话做事,也是极为的得体恰当,不多一分,不少一分。这可不像是乡野之间出来的女人做能做到的行止,怕是大家闺秀也不过如此。

    听说这位乃是那孙如虎的遗孀,给自家小叔子霸占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路数。

    不过老太太这般精明老辣的人物都给她哄得这般开心,想来是很有些手腕的。

    开了这个头儿,气氛便就活跃宽松的多了。

    钱氏和卫红袖说这话,时不时的便往董策和红袖身上引,老太太便也来了说话的兴致,见她识趣儿,也就说了几句。

    董旭也差不进话去,也不敢说话,便只好在那儿一口口的啜饮着茶叶。

    他喝了一口之后便是眼睛一亮,心道弟弟果真是身家丰厚的,这茶叶醇厚馥郁,却是这辈子喝过的最好的茶叶。

    他自然不知道,红袖每日饮用,不过也是粗茶而已,只是夫君的哥哥嫂嫂要来,那自然是须得小心照应,要把最好的东西拿出来款待的,可不能丢了夫君的面子。

    很快董旭便是把自己的那一杯喝完了,便又去端了旁边儿媳妇儿那一杯过来。

    等到钱氏活了会儿话,口干舌燥想要喝茶的时候,却发现茶杯已经空了。

    气的钱氏一阵咬牙,却不好意思表露出来,便又狠狠的掐了董旭几把。

    说了一会儿话,二丫便是过来说饭菜好了。

    董旭夫妇连连推辞,红袖自然是竭力挽留,最后老太太发了话,留两人在这里吃顿饭。

    董旭还没察觉出什么来,钱氏却是悄悄的舒了口长气,知道至少在面子上,老太太是把过去的事儿给放下了。

    吃完饭,两人再不逗留,便即告辞。

    直到出了十里铺,董旭才把在心里憋了许久的话问出来:“娘子,你这包袱里面是啥?咱们来的时候可没见你背着。”

    钱氏却不答话,而是往前走了两步,躲在一个大树后面,四下看看无人,才把那包袱解开,给董旭瞧了一眼。

    董旭看了,不由得眼皮子一跳。

    里面放了好几件儿成衣,质地都是很不错,基本上都是绸缎制成的。而在这些衣服的正中央,躺着一大锭银子,怕是足有十五两上下!

    十五两,在这个年代,就已经是三户贫寒农户人家的全部资产了。除此之外,旁边还有几吊大钱。

    “这……”

    董旭讷讷道:“这是咋回事儿?”

    他忽然神色一喜:“定然是二弟给的,难道他已经不计较当初的事儿了?”

    “你这蠢货!”钱氏气的点了点他的额头:“这是方才弟妹给我的。”

    “弟妹给的?”董旭更摸不着头脑了。

    “你那二弟,心可黑,手可狠呢!当初踹你那一脚忘了?是奔着往死里弄你的!他就算是不计较当初的事儿了,也不会给咱们送银子。这银钱啊,怕是弟妹自个儿攒了给给咱的。”

    她叹了口气:“我现在算是知道为何母亲把那喜她爱她了,弟妹这人,真是招人疼啊!”

    ……

    一条宽阔的河流撕裂大地,在这片似乎亘古苍凉的荒茫土地上,绣出一条雪亮的白色丝带。

    河流的流向是自西北向东南,河流很宽,怕是足有百多米左右,在晋北大地,绝对算是一条大河了。河岸也很陡,从岸边到河面是直上直下的,足有三四米的落差,尤其是北岸,这个落差就更大了。

    由此也大致可以推算出来,这个河段,还属于这条河的中上游,距离源头并不远,而这条河在春夏河水最为汹涌激烈的时候,肯定也是非常湍急的,若不然的话,不可能在大地上留下刀口这般清晰深刻的切痕。

    事实上,这条河的上游二十多里之处,便是那条流经十里铺的河,其下游,则是汇入又名的晋北冀北的大河,桑干河之中。

    此时河流早就已经封冻,涛声不再,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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