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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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七年- 第3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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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策指了指放在台阶上的木头匣子,里面装乘的便是那几杆大抬杆子。

    “这一次叫你们过来,便是让你们组成大抬枪组的,两个人一组,一共是三组。每一组,负责一杆大抬枪。”董策看了一眼他们,道:“你们之中,方才有几个都是跟着本官去看放枪的,理当对这玩意儿也不陌生了,有不明白的,待会儿便问董勇振,他是去看了的。董勇振,你须得好生跟大伙儿说,明白了么?”

    “是。”董勇振赶紧应是。

    董策拿起自己那杆黄铜枪托的大抬杆子来,走到众人面前,问道:“你们可知道,这大抬杆子需要在什么时候用?”

    几人都是摇头言道不知。“这玩意儿说白了,便是放大了的鲁密铳,你们也当是瞧出来了,只是用法,却是跟一般的鸟铳绝不一样。”“这玩意儿太大太长,威力也是太大,若是用来打人的话,未免就是浪费。所以要切记,别见了人就打,除非是本官命令你们对付敌人的重要目标,咱们这大抬杆子,是要用来摧毁敌人防御的。你比方说,有一个贼人拿着一面大盾,当在前面,让咱们的人没得法子,那这时候,你就要一枪轰过去,把他打杀了。或是敌人藏在什么墙体后面,这时候便是你们显功的时候,把墙打碎,打烂,至不济也要把他打的害怕,自己就出来了!”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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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时何时?战乱之时! 四八三 祠头庄

    “明白了么?”董策问道…

    这些家丁跟了董策这许久,素日里不但舞枪弄棒,打熬武艺,训练战技,而且也是涨了不少见识,因此都是很容易理解了他的话,纷纷点头。他们都是真正打过仗,见过血的,实战型的晋北的小村落。

    村子坐落在一南一北夹峙的两座小丘陵之间,村子坐北面南而建,在村子外头,一条小河缓缓流过,划了个半圆,把村子包裹在内,然后绕过南边的小丘。在北边的小土丘上,修建了一座祠堂,祠堂不大,但都是石头建成的,颇为的精致。

    这祠堂却不是村民修建的——他们也没这个钱财能力——而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留下来的,斑驳的墙面,陈旧的颜色,似乎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这便是祠头庄村的来历。

    村里面那坑坑洼洼的土路,像是一张长满了麻子的大脸,地上因为干裂而出现的一道道裂纹,充分说明了这里的贫瘠穷困。

    若是江南形胜之地的那些村子,靠着种桑养蚕,基本上家家户户都能住上宽敞明亮的砖瓦房,那边山也好,水也好,环境也好,正是读书人最喜欢的调调——读书人经常挂在嘴边的所谓耕读传家,便是指的在这种环境下一边生活一边读书,当然,真指望这些读书种子干什么重活儿是不现实的。

    你若是把他放在这等环境下试试?能耕读传家那才是扯淡。若是生在晋北这种贫困的小村中,每日为生活操劳便是愁死,哪里还有心情读书?

    一般而言,大明朝这样的小村子里头,总归是有一两家是住得起不大但至少是砖瓦建成的四合院,生活颇为宽绰,说不得还能养上一个小丫鬟的地主的,但是很显然,这个村子里没有。

    这种现象其实在晋北这地界儿挺常见的。

    百姓多困苦,土地大都被侵占,每户人家只有那么少少的一亩三分地,地里刨食儿,就那点儿收成根本连温饱都不能保障。更何况还有一日重似一日的黄粮国税加身,官吏差役如狼似虎,能维持住没有整个村子逃亡就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他们受到官府和士绅的双重盘剥,活的可谓是极为困苦。

    江南富庶之地,土地兼并固然也是极为厉害,但那形胜之地,却也是经济繁荣,商品经济尤其发达,资本主义萌芽已经出现。百姓们就算是家里没了地,也可以进城做工养活一家人,略略有些地产的,便能种桑养蚕,或者是其它的经济作物,来补贴家用。而且江南地界儿,由于出的士子文人多,官员豪绅多,在朝野之间的话语力量是相当强大的,一旦百姓活不下去了,便总有一些秀才读书人站出来伸张正义——他们固然怀有私心,无非是为了自己代表的阶层呐喊,但在客观上,也是保证了百姓们不被盘剥的那般厉害。

    事实上,从万历年就开始小冰河时代,对于江南的影响并不怎么大,那里一直到明朝灭亡的时候,还是一片歌舞升平,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一般的繁荣兴盛。

    只是这些福利,可是晋北的百姓们做梦都想不到的。

    而比起其它的村子来,祠头庄更加穷一些。因为庄子里面的大部分土地,都是一个大士绅的——蓑衣渡苏家。

    苏家的为富不仁,凶狠刻毒是周围地界儿出了名的,他们家是冀北道数得着的大地主,大乡绅之一,只是明朝这些士绅家庭,地主家庭讲究的造福乡里,善待邻里等等,在他们身上却是一丝都瞧不见。

    村中九成以上的百姓,都是苏家的佃户,算下来,差不多每户能匀上二十来亩地。

    这也是他们为什么没成为流民的原因。因为他们租种了苏家的土地,是以不用缴纳皇粮,而苏家虽然刻薄贪鄙,说句实话,比之朝廷还是好些的。毕竟苏家还要关心一下别把他们给压榨的饿死了,而朝廷根本不顾他们的死活。苏家把他们绝大部分的产出都给拿去了,只剩下了其中一点,但是多少能让他们苟延残喘下去。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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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时何时?战乱之时! 四八四 穷困至此

    其实这么干的不太多。d…m

    在大明朝,大部分的地主士绅,讲究的还是善待佃户,为善乡里的。他们多半是读书人出身,最是重名,尤其是身后名,谁也不愿意死了都让人咒骂百年。尤其是一些中小地主,自己都要下地参与干活儿的,他们对于一些庄稼把式好的佃户,更是刻意拉拢。

    但是这条定律,在苏家这里却是行不通的。

    因为这里的百姓,几乎都是苏家的佃户,这里的土地,几乎都是苏家的地产。苏家根本不用善待他们,因为他们根本就离不开苏家,他们只能租种苏家的土地,没有任何其它的选择。而一旦是惹恼了苏家,不把地租给他们了,那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而已——要么饿死,要么当流民,当了流民,八成也是饿死,说不定死了还让人分尸给吃了。

    因着这个,所以纵然苏家狠毒刻薄,他们也是认了,平素里不敢有任何的违逆反抗,毕

    现下还算是冬季,还是农闲,虽说百姓们起得早睡得早,但那是在农忙时刻,要趁着大早晨起来太阳尚未升起的凉爽劲儿下地干活。现在这时节,起来也是无事可做,还虚耗体力,还不如在炕上躺着,好歹饿得不那么快,就能少吃点儿粮食。

    村东头儿的赵大憨家便是这般。

    以后世人就算是不那么挑剔的眼光看来,赵大憨家也实在是不能称之为家了。周围用干枯的树枝在地上插了一圈儿类似于篱笆的东西,这就算是院墙了,圈起了一片小小的土地。在这土地的中央,是一间小小的茅草房——或者称之为窝棚更确切一些。

    只有一间,也就是三四米方圆,小的可怜,也矮的可怜,最多不过是一人来高,可以想见,在里面无论是做什么的,都要弯着腰。只要是身高正常些的人,只要是一抬头怕是都要撞到脑袋。屋顶上盖的是乱七八糟的茅草,墙壁则是用泥土混合着树枝茅草堆砌而成的,连土坯都没有一个。

    与之对比起来,磐石堡外面那些简单粗陋的茅草屋简直奢华的就像是宫殿一般了。

    一个小小的门洞朝南开着,破陋的木门紧闭着,但是上面有两条裂缝,时不时的有风钻进去。门两边的门洞墙壁上,布满了烟熏火燎的痕迹。

    屋子里面也是矮小逼仄,在东南角儿上有一个灶台,以至于整个两面墙的交界处都给熏得一片黑——如果这两堵烂七八糟的东西能被称之为墙的话。还别说,被烟火这么一熏,这里的墙体呈现出一种深重的黑色,看上去倒是给人一种颇为坚固结实的感觉。

    在灶台和南墙中间那大约一尺宽的犄角旮旯里,塞了一些柴火,有树枝也有柴草。一般来说,若是老房子的话,有的时候这里面会盘踞一条大蛇——这不是多么罕见的情况,便是再过上三四百年的中国农村,也常有这种事儿出现——不过这蛇是善物,可称之为家蛇,不伤人,也不偷吃家里的东西,只捕捉家鼠为食。通常也不出来,但是细心点儿找的话,能在墙角发现蛇洞。

    不过一赵大憨家里的这情况,怕是家蛇都养不活的——虽说家蛇不吃粮食,却要吃老鼠,赵大憨家里就那么一点儿粮食,郑而重之的放在罐子里严加看管,老鼠根本吃不着,要么是含着两包眼泪出门,要么便是早就都饿死了。

    另外一边的墙角上放了几把锄头、耙子之类的东西,锄头的木把已经有些朽烂了。在靠着东墙的地界儿,灶台边上,放着一个水瓮,水瓮边儿上放着一个箩筐,箩筐盖在一个不大的陶罐上。那陶罐里面装的便是粮食,这么做是为了防老鼠的。

    除了这些,便再无其他,真真是家徒四壁这四个字的最好写照。

    屋子里的地面很潮湿,兴许是因为没有开窗子的原因,里面也是异常的昏暗,只有几缕光从门板的裂缝上照射进来。屋子里面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这味道的组成很复杂,有那种老房子烟熏火燎的陈旧,有潮湿的气息,还夹杂着不少尿骚味和屎臭味。后者的来源可能是放在门边的一个马桶。

    占了屋子里接近一半儿面积的是一张大土炕,土炕靠着北墙,两头儿分别顶着东墙和西墙。炕很大,但是上面大部分地界儿都是光秃秃的露着,只有一块毡子占据了上面一小块面积——赵大憨一家四口便挤在这小毡子上,他们共同盖了一条被子。

    这被子已经不知道盖了多少年了,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现在反正是一阵深深的黑色,上面大大小小的打满了陈旧的补丁。被子倒是不潮湿,想来是晾晒过的原因,但是边缘却是硬邦邦的,完全感受不到棉被的柔软了——若是赵大憨读过杜甫的诗的话,定然会对其中一句大表赞同——布衾多年冷似铁!

    不但硬,而且散发着一种霉烂腐臭的味道。

    棉被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明是很久没有洗了,这倒是也不能怪它的主人,实在是因为它的年岁太长,以至于只要是胆敢拆开浆洗的话,这些布只要是一沾水,肯定就会变成丝丝缕缕的烂布条——至于换新的背面儿——哪来的钱?至于里头的烂棉花,怕也是早就要腐烂了。

    赵大憨这么一家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并排躺着,没一个人说话。

    他们其实也并没有睡着——昨日天没黑就睡下了,因为如果熬夜的话,一是怕睡得晚了饿肚子,二来是因为家里根本没有灯油。这年头儿,熬夜都是个烧钱的活计。睡得这么早,现在还能睡着才怪了,他们早就醒了,但是每一个人起来,也没一个人动。

    就像是死了一样。

    他们当然没死。

    只不过是因为,不说话不动,对于体力的消耗最小而已。朴实的农民们可能说不出这种话来,但是这类似的道理他们是明白的。不动,饿的就不是那么快。

    赵大憨今年三十出头,他婆娘比他小三岁,赵大憨长的不怎么样,就是挺朴实憨厚的一汉子,但是他婆娘长的却是颇为的标致秀丽,在这祠头庄村里头,也算得上是一个美人儿了。只是赵大憨却是对自己的妻子一肚子的怨气——长的不错有啥用?肚子不争气!

    两人成亲十来年了,赵大憨的婆娘给他生了俩孩子。

    都是闺女。

    连着生两个闺女,别说是在这个时代了,便是后世一些比较守旧的地区,风言风语也是很容易就传出来了。每次赵大憨的婆娘出门,总是能听到背后指指点点的声音,连带着赵大憨也是觉得自己在其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为了这事儿,他婆娘跟两个孩子可是没少挨打。

    赵大憨直挺挺的躺着,眯着眼睛不知道想啥,其实他在寻思着,是不是再生个娃儿,说不定这一次就能生个带把儿的男娃呢?虽说现在家里养这四张嘴就已经养不活了,但如果真生了儿子的话,他打算把俩闺女卖一个,换些银钱回来。这样的话,儿子就能吃的好点儿了,说不得隔上几个月还能吃一顿白面。

    想到卖闺女,他不自觉的便歪脑袋往右手边儿看了看。

    他在四个人的最左边,右手边是他婆娘,再往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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