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洛脸色苍白，紧闭着眼睛，胳膊上扎着输液针，依旧陷入昏迷。尽管程小玥不知道顾之洛的具体病情，但从病床旁的一堆仪器也能感觉出他情况不妙。
程小玥想了想，放下果篮，出门找到一位护士：“不好意思，我能了解一下顾之洛先生的病情吗？”
护士给她指了一个方向：“顾先生的主治医师是陈医生，你去前面内科诊室找他。”
“好的，谢谢你了。”
程小玥找到陈医生时，前面还有几个病人在排队。等接待完了病人，陈医生将门上的接诊牌取了下来，示意程小玥进来：“请进。”
程小玥坐了下来，惴惴不安地问道：“请问顾之洛先生的病情很严重吗？”
“您是他什么人？”
陈医生自然是见过顾家人了，程小玥还是第一次见，也不好随便透露病人的**。
“我是，是他的侄女。”
“这样啊，说实话很严重，不容乐观。”陈医生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会儿，似乎在斟酌字句，“我还是给你看看诊断书吧。”
陈医生从柜子里拿出厚厚的一沓文件，程小玥翻开那些诊断书和检查单，尽管其中的好多专业词汇她都不太懂，但还是从中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器官衰竭。
程小玥看着那张诊断书沉默了好一会儿，陈医生从她那悲伤的表情上也能感觉到她的情绪，并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程小玥还记得顾之洛之前是一个健朗的老人，精神颇好，还经常与朋友们一起下棋、赏画，像这次的慈善拍卖会，在过去他也是经常举办的。
这些年来，他资助过的贫困山区儿童也有过不少，过年过节，顾家还能收到这些孩子的感谢信。
对程小玥，他的态度也是极为温和，她跟顾夏阳分手了，再次见面的时候顾之洛仍然把她当女儿，并没有指责她一个字。
程小玥对这位心地善良的长辈心中还是有些愧疚的。虽然她不想跟顾夏阳有所牵扯，但这位长辈她还是很愿意尊敬的。
过了好半晌，程小玥抬起头来，擦去了泪水，向陈医生问道：“医生，这种情况还有治好的可能吗？”
尽管这么问着，但根据那些文件上所写的病情严重程度，程小玥心中也已知道希望渺茫。
陈医生摇了摇头：“话也不能说死，但是，可能性确实比较低了。”
陈医生的这种委婉用词，程小玥还是听得懂的，所谓的“可能性比较低”就约等于没有可能了。
“那，他还有多久？”程小玥实在是说不出那几个词，只得含糊地问道。
陈医生显然是见惯了这种情况，理解了程小玥的意思，手指点了点诊断书上的那几行字：“你也看到了，术后感染导致的器官衰竭，尤其是肝肾功能，影响很大，我们现在每天都在给他用仪器做透析。”
“以目前的状况来看，即使像现在这样用最好的药物、最贵的仪器来维持着生命体征，也不是长久的办法……”
程小玥打断了陈医生：“这些我都知道，请明明白白地告诉我，还能维持多长时间吧。”
陈医生叹了口气，怜悯地看了一眼她，说出了真相：“应该最多也就两个月了，说不定这个月底就，你们家属，还是尽早准备后事吧。”
程小玥咬了咬嘴唇，问道：“器官衰竭的话，不能做器官移植手术吗？”
“移植手术？可以是可以。”陈医生沉吟道，“这个可能性我们也讨论过了，如果做肾脏移植手术，还是有一定成功几率的，但是现在捐献器官的人太少了，顾先生要排号的话，恐怕两个月是远远不够的，就算办了加急，也至少要等半年才能拿到。”
“那如果现在有人捐器官呢？”程小玥沉声问道，双眸中满是坚定的神色。
陈医生看了她几眼，表情有点惊疑，但很快又笑了起来：“如果你要捐献器官，我们当然是欢迎的。请你在这里填一下资料，然后我们安排人给你做一下配型测试，如果没有出现排异反应的话，那就可以为顾先生上手术了。”
程小玥点点头，拿过资料表，在上面填上了自己的姓名和联系方式。
这么好的人，生命却这么脆弱，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顾之洛走向死亡而自己却什么也不做呢？
反正人的肾脏有两个，她之前了解过，捐出去一个以后并不会对日常生活造成很大影响。
当程小玥填到表格最下面的也是最重要的“知情同意条款”时，却有些迟疑了。
这样的决定她没有问过林逸琛，也不知道林逸琛会不会同意。他肯定不会同意的，他又没有见过顾之洛，而且林逸琛对顾家的一切都十分反感，怎么会让程小玥捐一个器官给顾家的人？
说不定，他还会以为是顾夏阳恳求自己，自己才迫不得已地同意捐献器官的。
程小玥暗自摇了摇头，她做这件事并不想让顾夏阳知道。她只是为了顾之洛，并不是为了顾家，也没想着让顾夏阳念她的情。
就算手术再成功，肯定也是对健康有一定的影响的，而且还要住院观察、疗养一段时间，这肯定瞒不过林逸琛的。
程小玥脑海中闪过林逸琛的脸，又闪过顾之洛为她斟茶时脸上和蔼的笑容，最终使劲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些，在表格上快速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林逸琛的态度，到时候再说吧，反正还要做配型测试，也不是一定就能配上，程小玥如此侥幸地想着。
如果配不上，也算她尽力了，这件事也没必要告诉林逸琛了，以免他又发脾气。
陈医生收回了签好的表格，略略浏览了一下，微笑道：“感谢程小姐的慷慨无私，他有您这样的家属，真的是很幸运。”
程小玥含糊着，并没有否认“家属”一词，如果她说自己跟顾之洛并不是家属，他们可能会觉得她疯了。
第213章 意料之外
在签完捐献同意协议后，程小玥被领到了一间治疗室。
“要为你抽个血，以便做配型测试，你暂且忍耐一下。”小护士好心地为程小玥解说着。
程小玥点点头：“我都理解的。”
小护士取出针管和血袋，在程小玥胳膊上扎了一针，取了一点点血，就用棉花和纱布把她的伤口包好。
“这些绷带，要今晚上才能取下来。”小护士耐心地嘱咐着。
而程小玥却想着，幸好今天她穿的是长袖，袖子一放下来，谁也看不见，想必瞒过林逸琛也不是难事。
抽完血，程小玥按照小护士的嘱咐又在病房里休息了一阵。
“如果配型合格，我们需要您捐献的话，会通知您的。”陈医生走了进来，向她解释。
程小玥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关于器官捐献的风险，刚才也告知过您了。”陈医生晃了晃手中的文件，“这段时间需要清淡饮食，不要做剧烈运动。”
陈医生又嘱咐了一番才离开。
程小玥在病房里又休息了十多分钟，才起身。其实她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主要还是在考虑如果这事被林逸琛发现了，应该怎么解释。
只是她考虑了十多分钟，还是没能想出一套好说辞来，只得暂且放弃了。
程小玥走出病房，辨别了一下方向，又向顾之洛的病房走去。
尽管她已经知道了顾之洛的病情，很可能他这次昏迷就再也不会醒过来了，但还是抱有一线希望，希望这位好心的老人能突然好转，好人有好报。
程小玥来到顾之洛的病房，病房里仍然冷冷清清，没有旁人，而顾之洛仍然毫无知觉地躺在病床上，一旁的仪器规律地发出滴滴的响声，和她刚才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
“顾先生。”程小玥对病床上毫无知觉的人儿鞠了一躬，低声道，“你一定要好起来，等你痊愈了，我和逸琛再来看望你。”
说着，她又双掌合十拜了三拜，也不知道她在拜谁。程小玥原本不信神佛，但在眼下这个关头，却真心希望世界上存在神佛之流，保佑顾之洛度过难关。
程小玥还在诚心默祝之时，突然一声响动，房门竟然被人推开了，把程小玥吓了一跳。
“小玥？！”
顾夏阳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难道是在做梦？自己有这么思念程小玥吗，居然都产生幻觉了？
程小玥也没料到顾夏阳竟然还会回来，一时感到十分尴尬，不知道怎么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不是很忙吗？不是应该忙公司的事务忙得团团转吗，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真是让程小玥始料未及。
两人之间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程小玥先开口了：“我来探望一下顾先生，这就走了，不打扰你了。”
说着，她就准备从顾夏阳身边走过，不料却被顾夏阳拉住了：“别走……”
程小玥惊讶地看向顾夏阳，只见他的眼中有些迷茫，喃喃道：“父亲要走了，连你也要离开我吗？”
看着病床上顾之洛比之前更显衰老的病容，再看着顾夏阳原本俊秀的脸上那憔悴的神情、大大的黑眼圈，程小玥的心中不由升起一股不忍。
他这些日子应该过得很辛苦吧？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程小玥真不知该如何支撑下去。
想到此处，程小玥忍不住开口安慰对方：“顾先生一定会好起来的。”
但就连她自己也深感这话语的无力。
顾夏阳摇了摇头，显然不相信她的话：“父亲的病情，你可能不清楚，但我是知道的。他可能没有多长时间了。”
顾夏阳如此平静地将这个事实陈述了出来，但程小玥却能察觉到他的眸中掠过一丝痛色。
这样的平静反而让程小玥更为不忍，只得道：“吉人自有天相，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医生肯定还会有其它办法的。”
迟疑了一下，程小玥还是没把自己捐献器官的事情说出来，她不愿意顾夏阳念自己的情，或是觉得自己还对他余情未了。
“其他办法？什么办法？”顾夏阳喃喃自语，显然并不相信，“医生说已经开始器官衰竭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有如此大面积的感染，可能这就是天意吧。”
“你不要这样说。”程小玥看到顾夏阳眼中的绝望，心里一惊，忙继续安慰他，“生死有命，顾先生这样的好人肯定会有好报的。”
沉默了一会儿，顾夏阳没有接这个话茬，反而是看向了病床边：“这个果篮是你带来的？”
程小玥点点头，又犹豫地道：“如果还需要什么补品的话，我让逸琛再找一些带过来。”
看着病床上的父亲，顾夏阳摇了摇头，声音低哑地道：“再多补品，又吃不下去，有什么用？”
“别这么想嘛，等顾先生好起来，这些补品不就派上用场了，也能让他的身体尽快恢复起来。”程小玥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但她的内心还是希望这样的话语能够成真。
“对了。”程小玥把自己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我看到那些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应该知道得很清楚了吧，画展上出现了假画。”顾夏阳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神情，往日自信满满的脸上如今却满是颓丧的神情。
“有没有查出是怎么来的？”程小玥关心地问道。据她所知，顾之洛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
“没有。”顾夏阳想了想，“我想，大概是父亲他看走了眼，收藏了假画，自己却不知道吧。所以受不了打击，就出了这样的事。”
顾夏阳和他的母亲都是这样想的，毕竟顾之洛收藏的名画很多，这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在收画的过程中不慎收到几幅假画、一时没有看出来，也是有可能的。
程小玥却不太认同这种想法：“据我所知，顾先生经常会请许多名家一起来鉴赏他的藏画，如果那些画有问题的话，他们那么多人会都看不出来吗？”
顾夏阳对顾之洛平时的生活没有那么关注，听了她的话略一思索，说道：“如果是真画的话，难道是那个商人故意请了假的鉴赏大师要把黑锅甩到父亲身上？”
但他随即又摇了摇头，排除了这种说法：“那个商人和他带来的北京专家我们已经派人调查过很多遍了，没有什么可疑之处，而当时大厅内有监控，从监控内容中也可以看到他并没有调包那幅画。”
“那么说来，就是在拍卖会开始之前被调包的了？”程小玥提出了自己的猜想。
但顾夏阳又否认了这个可能：“那些画作在拍卖之前都会经过鉴定师的鉴定，外人不了解我们画展的流程，也是很难做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