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道[崔仁浩(韩)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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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道[崔仁浩(韩)著]-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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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五包红参,四包是我的,一包是你的。把它卖掉,作你经商的本钱吧!” 

  这可是一笔巨款,可以买到百担大米而绰绰有余。 

  洪得柱这番话,包含着这样一个意思:如果把这趟生意做好,就允许林尚沃独立,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门商。 

  “谢谢您,大人。”林尚沃明白了东家的意图后,立即屈膝行礼,“此恩此惠,小人没齿难忘。” 

  几天后,林尚沃等一行五名商人于半夜时分准备开始北京之行。过了龙湾这座义州古城,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原野。 

  他们穿越原野,渡过江河,来到鸭绿江边。望着滔滔的江水,林尚沃颇有感触地回想起往事。三年前,自己的父亲林凤库就是失足落入这江水中丧命的。在即将横渡父亲惨死其中的江水之际,林尚沃不由得百感交集。他低声呜咽着,对着江水发誓:“我一定要做好这趟生意,子承父业,成为一名大财东。” 

  要渡过鸭绿江,有两种方法,一种是走威化岛,一种是走黔通岛。 

  一行五人决定从黔通岛前渡过鸭绿江,如果被戍边的守兵发现,就靠行贿蒙混过关。他们只能借助木排,因为他们必须带着骡马之类的牲畜过江,而这些牲畜是用来驮他们作为地方特产挑选出的贡品的。 

  时序八月,霪雨季节已过,但鸭绿江依然水流湍急,激起的泡沫如同蛇颈的翕合。天色漆黑的五更时分,一行人开始艰难渡江。 

  平安过江以后,一行人一道下了木排,在江畔摆起一路带来的酒水与食物,冲着大江焚香行礼,举行路祭,往返四千多里的漫漫长征之路就这样开始了。这一去,纵算能够顺利完事平安归来,至少也需要两个月的时间。他们再也不能耽搁下去了。满洲的秋天非常短促,刚交十月就会结冰下雪,所以必须赶在九月内渡江返回。更何况往返四千里的路途是一片无法无天的世界,中间遇到马贼被抢了贡品的事情时有发生,丢掉性命成为狼群肚中美餐的过客不计其数。因为这个缘故,自高句骊时代起,湾商中便流传着一个祭祀鸭绿江水神河伯以祈求做完生意平安而归的习俗。 

  结束路祭后,客商们终于踏上了遥远的行商之路。 

  离开义州20天后,林尚沃抵达山海关。 

  到达山海关后,林尚沃深夜登上了山海关门楼。那是一个月光格外明亮的夜晚。 

  山海关门楼的横匾上,写着“天下第一关”几个大字。 

  见到横匾上写着的字迹,林尚沃的心如撕裂般疼痛。林尚沃以前曾两次作为被雇佣的马夫远赴北京,每次都是与父亲同行。父亲擅长中国话且颇有才华,却不过是一介随出使队伍奔波的中人,每次经过这里,都要叹息自己那靠行商生意勉强糊口的身份,指着横匾上的字对林尚沃说:“天下第一商。你一定要像这块横匾写着的‘天下第一关’一样,做一个‘天下第一商’。” 


七 


  林尚沃默默地望着月光映照着的横匾上的文字,似乎又听到了父亲手指横匾痛泣的声音,不由得泪水盈眶。 

  “父亲,”林尚沃就地屈膝而跪,“我一定会按照您的吩咐,做一个‘天下第一商’。三年了,我还没有完成您的遗愿,但我一定要做到。” 

  就在林尚沃挥泪发誓的时候,黑暗中突然传来人的脚步声。“你在这里做什么?”嗓音洪亮,是李禧著的声音。 

  李禧著是一行五名商人中惟一一个与林尚沃声气相投的人。其余三人与林尚沃年龄悬殊难以沟通,惟有与李禧著年岁相若,一路行来已成为一对好朋友。 

  李禧著是嘉山人,本不是商人,而是世世代代在驿站做活的驿卒的儿子。商人也罢,驿卒也罢,命里注定一辈子不可能出人头地。李禧著身材魁梧,孔武有力,是有名的力士。他随客商跑北京是出于一种野心,想挣了钱来改变自己卑贱的身份。北京之行对于李禧著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你究竟在这里做什么?” 

  看着正在拭泪的林尚沃,李禧著诧异地问。大概是刚刚喝过酒的缘故,他的身上散发着酒味手里还提着一个酒瓶。 

  “没什么。”“没什么?那你怎么哭了?”林尚沃避而不答,李禧著单刀直入地问。他不但是个急性子,而且是个直性子的人。既然已被察觉,林尚沃也就不再为自己多作辩解。 

  “来喝一杯?”李禧著把自己正在喝着的酒瓶递给林尚沃。林尚沃接过酒瓶一气喝下三四口中国烈酒。酒入伤怀,顿感醉意。 

  “究竟是什么事让你在万里他乡独自淌眼泪?难道是为了思念心上的姑娘?”“不,我是因为想起了已过世的父亲。”林尚沃把过去的回忆一股脑儿地倾诉给李禧著听,关于惨死的父亲林凤库、父亲讲过的关于山海关横匾上所写的“天下第一关”的故事,以及那要自己成为“天下第一商”的遗言。“所以你想起父亲就哭了起来?”“嗯。”“你还哭着发誓要按照父亲的遗言去做一个‘天下第一商’?” 

  林尚沃不再回答。虽然林尚沃并未开口作答,李禧著依然看穿了林尚沃的心思,哈哈大笑着说道:“如果你的志向是这个,那可就麻烦了,因为我的梦想也是做一个‘天下第一商’呐!看来我们两个得有一个死掉才行,天上不可能有两个太阳。我也想把‘天下第一商’这几个字像山海关的横匾一样铭刻在我的心里,这可怎么办?” 

  李禧著故意出声大笑着抬眼望望林尚沃,林尚沃却默不作声。于是,李禧著扬起酒瓶,把瓶中酒一饮而尽,盯着林尚沃低声说: 

  “既然你向我吐出了你的心里话,我也给你说说我的心里话怎样?但有个条件,”李禧著郑重地接着说道,“你必须向我发誓,今天我们俩在这里说过的话,除了天地神明,至死不向任何人透露。如果你能作为男子汉大丈夫发誓,我就把我的心底话掏给你。” 

  李禧著看得出,林尚沃虽然身材矮小,却是个硬骨头,而且重信义。 

  “……我保证。”林尚沃低声答道。林尚沃发过誓,李禧著把声音压得更低:“你心里的秘密是要遵照父亲的遗言去做‘天下第一商’,我可不是。我也想做一个天下第一,但绝不是商人。当然,我想挣钱,想做朝鲜八道江山上无人能及的甲富。但我的最终目标不在这里。”“那你想成为什么?” 


八 

  “想知道吗?” 
  那一瞬间,李禧著的眼睛里忽然有一种近乎杀气的东西闪过。林尚沃感到了一丝寒噤。 

  “我想做的,是要把那横匾上的‘关’字改成这个” 

  说着,李禧著伸手在地面上慢慢地写着什么。月色如昼,写在地上的字清晰可辨。林尚沃读出了李禧著写下的那字。 

  那是一个“三”字。林尚沃不解其意。把“关”字改为“三”,不就成了“天下第一三”了么?这是什么意思?见林尚沃一副疑讶不解的神色,李禧著又慢慢地写下一画,这一画贯穿了“三”字,变成了“王”字。林尚沃顿然感到一阵战栗,仿佛全身都要被冻僵。 

  “天下第一王”。 

  李禧著难道在做着一个大逆不道的梦,想做万人之上的天下第一皇帝? 

  他不会是喝醉了酒在说笑吧?但他的眼神里闪动着杀气般的毒焰,看来所说的乃是真心话。可是,还有什么话比这更令人恐惧?虽然是在万里他乡,在外地的山海关门楼前,但李禧著的话已构成大逆罪,的确是一个再危险不过的秘密。 

  见林尚沃迟迟疑疑,李禧著忽然放声大笑。李禧著本来就身高六尺有余,体壮力大,被客商们封了个“项羽壮士”的绰号。 

  “哈哈哈哈……不要那么紧张,我刚才只不过是趁着醉意游戏游戏而已。” 

  但李禧著的告白并非玩笑,而是从幼时起便一直深埋心底的野心。 

  可它又怎么有可能成为现实呢? 

  作为一个无法登上宦途的人,他或许可以升到下级官吏、低级军官之类的职位,又如何能够梦想成为天下第一王? 

  林尚沃等一行客商,来到北京后,入南门,至前门大街,投宿于一个胡同里的小客店。当时,前门大街就已经是北京最繁华的商业街。 

  北京商业区之繁华,可以称得上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经营林尚沃带来的人参的,主要是药材商,他们在买卖来自全国各地甚至国外各种中药材的同时,还直接为病人调制药剂或直接销售成药,这些药被称为中药。 

  湾商们跋涉两千多里路程从朝鲜带到北京的人参在药材商中成了抢手货。 

  林尚沃因为曾两次来过北京,积累了经验,就负责商洽事宜,并担负起朝鲜与中国商人间的翻译事务。 

  正如派林尚沃走北京的洪得柱所料,红参果然极为走俏。中国商人们已经熟悉了红参,人参交易正在由白参时代向红参时代过渡。只用了一天,所有买卖就全部成交了。 

  林尚沃等客商带来的红参以每斤30两白银的高价迅速出了手。林尚沃带来五包红参,五包的分量是50斤,50斤的总价钱则是白银1500两。这其中,林尚沃的一份是300两,支付过脚夫与车夫的雇金,还净余250两。 

  250两算是一个大本钱,足以开一个像模像样的门商店。现在,林尚沃可以成为拥有本人店面的独立贸易商了。 

  但就在那天晚上,林尚沃遇到了始料不及的事情。薄暮时分,仅用了一天就顺利做完交易的林尚沃约李禧著一道出门,去逛北京夜景。两人先去了位于大街一角的餐馆,到那里去吃饺子。他们去的这家饺子馆叫做“都一处”,以三鲜饺子闻名遐迩。这家馆子今天在北京仍然保留着,地方还是老地方。 


九 

  在“都一处”,林尚沃和李禧著吃着饺子,喝着中国酒。李禧著对中国话一窍不通,因而他对帮他在这趟买卖中挣了大钱的林尚沃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感激。于是,他为这顿饭结了账。吃过饭,走出馆子,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 
  这是一个秋夜。 

  再过两天,他们就要沿着来时的道路返回家乡,再次历练那令人疲倦的人生之路了,但两个年轻人对于这种艰辛没有丝毫惧意。对于他们来说,北京是一个大地方。北京那令人眼花缭乱的夜景与豪华的景象让他们惊叹不已。看到的每一件东西都是光彩绚丽的,走到的每一个地方都是从未寓目的。此景只应天上有,两个人的心,被未来的梦想与希望推动着在胸膛里激烈翻腾。 

  梦想成为“天下第一商”的林尚沃与要做“天下第一王”的李禧著磕磕绊绊地走在天下第一城北京的夜街上。走过餐馆,来到有名的中药店同仁堂前,李禧著忽然折进一条窄胡同。在外城,有许多的小胡同。林尚沃从未去过那种胡同,因为父亲林凤库曾经告诫过他:“胡同是危险的地方,像我们这些商人,身上带着大笔钱款,是绝对不能到那种冷清的小胡同去的。” 

  想起父亲的话,林尚沃冲着大步走进胡同的李禧著喊起来:“你到底要往哪儿走啊,这里很危险。这种胡同,大白天还有杀人的呢!”“有杀人的?”六尺长躯的天下壮士李禧著哈哈大笑,“有项羽壮士在,就算有杀人的,你又何必那么害怕?” 

  白天做完买卖从中国商人那里得到的巨额货款已放到钱袋里,缠在自己身上。无论古今,外埠来的商人通常更容易成为当地犯罪分子袭击的目标,因为他们身上都带着现金或值钱的物品。“别犟了,快往回走吧。”见林尚沃再次相劝,李禧著大声说:“如果你不愿意,那我自己去。”李禧著中国话一句不通,没有了林尚沃,就等于一个睁眼瞎。那么,李禧著为什么非要到那胡同去不可呢?到底是什么原因?“你咋这么犟呢,你有什么理由一定要去胡同里不可?”李禧著马上哈哈大笑着反问:“你当真不知道?”“……不晓得。” 

  林尚沃郑重地回答。李禧著指了指小胡同里墙上垂挂的东西。林尚沃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里亮着一盏红灯,那是一种类似霓虹灯的东西,是花柳街的象征。但林尚沃并不明白红灯的意思。“你就是为这红灯才非要到胡同里去不可?”这一来,李禧著笑声更响:“你难道真的不懂?那可是连三尺童子都懂得的哟!”李禧著已娶有一妻一妾,同他比起来,林尚沃可是菽麦不辨,压根不知女色为何物。“……我真的不明白。” 

  见林尚沃这样回答,李禧著抬起手轻轻拍了一下林尚沃的头:“你这家伙!那红灯就是告诉你,这里是花柳街,也就是说,胡同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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