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春光[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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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春光[豪门]-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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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少撇了撇嘴,将那礼服折回盒子里盖上,别过脸,假装看向电脑屏幕上红红绿绿的股价。
  连语气里都是刻意的漫不经心:“别误会啊,我姐让我买的,”
  陈昭听着,没来由地犯了尴尬,只能点点头,说了句轻飘飘的“谢谢”。
  又是一阵无话。
  她不擅长面对这样的静默和“各怀鬼胎”,眼神往门那头瞄了好几回,还没来得及开口,宋致宁已经先一步打断她的幻想——
  “别着急,你怎么总这么怕我?我还有点重要的事告诉你。”
  说话间,他轻佻的笑容寸寸隐去。
  末了,似乎迟疑斟酌片刻,又撑住下巴,正正经经地问了一句:“陈昭,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放着那么多身份更合适的女伴不要,偏偏选了你去陪我参加家里的酒会?”
  这话说得叫人不明所以。
  陈昭下意识地站直身体,定定看向他,唇角紧抿,并不答话。
  低垂的视线里,只看清对方伸手,将装有礼服的衣盒微微推向她。
  “那天晚上喝醉酒的人,是我的二姐,宋静和。如果不出意外,我们宋家和钟家,应该会用一场稳固的婚姻来确保合作能够顺利推进。我现在跟你说这些话,联系昨天那个不知所谓的‘Event’,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吧?”
  他的目光里有探究打量,隐隐约约的,甚至包含警告意味。
  陈昭默然良久,末了,伸手将那盒子接到手中。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她说着,挤出个笑容,“先谢谢你了,宋少,谁会嫌弃便宜占太多啊?而且,你真的多虑了——我说过很多次,钟家那种人家,我根本不可能高攀得上,都是你多想了。”
  宋致宁打量着她的神色。
  良久,他盖住眼睛,向后一倒,靠着椅背。
  他说:“不用说这么多假话。你弟弟除了跟我说钟邵奇的事,还说了关于你的事。”
  他说,陈昭,我很理解像你这样的出身,能遇到钟家人,是种很难忘的经历。但是十年了,就算我不提醒,难道你还不了解,人和人之间——本来就有从一出生开始就无法逾越的壁垒吗?
  陈昭没回答,耸耸肩膀,又一次礼貌性地道谢过后,便抱着盒子,转身出门。
  甚至回到座位上,不顾许多女同事打量逡巡的目光,她还饶有闲心地给自己泡了杯浓茶醒神,然后安安分分地上班做事,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只是,直至一天的辛苦过后,她回到家,抱着那个礼服盒子瘫在自己的小床上,在那样难得清醒思考的时候,却依然难逃,某些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阁楼的灯明暗不定。
  她背过身,把脸埋进被子里。
  回头想想,倒不是没有人这样提醒过她。
  至少十七岁那年,她第一次见真正的钟家人时,就曾被这样看似温柔却无比伤人的劝慰刺伤过,可是暌违多年,那份怀揣在心里小心翼翼的、因重逢而感到的庆幸,又这样被当头一棒打醒……
  果然,还是会觉得很痛。
  =
  十七岁那年的圣诞节。
  她正准备进门洗澡,忽然发现了白钢在浴室墙壁一侧凿出的小洞,大怒之下,和那个不要脸的男人动了手,被对方一巴掌扇得头晕眼花,脸颊高高肿起。
  苏慧琴总是偏帮,从不拉架,窝囊废的弟弟只会躲在房间里,看起来比她还惨兮兮,整个家对她而言,就像是个永远也挣脱不了的泥泞牢笼。
  她气不过,打不过,满腔的委屈无处诉说,只能疯也似地往外跑。
  被白钢拿着扫帚追着,被苏慧琴痛骂着,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就从那个快要让人窒息的家跑出来,一路飞奔下楼,跑到大街上。
  那天的天气是雨夹雪。
  寒风从领口灌进去,整个人从头抖擞到脚,冷到大脑都无比清醒。
  不过八点多,正是街上热闹的时候,大街小巷的音响嘈杂,放着欢快节奏的圣诞歌,戴着红帽子的圣诞老人和装扮精致的圣诞树都一齐被摆在橱柜里,不时引人驻足。
  只有她和路边两条打架的野狗无家可归,仿佛是被社会遗弃的、不屑于注视存在的,那一堆渣滓。
  十七岁的她紧咬着牙关。
  又冷又饿,也很害怕。
  而后,却又在摸到睡衣兜里那几个硬币的瞬间,突然回头。
  不顾路人怪异的目光,沿着马路,她抱着手臂,一边瑟瑟发抖,一边不住逡巡视线,寻找着公共电话亭。
  不记得找了多久,只记得找到的时候,整个脑子都已经被冻得有些麻木。
  电话亭里。冻得红肿的手指颤巍巍地按下号码。
  嘟声几下,那头的人接起电话。
  陌生的女声,礼貌地问了一句:“你好,请问找哪位?”
  嘈杂的人声鼎沸,夹杂着欢奏的圣诞歌,昭示着那头的热闹非凡。
  他们就像处在两个世界。
  “我、我找钟、钟同学。”
  “抱歉,少爷他——啊,少爷,似乎是您的同学,还是不要耽误您今晚的……”
  “给我吧。”
  被身旁人打断,女声戛然中止。
  电话那头很快换了新人,而后,问了没头没尾的一句:“是不是陈昭?”
  说话的瞬间,街道上的圣诞歌,已然慢慢侵入她所在的狭窄的公共电话亭里。
  她张了好几次嘴,想要说些什么无关痛痒的小事分散注意力,沤红的眼圈里,却几乎一瞬间涌满快要盛不住的眼泪。
  等了半晌。
  没得到她的回答,这少年顿了顿话音,措辞片刻,又竭力放温柔了语气,补上一句:“怎么了?”
  她深呼吸,揉着眼睛。
  “……没什么,钟同学,祝你、祝你圣诞快乐。”
  话说完,一撇嘴,一颗豆大的眼泪却从她眼眶里落下来。
  她说钟同学,我想听圣诞歌,大街上好热闹,可我们家不过圣诞。
  “……”
  电话那头传来催促声,似乎有人在劝他放下电话。
  背景音愈发喧闹,几乎让人大脑嗡嗡作响,也让她霎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你在哪?”
  在这样的嘈杂里,沉默片刻,那少年问她。
  “我来找你。”


第17章
  那天晚上。
  雨夹雪的天气恶劣,到了约莫九点多;街上的热闹气氛已经散去大半。
  陈昭依旧缩在那个公共电话亭里;从站着到蹲着;从扒拉开半点门缝张望、到紧闭门扉不让丁点冷风进来;到最后;恍恍惚惚,抱着手臂,已然有了些许困意——
  让她霎时清醒的,是不知道多久过后;公共电话亭外的一步之遥,有个少年蹲下身来;在她倚靠的位置,轻轻叩门的声音。
  她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睁开眼。
  十七岁的钟绍齐,就那样一手撑着黑色的弯柄伞,一手提着纸袋;隔着公共电话亭的玻璃窗;静静看向她。
  长睫微垂;莫名显得视线温柔。
  浅灰色的双排扣呢子大衣;同色系的高领毛衣,牛仔裤,马丁靴,那天晚上有关他的细枝末节,都在她慌乱的一眼打量里被尽数记在心里。
  她当即仓皇站起。
  小腿发麻;在原地蹬了好一会儿,方才在低头深呼吸过后,扬起笑脸,一把拉开门——
  一阵冷风呼啦啦灌进来,冻得她一个哆嗦。
  她勉力按住自己的刘海。
  仰起头,一句“对不起麻烦你”的惯性客套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钟绍齐先从手上拎着的纸袋里掏出了一个盒子,递到她面前。
  “……圣诞礼物,”他说着,不着痕迹地挪过几步,挡在风口,“拆开看看。”
  包装精致的礼盒入手,绒布触感,扎着礼花和缎带。
  将外包装盒小心翼翼地掀开,里头是粉色的羊绒手套,和同款的针织围巾。
  “谢谢,我、我很喜欢,”她把盒子搂在怀里,“我也给你准备礼物了,但出来的太急,我把它落在家里……”
  她在心里默默补充:虽然只是并不值钱的手工,但也好歹准备了整整一个月——好吧,确实做的不好看,但是应该至少能够过眼……
  肩膀上倏而的一重,打断了她的神思慌乱。
  从纸袋里,他拿出一件崭新到连牌子还没剪掉的黑色开襟毛衣外套,和自己随即脱下的浅灰色呢子大衣一起,一并盖上了她肩膀。
  尚且带着他未褪的体温,以及隐隐约约的檀香香气。
  他依旧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只是帮她拢了拢外套衣领,复又扬扬下巴,示意她把手套和围巾都戴起来,礼盒装回袋子里,让他来提。
  弯柄伞被重新撑开,他站在靠马路那一头,放慢步子,与她并肩前行。
  很久以后,陈昭曾无数次回想起这场面,
  十七岁时想到的,只有钟同学的安静沉默,自己的小心翼翼,二十七岁想到的,却是他那时微微泛红的耳根,流露些许慌张、似乎有些担忧自己不喜欢礼物时的难得飘忽眼神——
  以及刻意避开注视时,右脸微微泛红的巴掌印。
  那时年少,看到的只有眼前,以至于时常会忽略他所做的一切背后,不善于表达的冷清以外,曾为她做出过怎样的艰难选择。
  那一晚上。
  她问他:“你冷不冷?”
  然后隔着外套的袖角,轻轻拉住他的手指。
  钟绍齐不曾侧头看她,却回握住,用不轻不重的力气。
  他们就那样沿着那条路,在夹着雪沫的雨点里,在潮湿的空气中,慢慢往前走。
  路灯亮着,街道两侧的店面慢慢暗了灯光。
  嘈杂的音响声逐渐静默,路过的行人脚步匆匆,没有片刻停留。
  他的伞向她倾斜。
  在嘈杂声都静了的凄清夜里,那个如松竹挺拔,也比孤月清冷的少年,轻声哼起故意放慢节奏的圣诞歌,一字一顿,吐字清晰温柔。
  “WewishyouamerryChristmas,wewishyouamerryChristmas。”
  陈昭抬起眼看他。
  那个少年,在风雪之中,衣衫单薄,撑住伞的五指关节通红。
  她晃了晃他手臂,忽而闷声说了一句:“钟同学,你抱抱我吧。”
  话音落地,他步子一顿。
  她侧过头冲他笑。
  微微踮起脚尖,做出拥抱的姿势,却没掩饰住蓦地鼻酸的哭音。
  她插科打诨、假装无谓,“你看起来比我还冷,抱抱我,就不冷了。”
  那是个行人寥落、冷风呼啸的夜。
  在陈昭逐渐远去的青春回忆里,唯一温暖的,只有轻轻哼唱的圣诞歌,还有心爱的少年,他微微弓下腰拥抱她时,收紧的手臂,微微发烫的脸颊。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一遍又一遍,穷尽耐心,温柔地为她唱:“WewishyouamerryChristmas,andahappynewyear。”
  在那样的拥抱里,陈昭恍恍惚惚想着:好像一直以来,所有她会的,他都会,所有她不会的,他也都会,所以她从前总觉得,这个人从来不为任何人驻足,永远目不斜视,高不可攀。
  可在这一刻。
  她说不上来,却总觉得,在他并不一一细述的关心里,他们之间有很多东西,都在慢慢地改变。
  “是不是不冷了?钟同学,我没有骗你吧。”
  于是,又一遍圣诞歌唱完之后,她忽而在他怀里,牵着大衣的下摆,用回拥的姿势,试图把钟绍齐也裹在里头。
  像两个笨拙着依靠在一起取暖的小可怜。
  他五指深陷她发间。
  末了,揉了揉她的头发。
  有点鼻音的回应,他在她耳边,轻声说:“……嗯。”
  那时的陈昭还并不知道。
  自己这的一通电话,以及钟绍齐在这天圣诞夜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抉择”,是怎样撼动了钟家的大局。
  她甚至没有觉察,之所以自己耗去那么久时间等待,是因为钟绍齐并没有用司机接送,而是自己冒着雪、撑着伞,一个一个电话亭找来。
  直到几天后,一位洛夫人找上门,点名和她见面,某些钟绍齐在她面前好好隐瞒维护的真相,才残酷地揭露眼前。
  在临安女中的小会议室里,在校领导们殷勤地招待和“引见”下,她叩开房门。
  惴惴不安地入座过后,坐在对面的洛家夫人面容温婉,毫不避讳的眼神却从上到下,把她打量得浑身不自在。
  校领导们转身出门,为她们留下谈话的空间,而陈昭只能低垂着视线,手指放在膝上,不断摩挲着洗到有些发白的折痕。
  如果是别的女人,她尚且能不管不顾,可是,几乎在看到这位洛夫人的瞬间,她就明白过来——这张神色眉眼都相似的脸,除了钟绍齐的母亲,理应别无他人。
  洛夫人吹了吹茶面。
  良久,冲她勾唇一笑,淡淡道:“小陈同学,你长得很漂亮,阿齐的眼光很不错。”
  没有寻常权贵富人的趾高气扬,她说话时平易近人,语气真挚,提到“阿齐”这两个字,更是连音调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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