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春光[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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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春光[豪门]-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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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钟少这样的贵客,外面竟然因为这种货色吵个不停。”
  “……”
  他话音刚落,一群纨绔子弟对视一眼,赶忙开腔打起圆场。
  “好不容易聚聚,别不开心嘛,宋少,来,我请客,再开两瓶拉菲。”
  “对了,刚才去跟那种人打招呼多晦气,宋少,这瓶酒给你洗手得了——新玩法,靓不靓?”
  光怪陆离,一群烧钱解痒的妖魔鬼怪放声笑闹。
  宋致宁最爱人家讨好他,特别是这种本身身价就不低的人对着自己低身下气,当即一笑,顺着台阶便下了。
  不料瓶塞刚开,洋酒刚沾上手,席间,一身灰蓝色西服的高个儿青年忽而放下酒杯起身,打断了他好不容易接续的兴致。
  青年推了推金边眼镜,向宋致宁微微颔首。
  “太闷了,我出去透透气,你们玩。”
  周遭静了静。
  末了,几乎是目送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包间,不忘有礼貌地带上了门。
  只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公子哥儿风中凌乱。
  “我靠,这个钟邵奇……”同为大陆出身,有人帮宋致宁讲话,“知道宋少你这次过来是专门到香港给你家的恒成地产拉线,居然一点面子也不给,就这么走了?”
  话刚落地,不甘示弱的香港公子哥儿蓦地啐了一口,“你懂个屁,钟家世袭勋爵,一贯自认高人一等。放尊重点,呢度系香港,讲钟邵奇嘅坏话,因住俾人抛尸铜锣湾咯,傻仔!(这里是香港,讲钟邵奇的坏话,小心被人抛尸铜锣湾咯!傻子!)”
  话里话外的不屑,听得人两颊烧红。
  的确,如果不是因为恒成地产在内地如日中天,钟邵奇根本不可能赏脸参加这种应酬,屈尊纡贵到这种在圈中人看来绝不入流的酒吧来跟人饮酒作乐。
  毕竟,很显然,钟邵奇完全融入不了他们。
  宋致宁身旁的几个青年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沉默。
  数秒后,打断这沉默的,是倚在宋致宁身边的一个公主愕然的尖叫。
  ——宋致宁重新开了瓶酒,瓶口向下,将一旁的公主淋了个全身湿透。
  “行了,大不了等咯,大家接着玩。”
  他甩着钞票,示意女人用嘴来叼,嘴边的笑容愈烈,仿佛一点不受主客离席的影响。
  “有酒喝,有妹玩,不就够了?我宋致宁什么时候让朋友玩的不尽兴过?”
  =
  十二月的香港,夜里冷风直往领口钻。
  缩紧脖子穿过马路,陈昭在酒吧对面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下了最后一份便当。
  刚才为了摆脱那个脑子烧坏了的公子哥,她连落在后台的外套都没拿,就匆匆离开。
  以至于出门时,身上不过一件黑色吊带背心配一条包臀牛仔短裙,冻得全身直打颤。
  好在,开着空调的便利店是她24小时的港湾。
  一边扒拉着便当,一边听着店里循环放近来入围劲歌金曲的新歌来练广东话——在很长一段时间,对于她而言,曾算是难得的平静闲暇。
  在香港的最后一晚,亦没有什么例外。
  便利店的店员撑着下巴昏昏欲睡,她坐在狭窄的长凳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挑着便当里大小不一的牛腩。
  玻璃隔开店门内外,从她所在的位置,抬头一看,视线正对着街对面的‘Muse’酒吧。
  有人出了酒吧就在街边干呕,有不谙世事的女孩被人搭讪、羞红着脸,也有成了醉虾的被人挑拣,拉拉扯扯着扛回陌生的车里。
  这是香港夜生活里的常态。
  也是许多人虚度年华而乐在其中的生存方式。
  至于马上要离开这种人生的陈昭——她只是打算等那个扎眼的宋三少走了以后,再回去把自己的外套拿回来。
  哪怕实在要蹲守一晚上也没办法。
  毕竟那件Diesel的外套花了她五千多港币,是她唯一一件狠下心来买的名牌货。
  她还准备穿回家去过年,免得被人识破自己混得不好,又要多花口舌粉饰太平。
  时钟渐渐走向凌晨两点四十七分。
  后来陈昭想,如果她知道五分钟后从酒吧里出来的会是钟邵奇,别说五千,就是五万港币的外套,她也绝对会头也不回地丢了就走。
  但人毕竟是人,哪里有预料悲惨命运的本领。
  她就那样毫无防备地看着钟邵奇从自己视野的角落里出现。
  从头到脚一丝不苟的灰蓝色西装,皮鞋锃亮。他只是随便在街边一站,仿佛随时能拍上一封香港大街小巷都能看到的金融杂志扉页,在那些来来往往出入酒吧、神志不清的男男女女中间,尤为鹤立鸡群。
  站五分钟,他推了七次眼镜,略略蹙眉,显然并不习惯周遭那种迷乱嘈杂的氛围。
  而后,伴随着他看向街对面的冷清目光,陈昭蓦地手忙脚乱,险些从高脚凳上跌了个四脚朝天。
  好不容易恢复平衡,又慌不择路地跳下长凳,矮身蹲到冰柜一旁。
  抱着头,弓着腰,一副打死不愿意挪窝的窝囊相。
  就连柜台边那个小鸡啄米的店员,也被她那一顿动静吵得瞌睡虫醒,探头一看,“小姐,你这是在干嘛?”
  “怎么蹲在雪柜边上,那边……”
  突然地,又断了下文。
  陈昭听到脚步声。
  不急不慢,一下一下,踩上她濒临崩溃的慌张情绪。
  便利店店员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啊,先生欢迎光临,请问……”


第3章
  “辛苦,给我一个打火机。”
  香港便利店面积窄小,不过寸土尺地。
  陈昭躲在店内唯一能挡住人的大冰柜旁,背后五步远的地方就是柜台。
  男人的声音不缓不急地传到耳边。
  低沉却清透,字正腔圆。
  暌违六年,和她印象中的钟同学似乎也没有多少差别。
  陈昭微微侧过头。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店员递过去一个打火机,复又指了指身后的香烟,追问一句,“先生,需不需要别的?”
  没人回答。
  伴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店员低头看了一眼柜台,面上惊诧,又往陈昭的方向看了一眼。
  陈昭匆忙转开视线,把头深深埋进膝盖。
  不一会儿,方才有人推开店门,脚步声远去。
  与脚步声一同落下的,还有陈昭悬在心里的石头。
  深呼吸过后,她抬起头来,刚要瞄一眼那头动静,肩膀忽而被拍了拍。
  “……!”
  绵密的汗意几乎是一瞬间从后脊梁骨窜起,她愕然抬头。
  眼前却不过是那位店员——和一件递到自己面前的灰蓝色西装外套。
  “小姐,冷不冷?刚才那位先生要我拿给你的。”
  “……”
  顿了顿,她伸手去接。
  染了绯色的指甲艳丽而斑驳,和那件高档的手工西装一点不搭衬。
  外套上残留的木质香调萦绕鼻尖,亦与她嗅惯的呛鼻香水味大相径庭。
  “不去追啊?”店员笑笑,伸手拉她起来,“认识一下嘛,看起来像个阔少,小费都给了足足五百块……诶,他又回那边那个‘muse’酒吧了,酒吧里人那么多,你到时候可找不到人啊,小姐。”
  陈昭没说话,怀里搂着外套,另一只手扶着长凳。
  僵直着发麻的脖颈,她甚至连侧过头去看一眼玻璃窗外街对面的场景也做不到。
  许久,她低下了头。
  =
  翌日,时隔六年,陈昭买了最早的一班飞机,自港返沪。
  她来的时候一无所有,走的时候,也不过多了个18寸的行李箱,里头杂七杂八堆了些化妆品和衣服。
  落地上海,走出机场,仿佛来到另一个世界。
  路人们说的普通话里偶尔夹杂一句耳熟的吴侬软语,来来去去,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的茫然。
  四顾的陌生,让她不得不承认上海的变化之大——大到她不得不咬牙拦下一辆的士。
  为了防止宰外来客的油水,一上车,报地址时,还不得不挤出半生不熟的乡音:“普陀区,那个人民医院边上过去一条街有个胡同,往那边走,侬晓得伐?”
  没成想司机反倒是个外地人,睨她一眼,油门一踩,“知道,长得楞个漂亮,阴阳怪气的,本地人了不起哦。”
  陈昭:“……”
  听了这么一句,她在车上给她那个本地妇女妈苏慧琴打电话,索性也不再拿腔作调。
  “喂,妈,我在车上了,你下班了吗?”
  电话那头吵得很,苏慧琴扯着嗓子同她喊,“侬出来到转弯角去乘地铁,坐什么的士,价忒贵,……算了算了,”似乎在和别人掰扯着什么,苏慧琴顿了顿,忽而说起了地地道道的普通话,“你回家之前,到楼下那个邮政银行取点钱啊,最近你叔叔又没给我家用,穷的很,买菜都没钱。”
  提到钱,陈昭蓦地眉心一蹙,有点警觉。
  “……要多少?”
  “有多少给多少啊!”
  不问还好,一问,苏慧琴就蹬鼻子上脸。
  “你这么一去六七年,香港那么寸土寸金的地方,总该攒够了钱吧!我可是你亲妈,生你养你,给点钱过不过分啊?!”
  陈昭没来得及啐一口她痴心妄想,话一说完,电话便被那头蓦地挂断。
  这是什么狗屁人生,有个不给钱的亲爹也就算了,还有个生了她不想养活,倒时时刻刻都在讨钱的亲妈。
  放下电话,陈昭被心口那根刺刺得发笑。
  只能侧过头,装作认真看着窗边街景倒退。
  穿过主城区后,城市的繁华仿佛都在一瞬间凋敝,回到她熟悉的那些破落户场景。
  那头就是人民医院,隔一条街,这头是一群住公房的穷鬼。
  给完钱,下车,她拖着行李箱,走进不远处的银行。
  在自助柜员机前头停了好一会儿,陈昭迟疑良久,还是从自己那为数不多的几万块钱存款里取出了两万块钱,几乎是和她妈苏慧琴一人一半。
  说到底,苏慧琴嘴虽然毒,但当年自己被逼去香港,最初那两个月的生活费,也是她从自己的私房钱里扣扣搜搜凑的。
  陈昭自认是个六亲生分的狠角儿,却不能不念她这份恩。
  把钱揣进斜挎的小包里,陈昭穿过和小时候几乎一成不变的旧弄堂,往里拐,见着一栋危楼似的破房子,顺着感应灯坏了不知道几年的昏暗楼道一路往上,走到三楼。
  面前的防盗门上,祝贺春节的对联早已经斑驳,倒“福”字更是摇摇欲坠。
  她叹了口气,敲门。
  分明听到里头有人说话,敲了一连三下又三下,却还是没人来开。
  陈昭不想嚷嚷着喊门,从兜里掏出手机,打算问问人是不是还没下班、又到了哪里,刚一低头,面前的防盗门被人霍然拉开。
  一个凶神恶煞的赤膊汉子盯着她。
  几乎有她大腿粗的胳膊如电般一伸,牢牢扣住她拉着行李箱的右手手腕。
  “你干嘛!”陈昭心下警铃大作,当即掰住一边楼梯扶手打算顽抗,“我喊人了啊,你什么人,在我家……在……”
  她的声音忽而一抖。
  不为别的,她看见三楼到四楼的楼梯阴影处,走出两个贼眉鼠眼的高个瘦子。
  一前一后包围,无论算力气还是人数,她都没有退路。
  ——“砰!”
  一声钝响。
  陈昭的头被按在麻将桌上,额头撞到个“一条”,麻将牌一晃,呼啦啦滚落在地。
  行李箱侧倒着,几个男人毫不费力地砸开锁,一掀开,把她所有的衣服都翻了个遍。
  “就两万块钱?”为首的男人问她,“你连你妈苏慧琴欠老子的尾数都凑不齐!苏慧琴,白钢,你们不是说这个女的有钱吗?!啊?!”
  闻声,她那缩在角落的亲生母亲和继父连忙跪着挪到男人脚边,磕头求饶。
  “迪哥,真的,我们真的以为她有钱,不然怎么会愿意让她住回来,哪知道她这么不争气,迪哥,你放过我们,这两万块钱先拿着,其他的我们再凑,再……”
  “凑你妈/了/个/比!”
  被叫做“迪哥”的男人霍然一脚,踹在白钢头上。
  “他/妈/的,有胆子借老子的钱,输了个精光,现在不是几万的问题了,我告诉你们,躲躲藏藏想给我逃……今天拿不出四百六十万,老子要你们一家老小的命!”
  说话间,他又回头,揪着陈昭的头发,把人活生生从桌上拽起来。
  陈昭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他甩来甩去,不吭声,不答话,只盯着地上坏了的行李箱。
  “除了这个女的,你们还有个儿子是吧?正好,女的长得不错,卖去做/鸡,男的也别读书了,给老子去卖/屁股!”
  话音刚落,苏慧琴哀嚎一声,痛哭流涕着爬到他的脚边。
  “卖了这个没事!迪哥,就卖了她,求你别,别动我儿子,”她抹了抹鼻涕,“我儿子才十六岁,还要读书,这个女的随你拿去,她本来在香港就是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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