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春光[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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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春光[豪门]-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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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告诉自己……”
  如果是我,是你的丈夫背弃这段婚姻,他失去的,是穷尽大半生所爱的妻子,是两个他疼爱的孩子,是他一生最最想要的一个家。
  而你失去的只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且这个男人,与你共享他所有财富、名誉、名下所有物,不管从哪个层面来说,背叛,意味着他失去的,永远比你多。
  话音刚落。
  陈·小财迷·昭昭激情发言:“意思就是,如果你让我以后受苦,逼着我提离婚,我就能携款潜逃,梅开二度?”
  钟·宠得没边·一不小心说漏嘴·邵奇:“……嗯。”
  “但我还是建议你选我,”他补充,“钟太,我会努力提升综合条件,未来应该依然还算是一支蓝筹股。”
  “给的条件这么好啊,那我就考虑一下,”她被逗笑,轻车熟路地顺着他话里“楼梯”下,“期限大概,我想想,就从今天开始数,一百年吧。”
  ……
  他们之间的争吵,后来大多都类似如此这般的局面。
  当然,既然能把话摊开来说,也有不少次,是陈昭解释,道歉,等待和好如初。
  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她参悟了大半生,也没悟出来个所以然,但或许,他们之所以有份难得圆满,在她那笨拙的界定里,大概仅仅是因为,两人从来都没给婚姻里的权利义务划分楚河汉界,更没有谁高谁低。
  没有什么是男人应该做的,没有什么是女人的份内事。
  如果你不开心,我放低一点姿态,如果我不开心,希望你也迁就我一点点。
  仅此而已。
  话说回来,架也吵完了,冷战也不战了,两人还是抱了会儿。
  钟先生终于实话实说:“你没提起具体的人之前,我……还以为你生气,是因为我正式把钟氏交给了钟礼烨。”
  钟太太漫不经心:“那是钟家老本家的事,你做的决定我都支持——我哪有这么小心眼。最多是多一个“小钟先生”咯。”
  “嗯,”他笑,“还让你荣升大钟太太。”
  “这名字好难听,显得我怪老的……我想当小钟太太。”
  “……不可以。”
  “哈哈哈,好,那大钟生,抱够了吧?该下楼了,你儿子在隔壁击剑鬼喊鬼叫,还不把他拎出来,他又要被意忱收拾了。”
  =
  时光荏苒。
  2059年4月22日。
  这是广州电视台年逾古稀的记者李悦,最后一次带领团队受邀采访。
  采访对象,依然是钟生,钟太——退休后重温旅行结婚,复又因身体支撑不住而返港的钟氏夫妇。
  一个难得争取来的机会,也算是为这场持续了近四十年的采访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这日早晨。
  李悦被人搀扶着,在上海涵璧湾那套眼熟别墅的门前,看着家庭医生进进出出,脸色沉沉。不时有几个大夫停下脚步小声交谈,指手划脚好半天,最终也只是摇头,苦笑。
  见状,拍摄团队大都猜到了几分,身后的窃窃私语里不乏担心:毕竟,如果受访者身体状况不佳,今天看来是要白来一趟的。
  而李悦主持多年,见过诸多大场面,如今倒是平静得很。
  只是心下想着,来之前听到的那么多的“据说”,似乎也不是假的。
  据说,那位钟太罹患脑血栓,可始终很害怕医院,不愿长期住院,也不想配合手术,只能在家进行保守治疗;
  据说,大钟先生为她请来了全上海最有名的神经内科医生诊治,依旧没有太多起色,年近八十,老太太时常是口齿不清,记忆也错乱模糊。
  一眨眼四十年,岁月如此酷,从不为任何人驻足宽容。
  说起来,李悦自己,分明也只是钟氏夫妇故事的局外人和旁观者,却在这无端的感慨里——在进了屋,上了楼,看到昔日的陈小姐、后来的钟太太躺在病床上,无意识地微微张嘴,嘴角泅着口水的时候,不自觉默然良久。
  而病床边,同样满头华发的钟先生,似乎已经见惯了这局面,倒只疏松平常,伸手给妻子擦了擦口水。
  他摸了摸她额头,帮她整理着散乱的鬓发,好像她还是年轻时引众人瞩目、被媒体夸着“靓绝九龙城”的模样。
  永远虔诚,永远温柔。
  不多时,医生走到他身边,满脸为难地请他借一步说话。
  钟邵奇点头答应,帮妻子捻了捻被角,便随即起身。路过李悦身边时,似乎认出来人,还微微颔首示意。
  “坐那边吧,”他指了指床边的短沙发,“我太太一直念叨着这次采访,你们的团队也可以先安排,我去和医生说几句,马上过来。”
  得到房间主人的允许,跟李悦来的电视台团队终于松了口气,连忙开始布置拍摄设备,而李悦坐上沙发,则不时往钟邵奇与医生那头看——
  七十来岁的钟老先生,背脊依旧挺直,精神气十足,站着比医生还高了大半个头。
  反倒是正值青年的医生满面紧张,说起话来也是字斟句酌,唯恐唐突:“抱歉,钟先生,太太的年纪……这,她又只愿意接受保守治疗,虽然我们已经尝试了很多方法,也和美国方面的专家做了几套尝试方案,但现在,我们团队商量以后,还是打算跟你协调一下。一来,太太的身体承受不住长时间的物理疗法,二来……”
  “好,辛苦你,”钟邵奇似乎不愿意多听废话,径直打断对方的踌躇为难,“你只要告诉我,什么样的方法,能让我太太最安心,最舒服?或者说,如果这样保持下去,她还能活多久?”
  直截了当,开门见山。
  闻声,医生面色却愈发沉凝,久久沉默。
  末了,挤出一句:“这……我们没有办法给出一个准确的时间,只能说,如果配合治疗,在医院长住,或许能担保一年或两年,如果继续这样,恐怕……”
  他说得委婉,话里话外的“恐怕”却不少。
  钟邵奇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
  “恐怕我们没办法保证,只能说‘尽可能’,尽可能让病人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再另想别的办法。”
  “……”
  当然,没有狼狈的痛哭或恳求,事实上,钟邵奇本人甚至曾经辅修医学学位,又常在妻子身边,或许比现在眼前战战兢兢的医生,都更早的意识到这点话外之意。
  只是被这样当面宣告,下了不亚于“死亡通知书”的最后通令,冲击意味还是太过显然。
  这是第一次。
  李悦想,这大概是自己第一次看见昔日纵横商场、翻弄风雨的钟董事长沤红着眼,几乎是一瞬间,哪怕深深呼吸又撑住一旁的墙壁,哪怕脸色都没有太大的变化,连哭音都没有,可他还是取下眼镜,轻轻地、来回数次地揩了揩眼角。
  无声的,沉默的,控制着情绪,却忍不住酸涩的,那样的表情。
  “……我不想为难我太太,”而他最后说,“我查了很多资料,知道这种病有可能突如其来复发,谁也没有准确预估的把握,想要稳定,只能长期住院接受治疗,或者进行手术。可我不想因为我希望太太活下来陪我,就让她去受自己不想受的苦,那对她来说太不公平,也太残酷——从她意识还清醒的时候,选择离开香港回上海做保守治疗,我就已经知道她的选择了。”
  “先生……”
  他摆摆手,“不用说了。抱歉,张医生,一直给你太大压力,我明白现在的情况棘手,但请你还是继续帮我用最好的药,最好的器械,给我太太治疗颅内血管梗塞带来的阵痛——只要这样就好,不管费用多高,也不管最后的结局,我只希望她能尽量安心的度过这段时间,哪怕最后……还是要离开。”
  离开。
  最后那两个字,他咬得很重。
  医生默然片刻,抬头看他,点头。
  “……我知道了,钟先生。”
  李悦看着那头平静的撕心裂肺,看着钟先生在医生离开后兀自背过身去整理情绪。
  某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手里的台本、那些刻意诱导的温情和表露,与这些比起来,与生死面前的患难与共、人生风雨同舟到最后的放手比起来,实在显得太过单薄。
  于是同样白发苍苍的老主持人,突然转身,同摄制组的导演说了一句:“要不这次就不采了。”
  “啊?李姐,你这……”
  “就拍拍他们的平常生活吧,你相信我,小张,这素材一定会比我采出来的效果好。”
  她毕竟是台里的老人,说出来的话也有分量,更何况这次的采访本来就是她取来的机会,拿来提携新人罢了。
  是故,导演虽然面露不满,到底也没能反驳。
  摄像机架起,等着钟邵奇回到这头,而李悦同人交流几句,说明了情况,得了同意。
  钟先生,在钟太太床边坐定。
  主持人退到镜头外,这次特殊的拍摄,就此打板——
  “……”
  不可否认,起先的素材实在有些枯燥无聊。
  至少没有让人想象的时刻揪心。
  镜头所摄,不过是陈昭在床上合眼假寐,钟邵奇便倚靠在床边,翻看这月出刊的财经杂志;陈昭醒了,流口水,饿了,渴了,他便起身倒水、做饭、喂她吃喝,从不假手于人。
  两人甚至没有什么交流。
  一举一动,动作谙熟于心,无需多费口舌。
  等啊等,终于等到两人除了喝水吃饭、偶尔看看电视以外的交流,是摄制组都已经吃过两轮饭的黄昏。
  睡了一下午的陈昭醒过来时,眨巴眨巴眼睛,忽然颤巍巍拽了拽钟邵奇的手,好半天,复又向下,紧紧攥住。
  “嗯?”他有些诧异,倾身过去,“怎么了,不舒服?”
  她没说话。
  只是看着天花板,看着窗外,最后才看他。
  最后,才露出一个很纯粹、很温柔的笑。
  “我好像又梦见钟同学了,”她说,“他真好啊,世界上怎么会有钟同学这么好的人呢。”
  他。
  她在自己的钟同学面前,用“他”这种第三人称来尽述赞美。
  记忆的错乱,衰退的大脑,似乎没有给相濡以沫或同甘共苦以例外。
  可钟邵奇只是笑笑,反手紧攥她爬满老年斑的右手。
  “是啊,他真好,你也特别特别好。”
  “你也认识他吗,”陈昭一脸惊喜,复又压低声音,轻声细语,“那我偷偷问你哈,他后来有没有给我唱圣诞歌?我年纪大了,开始忘事了。”
  “有啊。”
  “那他后来有没有回来上海,有没有再找到我?”
  “有啊。不仅找到你了,他还向你求婚,你还嫁给他了,你只是……只是因为生病了,所以记得的东西少一点,但没关系,我可以给你证实,”他在她面前,摆了摆几十年来戴着婚戒的右手,“你确实成为了钟太太,也是唯一的钟太太。”
  “……”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手上的婚戒,低头,也看看自己的。
  是一对。
  “哦……那我就放心了,”她又笑,孩子气地咕哝,“是我睡糊涂了呀,我吓死了,不然钟同学便宜给别人,我多难受,可不开心了……”
  她说着,苦恼地挠了挠白发。
  好半天,看看戒指,又抬头,看看面前的“老爷爷”,忽而又反应过来,惊喜地喊一声:“啊,那这么说,你就是钟同学——和我一样老了的钟同学!”
  他点头。
  “——老了也这么帅,我的眼光真不错。”
  钟邵奇被她那几十年如一日的一惊一乍逗笑,伸手,将她睡乱的鬓发别到耳后:“好好好,谢谢,你每天都来这么一次,我都被夸习惯了。”
  “是吗?才没有,我记住你的脸了。”
  “……那就没有,是我记错了。”
  难得她精神好,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仿佛还是昨日时光。
  脑血栓带来的部分偏瘫,让她在床上难以挪动,但脸上的表情依然鲜活,和几十年前初次采访时相比,除了些许岁月的痕迹,能看得出来,她过得很开心,至少没有变成个忧愁的老人家,也没有病痛带来的怨天尤人。
  李悦感慨着,盯着镜头,不自觉死死攥住了台本。
  一口气还没呼出来。
  末了,却也是躺在床上咧嘴笑着的、满头华发的老太太,忽然说了一句:“好吧,我承认,我觉得……我好像还得了爷爷那种病,我最近越来越不记得你了。”
  这一句,足够打破许多欲盖弥彰的强掩悲伤。
  她偏过头,问他:“爷爷得了病,好好养着,也没活很多年,我是不是也快了?”
  很认真的语气。
  “人老了,我们都老了,总会有点这样那样的病痛,这很正常,”而他安慰着,“但你恢复得很好,不会有事的,我会给你请最好的医生,我还等着我再老一点,我家老太太给我推轮椅——”
  “可我总觉得有点害怕。”
  “……”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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