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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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9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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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拦下!”
  有了里头太守一句话,门前府卫们彼此对视了一眼,自是毫不退让。面对这一幕,高适当即再不犹疑,他微微眯起眼睛,淡淡地说道:“全都拿下!”
  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之际,他左右牙兵就倏然冲上了前去。没有人想到在韦诫奢当家作主的地方,高适一个外人竟有这么大的胆子,只凭这区区二十人便直闯大堂。而那些奉命阻拦的护卫显然也没想到,竟会真的落到不得不动手的境地。可是,起手慢了一步的结果就是,对手已经冲到了他们面前!
  尽管有的人慌忙伸手去拔刀,但大多数人都很清楚,里头的韦诫奢固然是云中太守,但高适乃是河东节度判官,他的后头便是刚刚上任的杜士仪!
  也就是这样一闪念的功夫,河东节度使府的牙兵们便占据了绝对上风。王忠嗣这些年虽轻易不出战,但每逢战事,一定会把牙兵们先派上去。在这样常常承担攻坚战的牙兵们面前,云中太守府的这些兵卒无疑不堪一击。不过是几息之间,就只见满地都是直哼哼的人,而高适那边却人人完好无损。面对这样的情景,大堂中终于有属官反应了过来,随着一个人不顾韦诫奢那张铁青的脸,跌跌撞撞冲了出来之后,更多人有样学样奔了出来。
  “高判官,不关我们的事,全都是韦使君一力主张……”
  “没错,我们都规劝过韦使君,说是兹事体大,总得先查问清楚,不能这么武断,可他根本不听!”
  “高判官,我是怀仁县令汤米盛,就在今天上午,太守府派了人来,几乎是不由分说,硬把怀仁县廨上下官员全都押到了这云中太守府来!我原本有心留下一二人等留守,却也被一口拒绝了!”
  四周围叽叽喳喳,辩解、控诉、指斥……各式各样的声音不绝于耳,就是没有替韦诫奢说话的人。高适不禁哂然一笑,随即才对四周围的官员微微颔首道:“各位不用再说了,我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还以为云中郡上下官员,竟然无视规矩礼制,没想到,竟然是韦使君倒行逆施所致!”
  “你说谁倒行逆施!我看你才是为虎作伥!”韦诫奢从大堂中冲了出来,气急败坏地喝道,“没想到杜大帅竟是如此大的架子,所行之处就一定要郡县夹道欢迎!”
  “先前杜大帅在太原城中的河东节度使府上任之后,紧跟着巡视忻州、代州、岚州、朔州,州县官员无不预做准备出迎,然后又陪同巡视,这是身为朝廷命官的本分。节度使上任,行则建节、树六纛,入境则州县官员相迎,这是规矩,是礼制,你身为云中太守,可以标新立异不这么做。但是,你大逞淫威把怀仁县上下官员全都硬是召集在此,又拦阻于我,这是何居心?”
  高适不像某些文士词彩华茂,辩才却是平平,他是瞅着机会就绝不会放手,不等韦诫奢辩解就提高了语气:“至于说云中守捉别将杜望之中饱私囊,私交夷狄等等罪名,若要审问,自然有河东节度使府派专人主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韦使君应该并没有兼任云中守捉使,管不了武将!退一万步说,就算是韦使君觉得兹事体大,要速战速决,那么,云中郡有法曹,即便六曹齐至,也就足可保证公正了,此事又和怀仁县官员何干?想要兴风作浪,也得你有相应的本钱,韦使君,你就算想要赚你的名声,先掂量掂量你的分量够不够吧!”
  这一通声色俱厉却又不带一个脏字的指斥,顿时让韦诫奢一张脸从青直接变白。他跌跌撞撞后退了两三步,几次三番张了张嘴,却愣是一个反驳的字都说不出来。在场众官员当中也有认识高适的,从前都没见过他如此得理不饶人,今天见识过了他的这张利口,大多数人都不禁暗自庆幸。
  幸好没有跟着韦诫奢一条道走到黑!
  “韦使君的分量不够,那我的分量是够还是不够?”
  就在这时候,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在众人身后不远处响起。随着一个个人转头看去,就只见是一个陌生的中年人施施然走来。只见他白面微须,看上去显得很和蔼。突然,也不知道是哪个不认识他的官员先开了口:“你又是谁?”
  “我么?”吉温好整以暇地环视众人一眼,目光最终落在了高适身上。
  “御史台殿中侍御史,吉温。”
  仅仅是这一句话,左近尽是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尽管吉温之名不过是这几年间方才为人所知,但那是恶名昭著,和此人相连的便是大狱,是株连,几乎没有人能够幸免!

  ☆、1027。第1027章 一呼百应

  对于众人听到自己名字后的反应,吉温相当满意。他和早年仕途蹉跎的宇文融一样,人生的前四十年几乎默默无闻,即便碰到薛嶷赏识举荐,却更多的是碰到人使坏。否则,天子高居内宫,怎会一见着他的面,便说是不良之人,而后不屑一顾,斥之不用?堂堂天子莫非是相士?好在他总算是走通了高力士的门路,而后又因祸得福被萧炅举荐给李林甫,通过几次大案而声名远扬。
  此时此刻,他目光一闪,凶芒毕露,倏然上前几步,这才死死盯着高适,一字一句地说道:“高判官刚刚说韦使君分量不够,那么,现在换成我要亲自过问杜望之的案子,你觉得,分量是够还是不够?”
  尽管吉温只不过这两三年方才陡然蹿升了起来,可凶名在外,凶威高炽,刚刚为高适气势所慑的云中郡上下官员,不禁都为之心中惴惴,而韦诫奢终于回过神来。他和吉温相交不过是私底下的,并不愿意沾染上这么一个被人视之为酷吏的家伙。可现如今自己过不了高适这一关,吉温突然现身助阵,他就索性把那些名声节操之类的东西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倘使这一次失利,他兴许什么都没有了,还在乎那些身外之物作甚?
  “吉侍御既然在此,高判官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御史台的殿中侍御史,按照规矩,自然能够问各州县的大案!”韦诫奢说到这里,竟是志得意满,哈哈大笑,“我看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御史台的殿中侍御史可以问州县大案,那我这个御史大夫又如何?”
  高适听到这个声音时,顿时又惊又喜地转过身去,见是风尘仆仆的杜士仪,他只觉如释重负,立刻疾步迎上前去。然而,他一声大帅才刚出口,杜士仪便摆了摆手,随即不慌不忙地环视了众人一眼。他阔别云州已久,尽管名声在外,可多年出镇朔方,认识他的外官不多,可他刚刚那句开场白,以及高适这一声大帅,所有人都听见了,因此,愣神过后的官员们慌忙行礼不迭,因此矗立不动的韦诫奢以及吉温就显得格外惹眼。
  韦诫奢是根本没想到杜士仪会来得这么快,就连此前高适的到来都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就是想打个时间差,趁着杜士仪进入云州境内,却还没赶到这里之前把杜望之的罪名证实,从而一举把杜士仪拉下马来,如此自己就能名扬天下。可计划一而再再而三出现偏差,此时此刻杜士仪甚至从天而降,他那种慌乱的劲头就别提了。他唯有用期冀的目光斜睨吉温,希望这位声名远扬的酷吏来解决眼下的窘境困局。
  吉温果然并没有让韦诫奢失望。尽管确实意外,确实警醒,但他更知道,这就和当年他得罪了萧炅,萧炅转眼间却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一样,不容退缩,只能想办法应对。于是,他不慌不忙向杜士仪长揖一礼,直起腰后就从容说道:“杜大帅兼领朔方、河东二节度,安北、单于二都护府,总领留后事,又兼御史大夫,同中书门下三品,自是有权过问此次的案子。既然杜大帅已经来了,何妨与下官一起把这桩案子问清楚?”
  杜士仪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随即似笑非笑地说道:“罗钳吉网的名声,我一直有所耳闻。”
  如果换成别人如此不留情面地揭破吉温那层皮,他定然会凶相毕露。可是,在杜士仪那犀利的眼神下,吉温只能把那深深的恼怒藏进了肚子里,哂然一笑并不说话。然而,更让他意外的事情还在后头。杜士仪根本没有回复他那邀约的意思,而是径直就这么进了大堂!眼见得云中郡的诸多官员忙不迭跟了进去,瞬息之间,外头就只剩下了他和韦诫奢两人,他不禁面色一阴。
  看来,他的凶名还不够!
  大堂之上,杜士仪只是看了杜望之一眼,就一言不发地来到主位。转身见高适和其他人全都跟着鱼贯而入,而韦诫奢也气急败坏跟了进来,他便开口说道:“今日既然韦使君把各位全都请了过来,那么也好,所有人就都在这里做个见证。河东节度使府治太原,所辖天兵军、大同军等各军,云中守捉使也在其中。所以,我既领河东节度使,今日又恰逢其会,那么,本就该我亲自过问这桩案子。当着尔等之面,我不妨撂两句话在此。”
  他一下子提高了声音,威风凛凛地说道:“如若今日坐实杜望之中饱私囊,勾结夷狄之罪,我便依照军法,将他立斩于此!然则如若今日证实有人设局构陷,诬告陷害,那我同样将以军中诬告反坐之罪,将他立斩于此!”
  一连两个斩字,众多人听得不禁打了个寒噤。这些年杜士仪镇守朔方,最大的精力都用在对付外敌上,少有再像早年那样对付异己时的狠辣凌厉手段,以至于大多数人都忘记了那一茬。而吉温年纪和杜士仪相仿,怎么会不记得这位风光无限地崛起时,脚下曾经踩了多少人的累累尸骨?
  至于更年长数岁的韦诫奢,那就更加不会忘记了。杜士仪出镇陇右,陇右郭氏几乎被连根拔起;出镇朔方,朔方经略军军功赫赫的正副将三人被重杖流配后死途中;至于其他如从前河南尹王怡,代州的几个蠹虫,这样的往事已经几乎快要被人淡忘了。他几乎是咬着舌尖逼迫自己一定要镇定,可结果却是双股不由自主地微微打颤,第一次后悔起为什么要争这口闲气。
  而杜士仪在撂下狠话之后,看也不看吉温和韦诫奢一眼,当即出声吩咐道:“来人,传云中守捉使、副使,以及裨将别将旅帅总共十三人上堂!”
  杜士仪分明刚刚方才赶到,但此刻竟是连驻守云州的这些重要将领全都汇集于此,堂上众人不禁惊讶万分。而更加又惊又怒的,却是吉温。此前代州以及朔州迎接杜士仪时,是怎样的声势,他早就已经打探明白,之所以刻意让韦诫奢选择这一天动手,正是因为想让云州官民对杜士仪的到来反应冷淡,这样他回京之后就可以轻轻松松上眼药,让其万劫不复。所以,在云中守捉将校之中,他也颇下了一番苦功夫。
  比如守捉使陈隆,便是因为他的许诺而对他言听计从,一口答应会约束军将,只当缩头乌龟,绝不出面。可这会儿,人竟然来了!
  然而,等到一个个军将上堂,吉温就发现,和他满心认为的陈隆反水不同,就只见这位云中守捉使看上去灰头土脸,四周围几个军将亦是如此。而和陈隆身边那几个人的狼狈相比,另一侧则赫然是义愤填膺的十几个人。还不等杜士仪开口说话,其中一个身材粗壮的青年军官突然大声开口叫道:“身为主将,竟然因为酷吏吉温的花言巧语,诬陷杜将军,这简直是我们云州军之耻!”
  此话一出,吉温只觉脑际轰然巨响,整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震动得有些回不过神来。果然,有人打头,一群军将顿时七嘴八舌控诉了起来。
  “陈隆,杜大帅身为河东节度使出巡云州,我等身为治下军官,你竟然召集亲兵把大家全都关在你的议事厅里,你想干什么!”
  “把我们关起来之后,你又支使亲兵扣了杜将军的部属七人,转送给韦使君,我云州军怎会有你这样的主将!”
  “若不是我们所属的士卒发现不对,自发冲进议事厅解救我等,还不知道要被你关到什么时候,陈隆,老子要参你!”
  尽管这些话乍一听没头没脑,但能当上官的人,至少不会都是糊涂虫,不过转瞬之间,堂上云中郡的上下官员就大多数都听明白了。一时间,无数鄙薄轻蔑的目光便投向了云中守捉使陈隆,而后者虽难堪至极,却还不得不强自辩解道:“我只是为了军务为重……”
  “军务为重?按照你的说法,亲自陪侍我巡视军中的代州裴都督,朔州段使君,莫非就不以军务为重?”杜士仪一口打断了陈隆的话,随即厉声喝道,“尔等也不用交口指责你们的陈将军,派个明白人出来,给我把事情始末全都说清楚!”
  有了这句话,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共推了一位年纪大约在四十许的中年别将出来。那中年别将也不推拒,出列之后就对杜士仪拱了拱手,随即声若洪钟地说道:“杜大帅,杜将军在云州军中多年,最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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