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无端五十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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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无端五十弦-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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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服侍小姐,是奴婢的福气,自夫人从匪徒手中救了奴婢母亲和奴婢的性命,收留我们母子,又待我们恩重如山,从那时起,奴婢就发誓要誓死效忠夫人和小姐,现下小姐遭难,奴婢不能坐视不管,奴婢命贱,死不足惜,可现在,小姐还不能死,还不能就这样被谕王掳去毁了清白,小姐你不但要活着,还要活着找到韩公子,与韩公子共结连理,白头偕老,还要,还要代奴婢活着去尽奴婢对韩公子的那份…爱慕情谊。”
  我惊愕地望着她,喉中涌出了一丝又一丝的腥甜,令人窒息、晕眩——
  原来,原来雅卿亦是恋慕于韩子湛的,可我呢,除了一味地沉浸在韩子湛所给予的柔情和惊喜中不能自拔外,我究竟做了什么?
  当我轻噙着浅笑触摸着佛珠手串上那百合花玉坠的纹理追忆着菡若谷的温馨时,当我照仿着那首曼妙的茶诗模仿着韩子湛的笔迹时,当我幽幽地品饮着翩婷的香浓绵延时,雅卿总是会神色复杂地凝观着我,眼神奇怪而又空无悸动,原来,原来那早已失去的笑容和繁复沉重的心事是因韩子湛而起的,可我,我那时到底在做些什么?
  头痛欲裂至无能思索,一些往事的碎片遂渐渐涌上心头——我记得我是怎样以一种温婉的神情向她详尽地诉讲我与韩子湛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的,我还记得我又是怎样向她愉悦地表达着我的幸福和甜逸的?
  可这一切的一切,到底又是以一种如何的方式摧毁着雅卿那种既隐忍又无奈的沉痛与煎熬之心啊!
  我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无心之人呢?
  雅卿对我推心置腹,对我忠心耿耿,可我却如此地忽略她的感受,如此地践踏她的心神,枉我,枉我还道自己是以姐妹之情对待于她的。
  思绪许久都不能正常运转,我只是怔怔地看着雅卿穿戴上我的外衫,怔怔地看着她绾起与我相似的发髻,而后,她再将她的外衫穿在我的身上,事毕,她缀着眼中的莹莹泪光,朝我娇媚地惨淡一笑,那笑容竟是如此的美丽和动人心魄:“小姐,你千万不要为奴婢伤心难过,奴婢能服侍小姐,再能因小姐而认识韩公子,奴婢真的…很高兴,也很…满足……”
  空气中一片空洞的静寂,我流着泪,麻木地看着她脸上蔓延的汗水灰渍,只见那汗水浸湿了她额前的缕缕发束,她转首看了看那些渐涌渐近的火光和搜查声,急忙立起身来并推我向南行去,同时急道:“小姐,不要犹豫了,你快快走吧!”
  语毕,她便往追兵密集的方向跑去。
  
  无力的呼喊声和恳求声尚逗留在喉间,悲痛早已蔓延无边,泪水亦再亦不能干涸,追兵那惊喜的呼喝声便遥遥响起:“总管大人,那边有动静。”
  继而,一个略显童稚的嘶哑声音响起,在静谧的深夜种尤其清晰骇然:“你等千万要谨慎,主子吩咐过,务须…要抓活的!”
  一个机灵,忍着心中那虫蝥啃噬般的剧痛,拨开荆棘杂蔓,我拼命地朝南边奔去,猎猎的风声从耳边连续地拂过,似乎过了许久,攀附山势的脚步顿然一空,只听一声碎石滑落的撞击声,手中便失去了支撑之物,顷刻,我的身子便沉沉地往下坠去,滚落的瞬间,我看到空中竟飞舞着繁多的棉状柳絮,一丝一丝如同即将飘逝而去的生命……
  柳絮纷飞着,我的意识亦开始渐渐迷糊,仿佛有柳絮缓缓滑过面庞,酥柔痒滑,我不禁苍白莞尔,春天还是会如期而至,可我的亲人朋友却一个又一个相继离去,相应地,那一个又一个的身影,幻化般地在我的眼前一一闪过,竟是如此的清晰,但却又是如此的遥远——
  那些闪现而过的身影里有母亲那淡漠疏离的神态,有陈沅江那孤寂苍老的身影,有陈明峻那温良深邃的眼神,有陈念娉那俏皮纯真的笑容,有陆文航那不羁张狂的言语,有雅卿那诚挚期待的恳求,有秦磊那沉默镇定的守护,还有韩子湛那绝世高洁的身姿……
  我虚弱地一笑——
  难道,我就会如此地死去吗?
  难道,我就会如此死去并逃离这一切又一切的痛苦和折磨吗?
  然而,或许,或许如此死去,说不定就会脱离了所有的烦恼与苦难,可是子湛,我的子湛,那个让我安心等他归来的痴守之人,假如我如此这般毫无音端地死去,岂不是要辜负他的等待和深情?
  意识愈来愈为薄弱,眼前的景色亦渐渐模糊不辨,子湛,我的子湛,或许…注定,注定我要辜负了你的柔情和期望,可是,我却是如此地不甘心,是的,不甘心……                    
作者有话要说:  




☆、明汝遭遇

  明汝山上,枫叶红盛,风姿逶迤,微风轻拂,幽香徐徐。
  
  我看着眼前两座坟冢墓碑上似浸刻着血痕的篆字铭文,字字泣泪,心中更有道不明的暗流纵横,哀痛、伤怀、想念之情一一涌现,仿佛灰败黯然的罂粟花,纠结零落:
  “爱妹秦雅卿之墓——秦羽裳泣立”!
  “严兄秦磊之墓——秦羽裳泣立”! 
  
  我的眼眶内渐渐朦胧起一层缭绕的薄雾,墓铭志遂幻化不晰,时光亦仿佛定格在了景浩廿一年在赶赴宛城之前,主仆三人所留在秦月山庄里的那幅让我深念于心的温馨与静柔画面中——
  雅卿细心地为我沏好一壶碧螺春茶,将杯盏填满,而后,她转首看了看前方落英丛中正挥剑飒飒的秦磊,复看了看正调试琴弦的我,嘟起小嘴,翻了翻故作呆滞无奈的眼眸,以一种百无聊赖的语调言道:“小姐,秦磊那呆子整天就知道练剑,而小姐你也只知道弹琴看书,哎,这日子过的亦实在是太无趣了。”
  她转了转眼珠,眼眸中突然闪过一道耀目的亮光,语调亦愈来愈为恳切:“小姐,你从来都没有迈出过秦月山庄半步,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有多么的美丽和精彩。我曾听母亲说过,京城热闹繁华无比,连街道都是用金砖来铺就的,小姐,要不,要不我们到京都去看一看吧?再说,夫人临终之前,亦曾交代过你到宛城去寻觅那位位高权重的陈将军,即使你不愿意去投靠他,我们到京畿之后,也可以顺便看看他长什么模样啊?奴婢自幼曾跟着母亲走闯南北,知道不少江湖常识,所以,在去往京城的路途上,一切的事物奴婢都会细细为小姐打点好的,何况,秦磊那呆子武功高强,也会尽力保护小姐完全之安危的。尚且,我们还完全可以把去京畿这一遭视作为去游山玩水,见一见世面,散一散心,小姐,你认为…奴婢的提议…如何?”
  我抬起头来,看了看她那急切的眼神,有恳求,有期待,更有希冀,于是,不禁淡淡莞尔:“其实,我早就想到宛城去游逛一番了,亦早就想到京畿去瞧一瞧那陈沅江究竟是何方神圣,只不过,我不忍心留娘亲一人在秦月山庄遭受这秋冷冬寒,所以想多陪她一段时间。待娘亲的孝期一满,我们就即可启程去宛城,如此…可好?”
  虽然当时报复陈沅江并为母亲讨回公道的决心较之于在宛城观游赏景对我来言,更具有说服力,然而,雅卿闻之却大为惊喜,立即起身往梨花丛中秦磊的身边奔去,边跑边喊:“呆子,秦呆子,我们可以到京城去见世面了……”
  秦磊挥剑的动作骤然静止下来,微风扬起他的衣衫,他只是将剑随意地插入剑鞘,而后缓缓抬起头来,透过雅卿的身姿,将沉静的目光锁定在我的身上,久久不语,目光如炬。
  梨花飞落,几片洁美的梨花花瓣嵌入他的发缕,呈现一种幻境般的纯净之感,我定定地看着他,看着他目光中那种能为我鞠躬尽瘁、粉身碎骨浓浓的坚定和执着,不由得撼然慨叹——
  有至交至友若雅卿秦磊,我何其幸运,又何其感动!
  可是如今,我却永远地失去了他们二人,如此境况,我何其心伤,又何其哀痛!
  
  “姐姐,天色不早了,秋意冷峭,你身子还未好透,还是早些快回客栈歇息吧!?”蕊欣轻声地在我耳边向我征询道。
  我长叹一声,极力压抑着心中的哀伤悲痛,用一种看似“无比平静”的声调对雅卿言道:“欣儿,日子过的可真快,转眼间已经过去了六年,六年了,我才敢相信父亲、妹妹、雅卿、秦磊已经逝去、哥哥失踪已久更杳无音讯的事实,才敢隐藏身份再回到京城以兄妹相称为雅卿、秦磊二人封坟立碑,然而,我现在所能聊表的诚意牵怀,比对起他们对我的忠心和拼死护卫来,这两个衣冠冢又是多么地苍白无力!”
  蕊欣低声哽咽一声,复又轻轻地劝解道,语气中蕴含着浓浓的担忧之色:“姐姐节哀,天色寒凉,真的该回去了!”
  我复望一番明汝山的秀丽景色,静谧、安详、明薇,努力地平复下心中的激扬动荡:“好,回吧。”
  蕊欣闻言,赶忙招呼“涵漪”于宛城分号的总管杨赜报备轿夫脚手,我立马制止道:“病了多久就在床榻上躺了多久,感觉走路都有些生疏了,还是走走吧,对治疗病疾亦大有益处。”
  蕊欣释然一笑:“姐姐所言极是,明汝山的飒飒红叶可堪称宛城风景一绝啊!”
  我淡淡莞尔,不语,便抬脚往前方下坡的路道上走去,却忽闻到右后方树丛中传来一阵软靴踩过杂草的窸窣声,接而,一个很是体贴谄媚的男声响起:“公子,这边路缓,请往这边走。”
  身边的蕊欣却猛然止步,惊蛰般立马瞪大了不可置疑的眼睛,骤然转头向右后方看去,目光锐利,似乎要穿透遮拦住来人身影的株株茂密繁盛的槭树。
  我停下脚步,奇怪地看向她,疑惑地问道:“欣儿,怎么了?”
  蕊欣似是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继而以一种担忧的目光凝睇于我,嘴唇哆嗦着,却无能言出一句。
  我愈为莫名不解,轻轻触向她的袖端,并扯出一丝几不可微的苍白笑容:“欣儿,天色不早了,走……”
  “走”字尚未道出口,一个书童打扮的青衫男子便踏出了枫树丛,视线却在看到不远方静立的蕊欣和我之时步伐陡然一滞,似是阻挡了身后来人的路道,继而,一墨色锦服的身影便从他的旁边绕了出来,人未站定便温声询道:“同禹,怎么了?”
  那个叫“同禹”的青衫男子立马躬躯答道:“公子,没什么,只是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别的游人。”
  墨色华服的年轻男子闻言只是淡淡抬起眼来,视线漠然无意地向我们这边滑过,转而又飘向别处,而此时,身边的蕊欣却异常激动,我可以感觉到她的整个身体几乎都在颤抖,我不解地轻拍她的手背,低声问道:“欣儿,你怎么了?难道你认识他们?”
  蕊欣闻言似是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疑惑地看向我,以不明所以的语气反问道:“难道姐姐…不认识他们?” 
  我淡淡一笑,边向前移步边轻声答道:“不认识,欣儿,赶快走吧。”
  “可是,姐姐……”蕊欣稍稍落后,迟疑的挽留之语尚未道出,遂听到一个略带阴鹫惊讶的声音响起:“公子,这…到底怎么回事?”
  猛一复闻,我才觉察到这个声音竟然异常地耳熟,于是,我便略带疑问地缓缓转过身去一查究竟,眼前的景象却让我攸地一怔,只见那墨色长袍的公子正牢牢地紧盯住墓碑上的铭文,面色平静,眼神却犀利尖锐,似是要瞧出什么端倪来,而他身边青衫男子的脸上则带着不尽的焦色,小心翼翼地巡视着他主子的凝重神色,嘴唇蠕动,脸色在短时间内竟连续变了几变。
  
  似是明晓了些什么,那墨衣锦服的公子饶有兴趣地向我和蕊欣看将过来,那一刻,我竟有些许恍惚,那是一位极为俊美出众的年轻公子,然而,他的光彩醒目却并非是如韩子湛般具有着无与伦比的惊世容颜,他的绝美并不在于容貌,而是在于他阖身周围所环绕着那种居高临下的气质上,威严而又高洁,生动而又贵气,乍一看观,丝毫都不会让人感觉他是逊色于韩子湛的——
  其脸庞白皙,仿若暖玉般莹润有光;眉毛高挑入鬓,仿佛秀丽无痕的螺青山岱;眼睫密长略略向上弯曲,优雅而缓慢地向上翻开,若同正在破茧展翅的蝴蝶;眼睛墨黑狭长,眼眸则呈现浅浅的茶褐色,仿佛两汪寒潭,清幽、冰冷、淡定又深不见底。
  他秀美的薄唇紧抿,目光在我和蕊欣的脸上粗粗扫过,淡漠而又冰冷,而后略略垂眼,却猛一抬头,瞳孔骤然缩紧,将视线紧锁在我的身上,顷刻,我顿生一种被洞视且刺透了般的冰冷感,惶惑不安,竟是直直地一颤,我不禁别开眼来,欲拉蕊欣往归路行去,可蕊欣的衣袖却在我的指缝中一丝一丝地滑落,霎时,我惊异地睁大了眼睛,蕊欣她居然朝墨衣公子的身边缓缓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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